“你是誰?”我聲音嘶啞,驚慌而無力。
他卻怡然自得。
我瞪大了眼睛向後退去,退到牆角已無路可退。無奈之下我捂住嘴巴,縮着肩膀看他。
他卻吊兒郎當的垮着肩膀在我面前走來走去,腳下的木屐一樣的呱嗒板發出“踢嗒”聲……他也不時的拿眼角瞟我一眼……
我從他的渾濁的眼光裡看到了一絲人味兒的東西,一半冷颼颼,一半暖洋洋。憑直覺來說,他應該不是壞人……
我有點奇異自己的想法,竟然憑感覺來判斷一個鬼魅的善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對鬼魅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反應強烈,止不住的顫慄乾嘔頭暈噁心了。似乎真的像狄明陽所說,人的恐懼來自內心,戰勝了自己,也就克服了恐懼。我正了正身子問他:“你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了?你怎麼知道我看得見你?”我想嘗試像狄明陽一樣平和的與鬼魅交談,他說過,鬼魅中也有善惡不是所有的都是惡鬼……
他好像變戲法一樣,不知從哪裡拽了一根蒿草來咬在嘴裡,像是在剔牙,又好像是在咬草根。他挨着我坐了下來,我沒有再移開,我想若是我再排斥的態度對待他一定顯得我很沒有誠意。人和鬼魅之間若是沒有平等相待的心態,誰會和你坦誠交談。
“凡是來過這裡的人我都會問一句:你是來陪我的嗎?只有你一個人聽到了,當然就知道你看得見我了。這也是緣分呢!我在這兒悶死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伸了手想碰碰我,乾瘦的手指卻穿過我的身體像是無形。
他鼻子裡發出一聲哼:“格老子地,好不容易看見個養眼的妹兒,想摸又摸不到,老子命苦哦!”
他沮喪的嘆氣我卻“噗嗤”一聲笑了:“我們不在同一個空間,你碰不到我的。發於無形,終於無形。你在我的空間是沒有物質形態的。你是四川人啊?”
他繼續嘆了口氣:“是啊!好多年了,也沒有回去過,不曉得家鄉變成撒子樣子嘍!”
“那爲什麼會到這裡來呢?”我心裡慶幸,挑開一個話題,就可以和他溝通上了。
“唉!那時候哪裡想過那麼多啊!十七、八歲就離開家了,跟着別人瘋跑……爲什麼跑到這中緬邊境來,還不是以爲這裡滿地黃金嗎?我們鎮上的人出來了四個,三個都發了財,我看着眼紅,也跟着出來了……我什麼都幹過了,苦力也做過,挑夫也做過,開礦工也當過,還像菜農一樣在市場上倒賣過白粉……”
“白粉?”我一驚,有點呼吸不暢通,乾咳了幾聲。
“是啊!在緬甸的街口市場就好像菜農提籃子賣白菜一樣,白的是海洛因,黃的是鴉片膏子……”他在肆無忌憚的口若懸河。
我在心驚膽戰默默聽着,他這樣的經歷真是不死都奇了。
“那時候也曾經想過,過邊境的話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沒想到跟了安卜泰做大哥之後,反發而被他利用出賣了……”他臉上的枯黃變成了氣憤難平的青白色。
“怎麼說呢?”
他拳頭握的實在,恨得牙齒咯咯作響:“安卜泰的胃口越來越大了,除了倒騰軍火,還想自己做毒品加工廠。在這個地方,做這事的大有人在,生產毒品容易,要想運輸分銷過境,危險係數就大大增加。光是通往中國的必經之路就有無數道關卡……我且不說其他方法了,反正是堵的越嚴,毒販子的折騰招數越多。我……就是受害者。”
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他:難道他是因爲運輸毒品丟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