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暗暗好笑,原來地心世界也搞道德綁架,大義感化這一套,而且玩得還挺溜挺真誠?
這一套話術其實更應該對那些豪門大族子弟說。更應該被道德綁架,大義感化的,不是底層草根,恰恰是那些豪門大族的天才子弟。
說到底,真正頑固不化的是這些勢力。
在地心世界,若是豪門大族能放下身段,真正讓利給底層草根,打開上升通道,給底層草根希望,做到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其實並不難。
難就難在利益分配上,既得利益者根本不可能讓利,不可能把自己的蛋糕分給底下人,也不可能容許豪門大族建立的統治秩序被底層衝擊。
畢竟,每崛起一個底層草根,就意味着有一個豪門子弟的地位受到挑戰,空間受到擠壓。
這些,鈴花大學士自然不會不懂。
只是,即便是紫金綬帶大學士,先不說她有沒有這個心思,就算她有這個心思,難道以她一己之力,就能撼動整個地心世界的格局嗎?能把豪門大族的利益撬動嗎?
更何況,她本身也是豪門子弟走到巔峰的代表,她能反過來撬豪門大族的根基嗎?
當然,話說到這份上,江躍也不能不識擡舉,一口回絕。
零花大學士見他還猶豫不決,繼續勸道:“本座知道你還有顧慮,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樣,我代表太一學宮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肯點頭,後面有什麼需求,你儘管提,本座負責給你落實。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你想要什麼資源,太一學宮都保證給足。我們之前對銅椰的扶持力度,你也看到了。而你如今在太一學宮的評級,比銅椰當初還更高,扶持的力度也必是空前的。你大可考慮一下,這事值得你拼命一搏。”
銅椰可是直接被扶到了紫金綬帶大學士的高位,比他扶持力度更高,那還了得?
要說這條件不誘人那是假的。也虧得江躍是地表人類,他要真是地心世界的底層草根崛起,這條件恐怕明知道有坑,也很難拒絕得了。
搏輸了,無非就是有生命危險。在地心世界,哪個底層草根不都是拿命搏前程的?
而搏贏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紫金綬帶大學士,這可是站到地心世界巔峰的位置。到時候,有自己的一幫人馬,有自己的一方勢力,就算是沒法對抗那些豪門大族,但也足以自保,獲得一定的話語權,成爲真正的人上人。
而底層草根崛起的紫金綬帶大學士,對底層草根註定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到時候站出來登高一呼,願意爲他賣命的底層草根,願意擁護他,與他共取富貴的草莽強人,一定會蜂擁而至。
畢竟,一個紫金綬帶大學士可以撬動的富貴,絕對可以蔭及無數底層草根。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隨着他個人勢力的膨脹,這個隊伍也會不斷膨脹。一旦他真的成爲地心世界底層草根的大衆偶像,成爲底層草根心中圖騰人物一般的存在,到時候他登高一呼,能掀起多大的漩渦,可想而知。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悖論,自相矛盾。
豪門貴族巨頭勢力需要一個底層草根的偶像,來團結底層草根力量,那纔是地心世界真正的洪流。
可真要把這麼個偶像豎起來,讓他做大做強,反過去必然會威脅到豪門貴族的存在。
太一學宮這個決策,無疑是在玩火。是在磨礪一把隨時可能砍向自己的利刃。
可他們又不得不這樣做。
戰爭到這一步,太一學宮已經看出來,光靠各大豪門貴族勢力,已經完全沒有希望在地表戰爭中取勝。
發動最廣大的地心世界底層草根,真正把人口的優勢發揮出來,纔有希望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兩難的選擇,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若任由現在這個狀況發展下去,投入到地表戰場的底層草根只會越來越少。不管他們如何威逼利誘,效果只會一次比一次差。
鈴花大學士也看出來了,這個水工學士,比他們想想中要有主意多了。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說服的。
“水工啊,你心存疑慮,本座可以理解。這樣,你先住兩天,等回頭五行學宮的回信來了,你再作決定。太一學宮雖然求賢若渴,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事你要是不樂意,沒有積極性,本座就是說破天去,也是無濟於事的。”
鈴花大學士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端起先前放下的茶盞,一口將裡頭的茶水喝個乾淨。
這回卻沒有皺眉,而是面色如常道:“世事無常,必要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
鈴花大學士這回是真走了。
江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看來,這些年在地心世界所做的一切,終究還是沒有白費。特效藥給地心族來了一次巨大打擊,在氣性上摧毀了地心族。
而泰坦學宮跟太一學宮之間的內戰,也成功將地心世界各個階層撕裂,將殘酷的真相展露在底層草根階層眼前。
當地心世界不再是一塊鐵板,地心世界最大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了。
更何況,現在可不僅僅是無法團結一致的問題,而是底層草根對豪門貴族已經產生嚴重的牴觸和不滿。
階層的矛盾爆發,根本無法調和。
這正是幾年來,江躍他們這些潛伏在地心世界的地表人類所做的努力,他們通過各種辦法,煽風點火帶節奏,在民間散播各種小道消息,輸出各種理念。
重點就是揭露地心世界的現實。
豪門大族掌控一切,底層草根只是炮灰。
這的確就是地心世界的事實,是任何遮羞布都遮掩不住的。
江躍他們所做的,只是把這個事實反覆表達出來,反覆給底層草根進行洗腦。不得不說,這個節奏不但被帶起來了,而且帶得特別成功。
當然,不僅僅是江躍他們節奏帶得好,實則是地心世界這個矛盾日積月累,已經跟火藥桶似的,稍微一點火星,就必然會爆發出來。
要不是地表戰爭爆發,說不定地心世界內部矛盾就先爆發了。
可以說,地表戰爭轉移了這個矛盾,但這並不意味着,矛盾就忽然間消失了。尤其是前面幾批投入到地表戰場的底層草根,不斷成爲炮灰,在戰場大片大片地倒下。
這也讓地心世界的底層草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
矛盾,進一步加劇。
第二天,江躍吩咐星城小隊,大家該吃吃,該喝喝,既然瑤草族這麼熱心留他們,正好在瓊玉城好好逛逛,摸一摸瓊玉城的底。
地表戰爭打得如火如荼,在瓊玉城多少也能感受到這種氛圍。
江躍在地心世界混了這麼多年,大小的城池去過許多。跟瓊玉城差不多級別的泰坦城、將離城這些大城池,都是熱鬧非凡,滿大街都是各種冒險者隊伍。
因爲這些冒險者隊伍的存在,街面上的販夫走卒,街兩邊的店鋪生意自然也十分興隆,共同撐起了這份繁華。
而今的瓊玉城,冒險者隊伍明顯少了很多。即便是那些最熱門的酒館,冒險者也是零零落落,三三兩兩,完全沒了往昔的那份熱鬧。
有些店鋪甚至是一個鬼影都沒有,店夥計已經無聊到在門口閒眺望,但凡看到有路人經過,都恨不得把人拉進去消費。
不少店面甚至已經關着門,顯然清淡的生意讓這些店鋪也沒了心氣,還不如關門歇業。
街面上閒人明顯少了,那些無處不在的冒險者,也明顯低調了許多,不太愛拋頭露面。
顯然,冒險者們也有擔心,萬一哪天運氣不好,直接被徵調去前線呢?
江躍他們身上穿着五行學宮的制服,倒是不用擔心受到什麼騷擾。雖然這是太一學宮的地盤,可五行學宮跟太一學宮明面上還是盟友,關係不錯,且也是地心世界的巨頭勢力。一般人還真不會輕易去招惹他們。
三兩天逛下來,江躍等人算是看出來了。
現在街面上出現最多的,便是官方的車隊,各的巨頭勢力的運輸隊伍。
運輸靈石的,運輸靈藥的,運輸各種戰略物資的,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又源源不斷朝地表戰場押送而去。
就像所有人知道的那樣,地表戰場現在不僅是個絞肉機,也是一個無底洞,多少錢糧資源,不斷砸進去,甚至連個響都聽不到。
可不砸還就不行,不砸就意味着深入地表戰場的地心族大軍將會徹底陷入資源枯竭的狀態。
地心世界要不是經過幾年瘋狂的內部戰爭,地表戰場的消耗,他們完全消耗得起,畢竟爲了這一天,地心世界準備很久,囤積了足夠多的資源。
可幾年戰爭消耗下來,原先囤積的資源消耗掉了至少三分之一不說,最關鍵的是,地表戰場的消耗,似乎比他們預算當中要大不少。
不僅如此,在地心世界徵兵所要付出的成本,也遠遠超出預期。相比最初的成本,如今至少翻了三倍甚至五倍。
這哪是打仗,這簡直就是吞金獸。
看着押運的車隊絡繹不絕,跟流水似的滿大街走,也可見戰場戰爭發展到這一步,幾乎整個地心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圍繞着這場戰爭在進行。
時不我待。
他們除了拼命往裡邊砸錢砸人之外,別無選擇。
江躍他們逛,自然不是瞎逛。大街小巷裡看到的一切細節,但凡對他們的情報工作有利,都會被他們牢牢記住。
兩天下來,瓊玉城有多少倉庫,分佈在什麼地方,運輸隊各條線路的走法,江躍基本已經瞭然於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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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五行學宮那邊的消息果然就傳來了。那位被鈴花大學士派往五行學宮談判的使者返回瓊玉城。
鈴花大學士第一時間找到了江躍,將五行學宮神光大學士的傳音符放給江躍聽。
傳音符中,神光大學士確實承諾,將水工學士轉讓給太一學宮。
傳音符中,神光大學士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但的的確確做出了這個表態,且態度非常明確,沒有含糊其辭的成分。
當然,具體這背後有什麼交易,具體神光大學士到底欠了鈴花大學士多大的人情,卻並沒有提到。
這也不是重點。
“水工,本座說過的吧,你在五行學宮,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受重視,對五行學宮來說,也並不是不可或缺。太一學宮纔是你最好的歸宿。”
江躍哭笑不得,怎麼覺得這麼荒謬呢?自己還真就跟一件商品似的,讓渡給了太一學宮?
“鈴花大人,此舉,是否有些兒戲呵?”江躍苦笑問道。
“有什麼兒戲的?紫金綬帶大學士金口一開,還能做不得數?不過,也別覺得本座是逼迫你,本座可以給你一個選擇。若你不想爲太一學宮效力,本座可以做主,放你自由。”
“當真?”江躍有些驚訝。
鈴花大學士似笑非笑道:“怎麼?聽你這口氣,你難道還想回五行學宮吃回頭草?”
江躍嘆一口氣:“五行學宮既然不需要我,我自然不可能再走回頭路。只是太一學宮這邊,我也從未打過交道,貿然加入,獲得高位,多少人會紅眼,多少人看不慣?只怕今後的路,步步艱辛啊。”
鈴花大學士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有怕的?”
江躍坦然道:“我又不傻,怎會沒有怕的?”
“什麼都不用怕,有本座罩着你,這太一學宮,沒人欺負得了你。不過,長久來說,地位還是要靠自己打出來的。如今正好有一個任務,需要你去接手。這也是爲什麼本座爲什麼一直力挺你的原因,經過學宮高層反覆研究物色,大家一直覺得,這個任務的最佳候選人,非你莫屬。”
果然,這些學宮大佬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他。
原來是在這等着他呢。
任務,最佳人選……
這說明,他們物色的對象絕不是他一個,是經過各種對比,精挑細選才鎖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