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的三個人,他們本身不是那種強勢的性格,另一方面也是屬於那種相對通情達理的人,能夠將心比心,換位思考的。
再加上他們多少有自知之明,知道不管是交情還是能力,自己都沒有什麼鬧的資本,就算鬧了,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優先處理。
還別說,恰恰就是這點自知之明和通情達理,反而爲他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
三人見到鐘樂怡點到他們,都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絕對的喜從天降啊。
從前都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這回卻完全不一樣。
會哭會鬧的孩子,不但沒奶吃,還落得一頓訓斥。而不哭不鬧的這三個人,反而得到了優先權。
這三人歡天喜地從後面走上前來。
鐘樂怡這一手顯然不是單獨要獎勵這三人,而是要藉此機會,分化這批人,瓦解那些鬧事之人的那點小心思。
你們看,不哭不鬧的,反而得到優先權。
看你們後面還鬧不鬧?
就算你還有情緒,也得憋着!
“你們三個,顧全大局,一看就是明事理的實在人。這年頭,我們不能讓實在人吃虧。至於你們三個的順序,你們自己商議,是抽籤抓鬮還是石頭剪刀布,你們自己商定。”
那三人忙不迭點頭,反正他們三個是下一步最優先的,三個人之間的先後,問題就不是那麼大了,完全可以在愉快的氛圍中決定。
鐘樂怡目光又掃向剩下的人。
剩下的人這時候內心是複雜的,有些人懊悔,有些人擔心,有些人暗暗回想,自己剛纔到底有沒有鬧得很兇?有沒有被人注意到?
一時間,現場充斥着各種患得患失的情緒。
鐘樂怡大概有熬鷹一樣煎熬這些人的意思,長時間的掃視後,她才慢條斯理道:“還有八個人,雖然也說了話,跟着吵鬧過,但語氣並不激烈,也沒說什麼過激的話,基本在可以接受範圍內的合理訴求,你們是第二優先級別的。”說着,她又點了八個人。
剛纔這夥人一直在吵鬧,鐘樂怡一直沒說話,冷眼旁觀,對面十幾二十個人的表現,她可以說是盡收眼底。每一個人當時的情況,她幾乎都是記得清清楚楚。
自然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逃脫。
這第二次被點出的八個人,正如她剛纔說的那樣,屬於那種發過聲,但情緒沒有那麼激烈,沒說太多尖銳過激的話,整體都在合理範圍內。
這八個人被點出來後,臉上的表情無疑是輕鬆多過擔心。
他們之前還擔心,因爲之前說過話,會不會被記恨,排在最後?
現在看來,最倒黴的還不是他們,至少他們是第二批被挑出來的。
那三個被救治後,就將輪到他們!
雖然這依然有可能會等很長時間,但至少也算是優先的。比剩下那些傢伙運氣要好很多了。
而且,八個人裡排序,最差排第八,等的時間或許會長很多,但萬一八個人裡頭排第一,那豈不是跟那三個人的優先級別差不多了。
想到這裡,大家心裡哪裡還有不滿,有的只是深深的感激和慶幸,心裡甚至已經開始祈禱,爭取等下八個人排位的時候,運氣好一點,爭取優先順序更靠前一些。
這麼一來,現場最尷尬的,就是剩下那五個人。
這五個傢伙的臉色,眼下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最關鍵的是,前頭兩批次的人,現在已經完全被剝離出去,這讓他們五個看上去就像孤獨的小丑一樣。
之前還打算煽動大家的情緒,挾持民意來搞一些心思。
到頭來,他們悲哀地發現,小丑竟是我自己。
分辯?
現在跟誰分辯?
別說他們剛纔的確是叫囂最兇的幾個,就算不是他們幾個叫得最兇,現在他們又能怎麼辦?
五個人難道還想翻天?
“你們五位,想必心裡都清楚。都是起鬨最兇的,所以你們是最後一批。也別不服氣,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是一個基地,一個團隊的,有獎自然就有罰。還是那句話,把你們當自己人,纔會爲你們救治。不然以你們剛纔那些煽動性的言論,我們完全可以不給你們救治,讓你們自生自滅。”
“也許你們會覺得自己很冤枉,覺得自己是在爭取權利,憑什麼針對你們幾個?”
“那我現在清楚明白地告訴你們,如果因爲你們幾個的煽動,隊伍最終發生內訌,或者江躍被你們道德綁架,導致隊伍的核心戰鬥力失去,以至於團隊無法抵抗今晚可能發生的危機。這種嚴重後果,你們想過沒有?”
鐘樂怡有理有據,讓那五個人張口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道理他們辯不了,氣勢同樣完全被鐘樂怡壓制。
鐘樂怡目光又巡視全場,淡淡道:“這樣的安排,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沒意見!”
“小鐘安排得非常合理,賞罰有度,公平公正,我們服了!”
“還得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腦子好用!”
“對,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鬼世道,還得是年輕人挑大樑,尤其是小躍他們這種傑出的年輕人,他們的眼界比我們大多了。人家想到的是大局,我們就算做不到,也不能拖後腿不是?”
這次的附和聲,甚至超過了之前吵鬧叫囂的聲音。
第一批三個人,第二批八個人,都紛紛出聲表示擁護。
這時候還不表態,那豈不是傻子?
難道還鬧下去,跟那五個傢伙一樣,枉做小人嗎?
那五個人簡直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心中是又氣又尷尬。
之前還想煽動民意來搞事,現在反過來被民意吞噬。
最關鍵的是,他們五個人現在如果想翻案,甚至都不用江躍和鐘樂怡他們來唱白臉,其他人就能把他們給生撕了。
“好了,你們各批次的人,內部先商量好順序。有句話必須提醒你們,不管你們怎麼安排,必須公正公平,誰都不能仗勢欺人,不能搞小花樣。要是誰搞小動作,一經發現,一律打入最後一批!”
詭異時代,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們想得太好。
哪怕是安排優先順序,不免還是會有人搞小動作,甚至是搞脅迫,搞霸凌這一套。
敲打一下,有人就算有小心思,只怕也只能壓下去了。
鐘樂怡笑呵呵走到江躍跟前:“躍哥,我自作主張了,你不要怪我哦。”
江躍笑道:“很好,處理得很得當。這隊伍本來就是你跟童迪帶出來的,你就應該有這個話語權。”
說起來確實也是如此,這批隊伍是到烏梅社區搬運物資的,童迪和鐘樂怡還有丁蕾,其實算是帶隊的。
所以鐘樂怡站出來說話,非常合適。
江躍是後面來救場的,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他不適合出來當這個惡人,讓鐘樂怡出來鎮一下場面,最是合適不過。
丁蕾也在一旁讚道:“樂怡,有你的啊。你在學校是當班長的吧?這口才和應急能力,比我強多了。”
“丁蕾姐,你也來笑話我。我是應着頭皮上的。要不是有躍哥撐腰,我哪敢啊?我這是狐假虎威,嘻嘻。”鐘樂怡吐了吐舌頭道。
要說借勢江躍,那倒不是假話。
江躍的威信,確實給了鐘樂怡很大的底氣,這是基礎。
但她的處理能力和應急思維,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
拉一批打一批中立一批,輕鬆就瓦解了這批人的之前的聲勢。
見現場情況得到了控制,江躍把丁蕾和另外兩個女性成員叫到一起:“你們幾個,都盯着點,輔佐小鐘控制一下局面。尤其要保證童迪,在他沒有主動出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衝擊到他。尤其是那五個人,更要盯緊點。”
按理說,這五個人沒理由再搞小動作。
不過末世這種極端環境,人心也很容易走上極端,不保證這幾個人就一定不會鋌而走險。
江躍眼下不參與救治,倒不是真的冷酷無情,而是外圍的情況,他還是要做一些佈置的。
畢竟,這地方不是新月港灣,沒有熟練又穩固的防禦體系,在這種陌生環境下,必須要花點心思琢磨防禦問題。
尤其是今晚,江躍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
詭異之樹召集了所有代理人,顯然是要搞前所未有的大動作。
這些人單論個體,也許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冰海,但幾百個人聯動起來,破壞力不容小視。
來到外圍,毒蟲幽靈一樣再次出現。
“江先生,這個小鐘丫頭,有點意思啊。這一手分化打擊玩得很溜。”
“他們在揚帆中學呆了那麼久,多少還是得到一些磨礪的。怎樣,你覺得今晚會發生什麼?”
“不好說。”毒蟲搖搖頭,“我控制的異蟲,可以擴散到幾公里外,但是大白天,邪祟怪物不知道蟄伏在什麼陰暗之處,發現不了什麼蛛絲馬跡。沒到夜晚,一切都是未知數。這周圍幾百米內,也有其他倖存者,但是數目不多。江先生覺得,要把所有幸存者聚在一起嗎?”
人多力量大,這種思維,在末世還是有一定市場的。
江躍想了想,還是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算了,能活到現在的倖存者,尤其是那種三五成羣的倖存者,都不是善茬。這麼短的時間,想要互相信任幾乎不可能。聚在一起,說不好是福是禍。”
“說的也是,這種孤狼,可能跟我一樣,內心很多疑。不然早就去投靠大一點的倖存者基地了。怎麼還會落單?這種人,要獲取信任特別不容易。弄不好真有可能發生誤會,反而亂了套。”
“是的,他們連官方都不一定信任,更別說是我們。”江躍嘆道。官方通過各種途徑,也發佈了許多公告,包括江躍那一套起手式,肯定有很多人通過各種渠道,得到一些消息的。
那麼他們肯定也知道,星城的官方架構還在。
爲什麼他們不去投靠官方?
擺明就是多疑。
官方都不信任,還會信任其他倖存者基地?信任忽然鑽出來的倖存者嗎?
毒蟲點點頭道:“所以咱們沒必要去吃力不討好。真要今晚有事發生,這些倖存者也可以替我們吸引火力。不一定就非得聚在一起才行。”
江躍微微點頭,但神情卻顯得格外凝重。
邪祟怪物肆虐,這些江躍其實是見多了。以他如今的實力,一般的邪祟怪物他壓根就不在意。
之前他的大木偶術就已經可以操控白骨大軍,而複製了冰海的技能後,擁有黑暗詠歎調這個技能,對邪祟怪物的操控更是達到新的層次。
換句話說,擁有這項黑暗屬性的技能後,邪祟怪物本身就不太可能對他形成什麼威脅。
就算是海量的邪祟怪物,江躍也可以輕鬆在怪物的海洋中遨遊。
他真正的擔憂,不是邪祟怪物,而是詭異之樹。
準確地說,是詭異之樹在這些人體內種下的印記。
雖然他一直在弱化這個概念,但說到底,這個印記就像炸彈,誰知道它什麼時候爆開呢?
誰知道它真正爆開的威脅到底有多麼恐怖呢?
誰知道詭異之樹後面還有沒有更多的後手呢?
這個未知數,纔是江躍真正擔憂的。
按救治進度,哪怕江躍跟童肥肥今晚不眠不休,極限去救治,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救治過來。
可極限操作的代價,就是掏空自身靈力。
如果這一切是詭異之樹故意安排好的呢?
之前江躍還沒琢磨到這一層,剛纔鐘樂怡訓話的那會兒,江躍深入琢磨,又想到一種更可怕的可能性。
詭異之樹控制這些人,明明可以早早幹掉他們的?爲什麼一直留着?
江躍救出他們,詭異之樹明明可以操控烏梅社區那些植物對他們進行再次攻擊,爲什麼讓他們輕鬆逃脫?
這些後手,之前江躍的猜測是,詭異之樹是故意放他們回新月港灣,好讓詭異之樹之後有辦法對新月港灣下手,打擊江躍的大本營。
可僅僅是這樣嗎?
爲什麼這些人的印記明明種下了,卻又能解開呢?
而解開的代價,又是這種慢性的消耗呢?
如果這一切是詭異之樹更進一步的後手,那又該如何應對?
一時間,江躍感覺到渾身寒毛一根根都倒豎起來。
不能不謹慎對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