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十幾年前。
宋茗微倒吸了一口氣,看到右下角的落款,是樂陽大公主留的。
這座墳不大,很是小巧。
耳邊的鬼魂不時地往她身上撲去,尾巴一掃,那些鬼魂都散作湮滅。
一道幽藍的光像是一道閃電一般,劈向了墳墓。
墳墓暴裂,露出了裡頭小巧的棺木。
“真小。”宋茗微已經肯定,這便是盛懷安的墳。
他幾乎是出生沒多久就死了,或許一出生就是個死胎。
只不過,樂陽大公主是用什麼術法才能維持他以鬼魂之體成長,並且讓人看不出來。
小巧的滾木打開,一道黑氣沖天而起。
宋茗微嗆了一口,立刻念起了驅邪咒纔不至於當即昏過去。
她看了下去,無數條黑色的蛇纏繞在了一個嬰孩的身上。
蛇從嬰孩的口鼻中進出,威脅似的看向宋茗微。
嬰孩的臉色十分自然,**竟沒有半點腐化的症狀,看過去只不過是睡過去了一般。
這個孩子……
與曾雨柔所生的鬼胎幾乎一模一樣,宋茗微沒想到她廢了心力讓宋茗雪丟失了鬼胎,卻最後讓曾雨柔生下了鬼胎。
宋茗微閉上了眼,坐在了棺木上,開始念起了咒語。
宋茗微看着上方,心思一動。
想來,宋茗雪應該是沒有說謊,東珠真的不在這裡。
那麼這個盛懷安的屍首,該如何辦?
這個屍體如若復活,那麼盛懷安將會完全cheng人,再沒有任何法術能對付得了他了。
樂陽公主用這麼多鬼魂來養着這個屍體,難道是等着有朝一日這屍體復活?
宋茗微的心一沉,想着驅邪咒只能暫時封印這個軀體,起不了決定xing的作用。
一旦儀式完成,鬼胎投身其中,那麼這屍體必然復活。
宋茗微想到此,咬牙切齒道:“難怪那日宋茗雪懷孕,樂陽大公主死活不放他們離去,就爲了這一個鬼胎?”
宋茗微不由得嗤笑了起來。
宋茗雪,你心心念唸的孩子,就算當初生下來,也是盛懷安的祭品。
她將一支桃木簪自放在了嬰孩的面前,念出了一段往生咒。
簪子上浮現出了一道白色虛影,虛影漸漸凝實,露出了曾雨柔的臉。
曾雨柔滿面淚痕,她一直嚶嚶哭泣,直到擡頭看到宋茗微,才苦笑道:“我一直在等你。”
“所以,你才用這個簪子了斷?”
“是的,我,沒路活了。我恨死他了,我也恨曾家,我更恨我的肚子,竟然生出了那樣的怪物。他們所有人都要了我的命。宋茗微,感謝你當時給我的簪子,讓我能自保地同時,還有臉面能自己尋死。”
就沒有別的出路了嗎?
除了尋死……
宋茗微無端悲涼。
曾雨柔笑了笑,道:“我的一生就是個笑話,你知道嗎,我知道茗雪愛他,我知道。可我也控制不住。我知道,如果他不來招惹我,我這一生或許就嫁給另一個男子。時間久了,我也就漸漸忘了他。可是,他偏偏來了。我又是高興,又是害怕。等到我大了肚子,他卻一次都沒來找過我,宋茗微,你知道嗎?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根本是被利用了。“
她哈哈一笑,眼淚落了下來。
鬼魂的眼淚又苦又澀,冰冰涼涼,滴在人的身上能使人骨寒。
宋茗微看她整個人猶如泛着寒氣的冰雪之上,她輕聲道:“後來呢,他來了嗎?”
曾雨柔點了點頭。
“來了,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當我被發現懷孕之時,祖父祖母就把我帶出了家廟,將我囚禁起來。有一次,我聽到了祖父和一個人說話,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他們在說要飼養我身上的鬼胎。那時候我就蹲在窗戶後面,縮成一團,我不敢哭出聲來,我只能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暴室之中。起先,我還能吃飯,緊接着,我什麼都吃不下。除了血,除了血!”
宋茗微聽着,果然,與宋茗雪如出一轍。
“宋茗微,我就是個怪物。我以爲他們知道我要喝血之時,就會給我一個痛快,一碗砒霜也好,一個匕首也好。可是,他們給了我一碗又一碗的血……血,宋茗微你知道嗎,我以前看到血就會發暈,天旋地轉,可自那之後,我像是餓死鬼投胎,喝地越來越多。直到我看到了身邊的丫鬟,在我面前死去,我才知道,我一度喝的就是她的血。”
宋茗微沉默了。
就算是她,怕也會瘋魔。
“後來,我看到她被人丟入了湖裡。我絕食了三天,那三天我痛不欲生,總是有老鼠,蛆蟲從我的口中吐出來,肚子裡的孩子像是用着鐵鑽頭在抓我的心肺。我真的撐不住了,緊接着更爲瘋狂地喝血。呵……終於,那天臨盆了。我以爲我生下他我就放鬆了。然而,盛懷安竟是劈開我的肚子,我看着那個鬼胎我的肚子裡爬出來。宋茗微,我徹徹底底活不成了。”
宋茗微不知道,她的活不成是因爲盛懷安,還是因爲那個鬼胎,亦或者兩者都是。
她看着曾雨柔的魂魄,曾雨柔的肚子是敞開着呢,裡頭血肉模糊,脹大的肚子還未收縮,就是剛生完孩子的模樣。
“你……”宋茗微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宋茗微,我以前一直看不起你,現在才發現,我比不得你聰明。宋茗微,我的屍體你一定見過對不對,很醜很難看,是不是?”
宋茗微搖頭。
宋茗微沒有告訴她,她的屍體已經被屍蟲全部香滅了,連灰都沒有剩下。
“你,可見過我那孩兒?”
“見過。你想不想帶他入地府,轉世投胎?”這世上唯一能帶走鬼胎的,便是他的生母。
曾雨柔聞言落淚,“我想見他。”
宋茗微點了點頭,道:“你的孩子要被盛懷安拿來祭祀,如果咱們不快點,或許盛懷安將會徹底cheng人。而宋茗雪現在成了鬼母,她已經徹底成爲了盛懷安的俘虜。”
曾雨柔心頭一痛。
“宋茗微,這樣的話,我的孩子還會聽我的嗎?”
宋茗微確切地點頭。
曾雨柔笑了,笑得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