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立的反應機警,其他人也不慢。棠立也就比大家快那麼一點點罷了,當他主動提到血腥味,其他人便一下子就聞到了。
駭然變色的同時,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擺出了戰鬥的架勢。
作爲冒險者隊伍,任何時候他們都不會放鬆警惕。
風鑽卻道:“既接近戰鬥現場,證明我們調查的方向沒有錯。你們還猶豫什麼?跟我前往調查。”
棠立卻搖搖頭:“風鑽兄,你也是老江湖了。你都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就要貿然闖入,這可不是合格的冒險隊領袖所爲啊。”
風鑽皺眉:“棠立,你什麼意思?收了我那麼多錢,你現在跟我講這些屁話?救人如救火,既然到了目的地,當然不該猶豫。難道你還要卦上一卦,再更衣沐浴,焚香禱告一番不成?”
他這話已經算是很不客氣了。
可棠立不爲所動。更氣人的是,其他人竟也不爲所動。就好像這些傢伙早就達成了默契似的。
這讓風鑽大爲光火。
“你們一個個什麼意思?難道還真想賴賬不成?”風鑽是真急眼了。
棠立淡淡道:“我們收錢執行任務,卻不是收錢送命。怎麼執行任務,應該由我們自己來決定。咱們冒險者隊伍領取任務,怎麼執行任務從來都是自己個做主的,還從沒聽說哪個僱主要指點冒險隊執行任務。風鑽兄不會連這點行業規則都不懂吧?”
理還真就是這個理,風鑽再蠻橫,也沒法睜着眼睛說瞎話。
當下氣惱道:“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先派人偵查一二,看看情況。此地有過惡戰,是兇險之地。風鑽兄也不希望咱們一頭撞進陷阱裡去,最終全軍覆沒吧?想要給紫荊冒險隊解圍,咱就不能操之過急。正所謂關心則亂。咱們真要衝進陷阱裡,可就再沒有人來給咱們解圍了。”
簡直太有理有據了。風鑽無從反駁。
只得恨恨道:“那還猶豫什麼?我這邊有兩個心腹,善於偵察探路,你們那邊出幾個人,讓他們彼此配合。”
說是配合,其實風鑽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就是監督嘛。
怕棠立他們排除的偵察隊伍偷懶,出工不出力,敷衍了事。
棠立淡淡一笑:“也好。”
看到棠立這次沒有唱反調,風鑽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很快,偵察人員就放了出去。他們也很順利就抵達了雲愁坳。不過雲愁坳早就風平浪靜,沒有一個鬼影。
偵察人員反覆勘察之後,一個個帶着滿頭霧水返回。
“二當家,雲愁坳很古怪。”偵察人員支支吾吾,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
倒是棠立那邊派出的偵察人員,反而顯得更加淡定。
“隊長,雲愁坳肯定發生過大戰,周圍的山壁,地面的青石,還有周圍的巨樹,包括花花草草,都有明顯的摧殘痕跡。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看出一些名堂。不過,那裡的現場已經被人打掃過了。血跡幾乎看不到,屍體或者殘肢什麼的,根本找不到。”
說直白一些,就是發生過戰鬥,但是現場已經被抹除過一遍。但是由於時間比較倉促,抹除得不夠徹底,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還原現場,但要說其他有利的證據,卻是沒有的。
“走,過去看看。”
聽說那邊沒有危險,戰鬥現場都被清理過了,棠立心裡也就踏實了。爲避免風鑽嘰嘰歪歪,他索性主動提出過去看看。
風鑽臉色鐵青,跟着過去。
衆人抵達現場後,現場的血腥味的確還有殘存。表面的痕跡確實可以清楚,屍體和殘骸這些也能快速處理,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卻沒有那麼容易徹底驅散的。畢竟這雲愁坳本身也是地勢低的低窪區域,再加上週圍植被茂盛,空氣流通還是差一些,血腥味一時間自然無法完全散去。
這要是再過三五天,恐怕就很難聞到什麼氣味了。要是過上十天半個月,草木瘋長之後,一切表面痕跡都會被掩蓋,恐怕就更難發現此地發生過什麼。
不過現在戰鬥結束顯然不算很久,這些痕跡無論如何都無法清除的。
風鑽呼吸急促,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複雜。
雖然一切都被掩蓋,現場已經被清除過,可週圍山壁的坍塌,青石的碎裂,巨樹的摧折,每一個細節都在告訴他,這裡發生過非常激烈的戰鬥。
而這一點,不僅僅是風鑽看出來了。
棠立等人都是老江湖,怎麼會看不出來。
棠立嘆一口氣,努力做出很沉重的樣子:“風鑽兄,恐怕情況比你想象中要糟糕啊。”
風鑽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你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棠立見他一副瘋狗要咬人的樣子,卻也無懼。
“我想說什麼,風鑽兄應該知道的。恕我直言,恐怕這次戰鬥非常慘烈,而交戰雙方死傷都很慘重。風鑽兄不妨再找一找,看看紫荊冒險隊有無留下什麼線索吧。若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的話,恐怕……”
這就很明顯了。
如果這一戰最終是紫荊冒險隊勝出,他們就算是清理了現場,也肯定會留下一些線索提示。
如果找不到這個線索,那就證明,紫荊冒險隊多半已經涼涼。否則的話,他們沒理由不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甚至正常來說,如果紫荊冒險隊勝出,他們第一時間應該做的就是及時給風鑽他們發情報,告知現狀。如果需要後續馳援,更應該及時聯繫。
爲什麼都沒有。
風鑽沒有收到任何情報,這邊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留下。
那麼結果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風鑽並不傻,這些他也想到了。可作爲當事人,他壓根沒法接受這個現實。紫荊冒險隊,這可是妖花族境內最強大的冒險隊之一,能跟他們齊名的也就是一兩支而已。
這樣的隊伍,怎麼可能毫無徵兆被人襲殺,而且還如此徹底,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好像壓根就沒有在這裡出現過?
一個如此慘烈的現場,卻沒有一具屍體,甚至連殘骸血跡都沒有,這怎麼看都不符合常理。
“風鑽隊副,節哀吧。”另一名冒險隊首腦人物,乾脆挑明瞭。
風鑽一瞪眼,急了:“節哀個屁,你特麼說啥喪氣話呢?誰告訴你我需要節哀?你才節哀,你全家都節哀好吧?”
那人淡淡一笑:“我這是好心勸你,你非得跟瘋狗似的,就當我沒說。反正我們已經陪你來過了,也算是對得住你給的錢。”
風鑽氣急敗壞:“你什麼意思?就想撂挑子嗎?人還沒找到,什麼證據都沒有呢,你們就想蓋棺定論了?”
“真當我紫荊冒險隊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呢?”
棠立也不跟風鑽爭辯:“風鑽兄,我們知道實話很難聽,但理智告訴我,這一戰結束至少兩三個小時了。對手連現場都打掃過了。有些事雖然沒實錘,但我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啊。我們的任務是爲紫荊冒險隊解圍,如今戰鬥結束,我們已經無圍可解,按理說,這個任務其實已經算結束了。”
風鑽當然不可能同意。
“放屁,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憑一個現場就斷定戰鬥結束,無圍可解?怎麼?你們就這麼想看到我紫荊冒險隊覆滅?”風鑽已經殺紅了眼,就跟瘋子似的,目露兇光。
“那照你說,咱們還能怎麼着?”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看到這些,這任務就不算結束。八萬銀幣,接近於七星級任務了,有這麼好賺的錢嗎?你們真當我出錢請你們到將離山脈踏青呢?”
棠立淡淡一笑:“找是可以,但醜話我也說在前頭,我們一路可以找到傳送門的位置。這一路走完,如果沒有找到線索,那就恕我不再奉陪了。這還是我看在紫荊冒險隊這五個字的面子上,本來,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風鑽氣得胸口都快炸了。
這幾個混蛋,狗一樣的東西,現在也敢在他跟前放肆。這是吃定紫荊冒險隊覆滅,他們這幾個殘存的人,拿他們沒辦法?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就憑風鑽和剩下的這幾個心腹,別說跟這些狠人鬥,就是自保都困難。
如果紫荊冒險隊主力當真覆滅,就靠他們幾個別說復仇,就算撐起紫荊冒險隊的招牌都夠嗆。
想到這裡,風鑽心裡感到莫名的恐慌,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感襲上心頭。
過去紫荊冒險隊財大氣粗,隊伍強大,加上大哥風刺作爲大當家,將紫荊冒險隊打造得非常完美。
他風鑽有大哥罩着,一向在行業內囂張跋扈,也沒幾個人敢跟他較勁,可以說着實十分風光。
但他也知道,風光的背後,其實也樹敵無數。
一旦紫荊冒險隊的招牌砸了,過去他風鑽得罪過的那些人,恐怕不僅僅是背後看熱鬧那麼簡單,甚至會羣起爆發,跟餓狼一樣撲上來,落井下石,打擊報復是肯定不可避免的。
別說紫荊冒險隊的資產保不住,就算他們這些人的性命能否保住,也得另說啊。
就算眼下,如果真說急了眼。這些狗東西難道就不會狗急跳牆?
這裡頭好幾個傢伙當初都受過他的氣,恩怨不是一般的大。真衝突起來,這些人就足夠滅他們好幾回了。
別看現在似乎還有生意規矩約束着,可這份約束是非常脆弱的。尤其是在這大山深處,地方越偏僻,這約束力就越弱。
想到這裡,風鑽也冷靜下來。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棠立這些人不要喪心病狂,對妖花族地盤還有所忌憚,對他們紫荊冒險隊背後的靠山還有所忌憚。
雖然風鑽很清楚,如果大哥沒了,紫荊冒險隊主力沒了,背後的靠山也根本靠不住。
可眼下,一切都還沒有完全明朗,也沒徹底撕破臉,這微妙的平衡還在保持當中。
雖然雲愁坳是主要戰場,但是由於後期存在諸多突圍的情況,因此戰場其實是擴散了的。
當然,紫荊冒險隊其實在第一波伏擊時,就已經摺了一多半,剩下的幾乎也沒堅持太久。
包括風刺這個大當家,在那個級別的戰鬥中,他的實力跟雲圖他們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同樣也早就被幹掉,並未堅持到第二波突圍。也就是雲圖組織手下精銳突圍的那一波。
但由於突圍,戰場擴散,對於清理戰場而言,難度無疑會無限放大。
雲愁坳的主戰場打掃得很乾淨,可擴散後,終究還是有疏忽的地方。
很快,風鑽和棠立等人,就發現了一些線索。
其中一個掛飾,被人送到了棠立手中。
這掛飾段成了好幾截,上面還沾了血跡。明顯是被什麼利器迅速切割過的,上面甚至還有殘存的皮膚組織等。
這掛飾明顯十分高貴,原主人身份一定不低。
最重要的是,這掛飾有一塊綠色綠牌,被切割後剩下三分之二,上面依稀是一個風字。
雖然切割了一部分,但並不影響這個字的整體。
“風鑽兄,請移步過來一下,這掛飾你可見過?”棠立有些猜測,主動招呼不遠處的風鑽。
風鑽人還沒走近,眼睛已經盯着棠立手中的掛飾,眼神瞬間流露出無比驚懼和恐慌的意味。
棠立等人察言觀色,立刻判斷出,這掛飾主人一定是風鑽很熟悉的人。
而這掛飾跌落在樹枝上,十分隱蔽,因此沒有被打掃戰場的人發覺。
棠立他們的手下也是機緣巧合才發現的。
風鑽將那掛飾抓在手中,仔細辨認了一番。細心的人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眼中充滿驚懼。
“風鑽兄,此物是?”
風鑽身體一顫,長長吐一口濁氣,明顯在平復着情緒。
片刻後,他淡淡道:“這是我一個侄子的掛飾。是我們老風家的,不過他不是主力隊伍的,是負責情報輸送和接收的。”
侄子?還不是主力隊伍的?
棠立等人本能就不信,只是一個非主力的侄子,你風鑽會那麼恐慌,手都在發抖?眼神會跟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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