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氣,這便是九尾狐的懲罰?
宋茗微只覺得喉嚨哽咽,心裡說不出的鬱結困苦。
兩千年前的師父與那女子許下生死,一千年前的師父與小玉只不過匆匆一瞥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生,師父更是連小玉是誰,小玉在哪裡都不知道。
這個懲罰,是對九尾狐的,是對小玉的,也是對師父的。
宋茗微一時覺得悲從中來,心中鈍痛。
也爲了九尾狐一族的悲哀而心生哀痛。
“佛祖,今日我埋殺這麼多人,可會延續我那苟延殘喘的九尾狐一族?我可能彌補?我只求九尾狐一族興盛如初,希望他們不要再累世受苦,不想讓他們被人生生虐殺,還望佛祖指明道路。”
此刻的她俯首,心裡再多的怨都悄然散去。
既是因果,又何來再多的怨。
她已經毀了皇陵,詛咒了大梁皇室。
想來,這江山怕要掀起血雨腥風,混戰爭雄。
“你若真想贖罪,就隨我回到西天佛塔之下,**千年,祈福千年,此罪可免。”
千年……
宋茗微苦澀一笑。
她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今日她殺人無數,那山下,多少人爲親人崩潰哭泣,多少人當場**,多少人成爲了孤兒寡母。
宋茗微閉上了眼,“還請佛祖給我三日時間,我願歸順。”
金光散去,再擡頭,哪裡還能見到佛祖的身影。
這天下亂了,百姓苦了。
她爲了復仇不管不顧,可那些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她錯了,她無可辯駁。
此時的她緩緩騰空,一道赤紅的身影出現在了她身旁。
宋茗微看着師父那俊冷的眉眼,想着那個爲了他拼命保住孩子的女子,卻在最後絕望悔恨中離去,師父那時候必是悲痛欲絕。
宋茗微下意識地伸手,撫開師父那本不應該存在的蹙眉神情。
“師父,你不要這麼看着我,我什麼事都沒有。”
除了我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我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允稷凝視着她,抓住她撫在他額前的手,才發覺她手心冰涼,卻汗水涔涔。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笑來,她道:“師父,我有一件事託付給你,你一定要幫我。”
允稷的眉又要蹙起。
“別皺眉師父。你也別再找小玉了,兩千年的執念,師父不苦嗎?這樣茫茫人海,何時纔是盡頭,或許,小玉在輪迴之中早已經消散了……”
宋茗微說着說着,眼眶滾燙。
“師父,茗微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允稷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宋茗微卻掙脫開來。
“師父,你答應我,幫我照顧好我的親人,照顧好允祀。讓他等我回來。”
允稷的心猛然一沉,他忽然將宋茗微扯入懷中,聲音顫抖着問。
“你,到底要做什麼?”
宋茗微聽到了師父陡然加快的心跳,感受到這久違的懷抱,心裡生出了無限的說不出的惘然來。
師父,茗微不怪你了,也不怨你了。
騙我也好,不要我也罷,這一刻,茗微要永遠離開你了。
她落下淚來,哽咽着道:“師父,不要告訴允祀我的消息,就說只要他能一慟這天下,減少戰亂,給百姓好好休養生息,我便能回來。”
“允祀已經死了。”允稷截斷了她的話,她卻搖頭輕笑。
“不,他會活的。”
允稷莫名地覺得心慌,他緊緊地拉着宋茗微的手,卻看着她緩緩朝空中而去。
他不願放手,她低頭笑着看他,卻眼眶通紅。
一滴淚水落在了他的脣邊,鹹澀地發苦。
“茗微,你告訴師父,你到底要做什麼?”
天下起了濛濛細雨,寒冷地能刺骨,宋茗微渾身涼透了,唯一的熱源,便是那牢牢抓住自己,不肯放開的手。
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值了。
師父,茗微不求你像記住小玉那般,能千年不忘,刻骨而癡心。
我只求你偶爾想起茗微的時候,能想到,我是你唯一的徒弟。
她緩緩地掙開他的手,看着他被冰雨打溼了的烏髮。
她的手下意識地攜起了他的發截了一段,放入手心。
“師父……”
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奮力掙脫!
飛身衝入天際。
六條尾巴張揚開來,在允稷震驚的目光中,一下抽出了三條來。
劇痛惹的她在雲層之間拼命翻滾,她噴出了一口血來,大聲道:“我宋茗微,願以九尾狐三尾爲代價,換取我祖父祖母父親我娘我大哥重生。望上天憐憫!”
一道金色流光穿過宋茗微的身體,收取了那三條尾巴。
然後那道金光散做幾條,紛入了祖父祖母他們的身上。
宋茗微臉色發白,她見大哥掙開了眼,見娘也醒來了,她才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僵硬了的鬼胎。
眼淚落在了鬼胎的臉上,宋茗微抹開了他臉上的淚痕。
鬼胎的雙眉擰着,不過是剛出生的樣子,卻能看出允祀的眉眼。
宋茗微一下又一下親密地吻着他的臉,喃喃地喚着他的名字。
在允稷喝了一聲茗微之後,她那僅剩下兩條的尾巴被抽出了一條。
“蒼天在上,我宋茗微願以九尾狐一尾,換我夫君允祀新生,求上天憐憫。”
這一次,沒有光芒落下。
宋茗微的心咯噔一跳,她的脣咬出了血跡,身體劇烈顫抖了起來。
“望上天憐憫。”
天空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除了空茫茫的冰雨,一切都好像是在嘲笑宋茗微的不自量力。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盯着自己最後的那根尾巴。
允稷驀地拉住了她的手,宋茗微詫異擡頭,對上了允稷那雙赤紅的眼。
“師父……”
“這是你最後一條xing命。茗微,你不能……”你不能這樣走了,師父還有話要告訴你,師父想用餘生所有,來跟你說明白。
宋茗微搖頭,“師父,允祀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恩人。他本就是鬼胎了,他死了,在輪迴會受很多很多的苦。”
允稷忽然道:“你爲了他可以不要xing命,那麼我呢?”
宋茗微驚詫擡頭。
對上允稷猛然發沉的目光,宋茗微的心咚咚直跳。
師父,怎麼了?
師父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