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外面黑咕隆咚,因爲下雨,沒有月亮,伸手不見五指。
大雨滂沱,狂風暴雨,讓處理月不禁咒罵一聲。
“我艹!”
她揹着夜君瀾走了至少一個時辰,沒想到外面居然是這副鳥樣!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和夜君瀾此刻都是穿着單薄的寢衣,因爲沐浴完準備睡覺,卻遇見了大火,來不及換衣服。
如今大風吹在她身上,她只覺得身上很冷。
於是她試着探尋空間裡有沒有雨衣,果真讓她找到了一個雨衣,很大很寬鬆,只有一個。
於是,她艱難的把雨衣包裹住兩個人,艱難前行。
道路泥濘,她穿着王府中侍女做的靴子,實在滑的很。
“夜君瀾,這一次你欠了我一個大人情,以後你就想着怎麼還回來吧!我到時候要金銀財寶、山珍海味,你總不能拒絕……”
褚璃月惡狠狠地想着,替自己加油打氣。
“這……這是?”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加快步伐。
雨水將她的雙眼糊住,澀澀的,有點輕微的刺痛感。
但她整個人都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停下來了嘴裡的抱怨,不自覺心情微揚。
不遠處是一間立於風雨之中的破房子,泥糊的牆壁,茅草搭成的屋頂,掉漆的大門,裡面的光景從門縫可以窺見一斑。
破敗如斯!
但褚璃月前世吃的苦不知凡幾,自然沒有嫌棄這個簡陋的避風所。
她走進,肩上的重量讓她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氣,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身體好虛弱。
她看着這個破舊地彷彿不堪一擊的大門門閘上掛的破鎖,將背上的夜君瀾放下。
披着的雨衣也擱在一旁,上面滴滴答答有水滴滑下。
作爲上一世的特工,褚璃月需要學習很多放在現在算得上冷門的技能,比如開鎖。
她從袖中摸出一根鐵絲,在鎖中捅來捅去。
“咔噠”一聲,門鎖發出了與外表不相同的清脆的響聲。褚璃月將鎖仔細地拆下,推開了門。
她的雙手有點脫力,是爆發性用力過猛的後遺症。於是她將背換成拖,費力地將夜君瀾也弄進了房中。
進去一看才知,這荒郊野嶺的哪有什麼廢棄小屋,分明是一間簡陋的小廟!
這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外邊瞧着荒蕪了許久,裡面的神像、香爐、功德箱一應俱全。
褚璃月擡頭,在打量這間破廟時,目光不自覺與廟中供奉的神像對上。
神像低垂眉眼,雙掌合十,一副慈悲渡世的姿態。
這是一尊粗糙的泥像,紅墨勾勒微微揚起的嘴脣,眉眼細細長長。
明明是有些脫形的外表,褚璃月卻沒由來覺得,這尊神像看着她的目光暗含悲憫與蔑視。
她知道,很多寺廟裡修築神像時參入了透視原理。
利用人眼成像規則的漏洞創造的神像,無論你在哪一個角度看它,都有一種正在與之對視的錯覺。
可那些神像的臉是凹進去的,這個神像的臉……
褚璃月走上前去。
這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泥塑啊!
她的心中沒由來一陣恐慌,心臟跳得有點兒快,像是擂鼓一樣。
這是動物在感覺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她是一個穿越者,經歷了這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之後,她無法對這種怪力亂神之談無動於衷。
她……
她只是一個鳩佔鵲巢的孤魂野鬼。沒有原主“褚璃月”,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會在哪裡。
“那……”褚璃月喃喃自語。
“天知地知,神明也會知道嗎?”
她不清楚,也不敢賭。
褚璃月退後半步,轉身,決定不去理會這個神像。
可她常年的特工經驗讓她無法將後背留給危險,於是又警惕地轉回,一步一步向後倒退。
“嘀嗒……”
在褚璃月逐漸平復劇烈的呼吸之後,一陣水滴的聲音闖入她的耳中。
外面的暴雨拍打被褚璃月在裡面重新插上的門閘,狂風正在一層一層削薄茅草堆積的屋頂。
褚璃月抿脣。
這個破廟漏水。
她在腳後跟觸到了一團物體時停下腳步,摸索着撩開衣裙坐下。
她知道那是夜君瀾。
在坐下之後,她才卸下力氣,有心思檢查自己和夜君瀾。
她的長裙在奔跑中早已泥濘不堪,她知道,再過不久,這些泥就會脫去水分變成渾然的一塊,不復之前的飄逸。
水流嗚嗚咽咽地淌着,彷彿是天地唱着贈予這尊神像的雅樂。
臉色冷硬的褚璃月,一邊自顧自說話,一邊閉上眼睛,將恐懼從她的心中驅逐。
“你說你,堂堂戰神,怎麼就這麼狼狽呢!”
“要不是你走了大運撞見日行一善的我,你現在指不定被哪個狼叼去,不知要吃多少苦嘍!”
“欸,你可別事後不認賬……!以爲你昏迷就可以不認我這個救命恩人了……”
褚璃月絮絮叨叨地說着,語調輕鬆隨意,再平常不過。
突然,夜君瀾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應和一樣。
褚璃月知道這只是他不舒服的本能反應。
但這一瞬間,她止住了話頭。
痛苦與恐懼在一瞬間決堤,積壓了許久的情緒,衝破她兩輩子二十多年爲自己築起的心理防禦,猝不及防,卻又讓她潰不成軍。
眼淚無聲地從她的腮邊滾落,一顆一顆。
她曾經覺得自己是一個冷血的人。
從前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同情,有的只是殺戮和薄涼。
從來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去做一個人,就像正常人一樣。
當初她是一柄武器,只是一柄武器。
就像現在,她也只能無聲無息地哭泣,喉嚨有些哽咽,一上一下地喘着氣。
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淚,又有新的眼淚流出,打溼她的面龐。
像是一隻弱小的幼獸,在外面受了傷,找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窩起,用粗糙的粉紅色小舌舔舐自己的傷口。
褚璃月默不作聲地又靠近了夜君瀾一點點。
她不清楚自己那些微的安全感是源於自己的身邊是一個昏睡過去了的人,還是因爲自己身邊是夜君瀾。
又或許是二者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