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這些話從萬一鳴口中說出來,更透着明顯的反常。
兩人之間這點勾心鬥角,之前已經反反覆覆咀嚼過了,再拿出來炒冷飯,磨嘴皮子,顯然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
可萬一鳴就好像還沒看透似的,居然不厭其煩,長篇大論起來。
這越發引起了江躍的警惕心。
萬一鳴這小子,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萬一鳴盯着江躍,眼神充滿侵略性,彷彿要將他看透似的。
“老丁,怎麼不說話?別告訴我你這是心虛了?”
江躍忽然笑了起來,身體悠然往後一靠,雙手枕着頭,反過去凝視着萬一鳴。
“萬少,恕我直言,你這些小把戲,真的有點幼稚。”
“我知道你不死心,還想試探我。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那種既想弄死我,又投鼠忌器,不敢賭的心情,讓你很糾結。”
“你平時不是一個這麼有耐心的人,你之所以再次招攬我,甚至跟我來這裡,歸根結底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先穩住我,然後再找準機會,抽冷子試探我一下,想從我這裡找到破綻,找到你想知道的東西,對吧?”
江躍說到這裡,雙腳一擡,索性擱在了茶几上。
“讓你失望了,你永遠不可能從我這裡得到答案。萬少若是想殺人滅口,只能賭。”
萬一鳴本來凝重的臉色,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指着江躍,食指不住點着:“老丁啊老丁,你這個人就是多疑。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你居然腦補出這麼多東西來。看來我們之間的隔膜還是很重啊,要再度合作,心無嫌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任你怎麼語重心長,江躍卻只當對方是放屁。
只是,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萬一鳴見他反應淡漠,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老丁啊,咱們之間,合作基礎還在,我這扇門,永遠爲你開着。你什麼時候想通了,我這邊隨時歡迎。我萬一鳴確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過我爸一直在教我一個道理,人才,咱得尊重,得會用。你老丁,絕對是個人才。”
“萬少,我有個疑問,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說。”
“在你眼裡,楊小姐算是人才,還是奴才?”
萬一鳴微笑:“你問這個做什麼?說到底,你老丁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啊。”
“誤會了,我純屬好奇。”
“那我就這麼說吧,她不能跟你比。”
“呵呵呵,那我豈不是受寵若驚?”
“她的上限,也就是一片綠葉,而你老丁,是有能力獨當一面,撐起一片天的。”
“這算是捧殺嗎?”
“不,此前我不認爲你有這能力,這次較勁,你老丁讓我看到了潛力。我不怕你桀驁不馴,就怕你沒有想法,庸庸碌碌。”
說得真好聽啊。
江躍之前也沒想到,萬一鳴居然也能說出這麼漂亮的話。
看來,果然不能用一種思維來衡量某一個人,更不能被定勢思維困住。
看了一眼時間,江躍忽然道:“萬少,就像你說的,行動局的人不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來赴約。說不準人家已經在附近觀察動靜了。你看你是要繼續在這裡跟我扯皮,還是先潛伏起來?”
萬一鳴沒完沒了地扯淡,江躍自然不願意被對方帶着節奏,因此故意試探一番。
萬一鳴又走到窗外,朝外觀望了一陣,語氣古怪道:“天馬上黑了。”
“是啊,這要是冬季,這個點天早就黑了。”江躍附和了一句。
“行動局的人,就不怕走夜路碰到鬼嗎?”萬一鳴幽幽道。
“行動局不是專門應對這些詭異怪事的麼?”江躍不解反問。
“就怕他們應付不了。”
江躍愕然道:“萬少,你到底想說什麼?”
萬一鳴嘆一口氣,刷地一下,把窗簾從兩邊拉開,外頭的天幕已經黑得差不多了,夜色在天地之間瀰漫開來。
“老丁……”
萬一鳴臉上的笑容完全收了,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我一直把你當聰明人看,現在看來,你小聰明是有,大處卻很糊塗啊。”
萬一鳴的語氣,帶着幾分戲謔,幾分嘲弄,但更多的還是散發着某人讓人不寒而慄的森冷。
“你以爲,你拿着所謂的證據,就能當成王牌來打,一直拿捏要挾我?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不愧是萬一鳴,不愧是萬家子弟。
這變臉說變就變,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前一秒還在笑容滿面談着合作基礎,下一秒就翻臉呵斥了。
江躍有些錯愕,如果要翻臉,萬一鳴之前爲什麼不翻?之前在他的地盤,還有他的手下在,那時候翻臉,他豈不是更穩?
爲何直等到現在,他才忽然翻臉?
莫非先前他沒有把握,而眼下卻反而有把握?
江躍腦子轉速飛快,聯想到萬一鳴之前的一系列動作,眼光朝窗外微微一片,隨即又稍微感知了一下,頓時心頭瞭然。
原來,萬一鳴果然是有了依仗。
難怪一直關注着窗外,這是等着天黑啊。
天黑,陽氣蟄伏,陰氣上升,正是鬼物邪祟行動的好時候。
那嶽先生是地下組織負責詭異力量的五星大佬,更是萬一鳴的孃舅。
他的手段,就算萬一鳴沒有全部學會,多少總是會一些的。
這不,窗外一左一右,兩頭鬼物攀附在牆體外圍,蠢蠢欲動。
而門外樓道上,同樣有鬼物氣息飄蕩,雖然不確定具體數目,但肯定將去路給封堵了。
“萬少,你這是什麼意思?”江躍查知了對方的依仗所在,卻沒有揭破,而是裝作駭然變色的樣子,身體猛地站了起來,跟萬一鳴保持一定的距離。
“行動局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你不會這時候要對付我吧?你要翻臉,先前在你的地盤不是更方便?”
“老丁,我不得給你一點點幻想,怎麼能套出你的底細?你大概到死都不會想到,從頭到尾,你就沒掌握過主動權。別說不一定有人給你遞材料,就算有,我也不怕。”
“呵呵,萬少,你是不是自信過頭了?你對付我容易,我就不信,你能找得到隱藏在暗處的人。大章國那麼大,你萬家不可能隻手遮天。”
“哈哈,我萬家不用隻手遮天,但你丁有糧,實是不自量力。”
江躍故作強硬道:“我不管你怎麼巧舌如簧,別想騙我就範。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幹掉我,那些材料明天就會送出去。至於送到誰手裡,你們萬家到時候就等消息吧!”
“嘖嘖,要不怎麼說你太天真呢?你覺得我會給他們機會,讓他們送材料出去嗎?”
“你……”
就在這時,窗外的玻璃忽然傳來咯吱咯吱的抓撓聲,就好像大半夜聽到老鼠在啃着什麼。
跟着,防盜門也傳來這種詭異的抓撓。
突兀,詭異,尤其在這種黑漆漆的空間裡,尤其令人毛骨悚然。
吧嗒!
門鎖忽然好像有人用鑰匙打開。
接着,門吱呀呀緩緩地打開了。
沒有鑰匙,也沒有人。
這門就好像自動打開似的。
門口也沒有燈,同樣是一片漆黑。
隱隱約約,好像有一陣風緩緩飄入。
就在這時,窗戶那邊,也傳來嘎嘎嘎的推窗聲。
玻璃窗被推開,紗窗被推開。
乓!
門又重重地關了起來。
就好像有人重重地摔門。
萬一鳴忽然詭異笑了起來:“老丁,我已經盡力了。我自認沒法從你嘴裡挖出實話,那我就讓你自己開口吧。”
萬一鳴說着,手指忽然在客廳中指點一番。
呼啦一聲。
客廳中間頓時出現一圈詭異的血色光環,將江躍包裹在內。
這光環就好像是真的用鮮血組成,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光環四周,則慢慢升騰起似是火焰一般的形狀。
就在這時,一道道鬼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這個火焰光環的四周,飄飄忽忽,懸空而轉。
竟有四頭之多。
顯然,這是萬一鳴召喚而來的鬼物。
這一隻只鬼物,單從個體而論,每一頭都不遜於C+級別,更有個別形態更加強橫的,隱隱有B級的水平。
很快,這四頭鬼物似乎經過一番交流後,確定了主次關係。
形態最強的那頭鬼物居中,另外三頭則蓄勢待發,等待那頭最強鬼物的使喚。
江躍眼下是丁有糧的身份,自然得表現得更像丁有糧一些。
牙齒咯咯直響,臉色蒼白地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幾度想衝出這鬼焰光環,連續不斷的衝撞,每一次都被那些飄蕩的鬼物給堵回去。
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哀聲道:“萬少,這……這是什麼東西?”
“老丁,你怕了?”萬一鳴肆意地笑了起來,顯然很解氣。
他忍了這麼久,忍得實在有點忍不住了。
此刻終於攤牌,終於看到丁有糧魂不附體,嚇到屁滾尿流的場面,要說不痛快那是假的。
“這……這是鬼?”
“人不能讓你開口,看來只有鬼能讓你開口啊。”
“不!大不了就是死,就算是鬼,也別想我開口。”
“你想多了,我這個鬼,可是訓練有素的鬼,等它吞噬掉你的靈魂,剝奪了你的記憶,你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信息,對我來說就統統不是秘密了。包括你多久沒跟你老婆同牀,我都會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可能!”江躍嘶聲道。
他表現的越抓狂,萬一鳴就越開心。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萬一鳴戲謔道,“你信不信並不重要,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你只需知道,你馬上就要死了,而且是那種魂飛魄散的死。你死了之後,你的屍體還會被鬼物佔據,成爲行屍走肉,然後回家去找你那些所謂的心腹,一個一個揪出來,全乾掉。幹掉這些人之後,你才能回家,然後,你會親手幹掉你的父母,你的老婆,這一切都是當着你孩子面乾的哦。最後,你才結果你那不爭氣的孩子。你說,老丁,我給你安排的這一切,周到不周到,是不是你想要的?”
果然,魔鬼終究是魔鬼。
他僞裝得再慈祥,只要時機合適,魔鬼的一面總會暴露出來的。
要真是丁有糧跟萬一鳴鬥,絕對是蚍蜉撼大樹,根本不可能鬥得過,就像雞蛋碰石頭,碰一百次,碎一百次,永遠不可能有意外出現。
“不,萬一鳴,你不能這麼幹。行動局的人馬上就到。你用這種缺德的手段對付我,行動局看到了,你照樣會留下把柄。”
“行動局?正好啊,我就怕這是你編出來騙我的。真要有行動局的人來,那是最好不過了。我弄死一個也是弄,弄死兩個還是弄。正好我缺行動局的內幕消息,真希望他早點來。說不定你們還能湊一塊,黃泉路上還不孤獨。”
“要不,我們再等等?”
萬一鳴的語氣充滿戲謔,就像一個無聊的獵人,在逗弄自己的獵物。
由此可見,他此刻是有多自信。也難怪他自信,局面到了這一步,萬一鳴的自信也是有道理的。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犯了個錯誤。
一個他怎麼都想不到的錯誤。
他的對手,從頭到尾就不是丁有糧,而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存在!
萬一鳴有些意外,因爲圈子裡的丁有糧,忽然不再掙扎了,也不再試圖往圈子外衝了。
他甚至神情都不再像先前那麼惶恐了。
這是認命了嗎?
不像啊。
認命的人,臉上不可能如此平靜。
認命的人,必然是一臉心如死灰,絕望無助的表情。
這一切,在對方臉上全然沒有。
萬一鳴蹭蹭蹭又是一陣無明業火竄上來。
該死的狗東西,都這時候,還想裝淡定嗎?
這是沒有被鬼物支配過的小白吧?
那就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麼是被鬼物支配的恐懼!
萬一鳴手訣引動,那個詭異的血焰怪圈,竟然在原地高速地轉動起來。
嗖!
一個缺口出現。
那三頭小一些的C級怪物,就像被囚禁許久的猛獸出籠,帶着嗜血殘忍的氣息,朝江躍身上捲去。
江躍特意沒讓百邪不侵光環啓動,而是用進階辟邪靈符將這三頭鬼物拖住。
一時間,三條血影在江躍的體表快速遊弋,就像三頭蒼蠅嗡嗡嗡纏繞着江躍,迅速盤旋飛舞。
一時既侵入不了江躍的身體,但又不至於被反噬。
看上去局勢好像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