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之嵐躺着的北屋裡,馮小民剛走,窗戶便開了,柳林的頭探進來。他輕輕地說:“之嵐大哥,行動者只有馮小民與海秋兩人,沒有發現其他人。後事你處理吧,我得繼續跟蹤。”
齊之嵐還沒來得及說出“謝”字,柳林已經消失了。
柳林是從樓頂吊繩下來的。他爬回樓頂,迅速從頂樓門進到樓道。這時馮小民與海秋剛剛跑到二樓。柳林便急追而去。
柳林的腳步是輕捷的,踏地幾乎無聲。他追出樓,看到那兩個小子朝樓後跑,他判斷一下,騎上摩托車,順着與後樓那條道平行的路,往前追出一里地,停下車,隱身到樓角處,果然看到那兩個小子還在拼命往前跑。柳林一直追到“濱海大酒店”附近,那兩個小子才停下來。
柳林將摩托車停在黑暗的樹蔭下,腿跨在車上,想:必須要與馮小民見面了。這個學渣,只能勤敲打,才能不跑偏。
馮小民坐着出租車離開,柳林騎摩托車尾隨。看看快到燕兒姐家時,柳林下了車,將車放好。等馮小民下了出租車,柳林快步攆過去。
馮小民見了他,一嚇,往後連退幾步。
路燈光下,安靜的大街上,柳林威風凜凜,猶如天神。
柳林直視着他,輕輕一笑:“馮小民,幹啥壞事了?”
馮小民吃吃笑了。他總是神態恢復得很快。他巧舌如簧的本事出來了,樣子裝得可憐巴巴:“柳大哥,不,柳大俠,我能幹啥壞事呀?這不剛剛……”
柳林插斷他的話:“剛剛打斷一個人的腿,對吧?”
馮小民驚住了。他再巧舌如簧,也架不住這橫天一炮:“啊?”他叫出來,這回方寸大亂,只剩下幹瞪着眼睛了。
柳林當然不能說的直露:“馮小民,你和那個小子在樹下說的話,我全聽到了。我這聽力可是多年練出來的。你說,把誰的腿打斷了?”
這當口的馮小民,只有哭喪個臉了,這也是他最後的一招:“柳……柳大哥,你……哎呀哎呀!該咋說呢?我真沒想到,你的耳朵會那麼神。”
“行了,甭編瞎話了。你打誰的腿,對我並不重要。這些恩恩怨怨,也說不出裡外。但你要是幹壞事兒,我可決饒不了你。我還每月支付你三千元錢呢!”
馮小民返過味來了,連連擺手:“大哥,柳大哥,那錢,我不要了。我現在也算有了正經工作,不能再白要你的錢。好嗎?”
“也好。”柳林想了想,既然齊嵐已經付他工資了,韓寶慶的那筆工資確實應該收回來。柳林放緩了語氣說:“馮小民,我跟你說的都是好話。你腦袋瓜兒聰明,趁着年輕,還得走正路。”
“大哥,我全聽你的。放心,放心!”
馮小民屁滾尿流地跑開了。
回到燕兒姐家,燕兒姐挺有情緒的,想跟他上牀整事兒。馮小民心裡煩,推開了燕兒姐。黑夜中,馮小民躺着,橫豎睡不着。他心裡罵:他媽的柳和尚!咋啥啥都知道呢?看來,自己這雙面間諜,遇到剋星了。今後,還真得處處小心。尤其對江如慧,什麼都不能隱瞞。那可是女神哪,有天眼的。
馮小民便到屋外,給江如慧打電話,把事情的經過全部彙報。江如慧把他罵了一頓,讓他一切事情,都必須提前報告。馮小民諾諾。
第二天上午,海秋來電話,說:“咱倆出去走走,看看被打斷腿的那小子咋樣了。”
“他在哪裡?”
“他住院了,果然打斷了腿。警察也去了,可查不到啥線索。告訴你吧,就是警察知道是誰打了他,也沒有證據的,這叫真冤枉、幹受氣。”
“那得給咱們加錢哪!”馮小民使出無賴招。
海秋蹊落道:“美得你!幹咱這行,有這行的規矩,沒有事後加價的。”
馮小民不想跟他去,可海秋硬勸他,只好去了。
馮小民想起齊之嵐叮囑他的話:“你在酒店裡,必須謹言慎行。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原先自認爲很信得過的同伴。在金錢利益面前,很多人會喪失理性的。今天的朋友,可能就是明天的敵人。”
馮小民對齊之嵐的話很不以爲然,因
爲這一套他早就知道。很明顯,海秋是受楊玉佛的差譴,來看看被打斷腿的那個人怎樣了。由此可見,他馮小民也必須防着海秋。
齊之嵐住在市中心醫院的一號骨科病房,三樓。兩人進到樓裡,在寬大的走廊上慢慢前行。齊之嵐住的是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走廊盡頭有扇窗戶,正有個女人背對着他們站在窗前,在打手機。好象嘮得挺熱鬧,吃吃地笑着。馮小民覺得那女人的身形很像香香,便注意看了一眼。粉紅色的風衣,波浪般的捲髮,真的像香香。馮小民心裡有些發熱。
其實,馮小民知道,那不是香香。但是,他真希望那就是香香。
旁邊病房門開了,一個女護士推着打針用的小車出來。馮小民看到,病房裡有三個病人,都把一條扎着白繃帶的腿高高地掛起來,其中一個正是齊之嵐。齊之嵐一眼看到了他,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哦!沒有,他沒住在這裡。”海秋轉頭對馮小民說話。馮小民知道,他在打馬虎眼,裝作找人的樣子。果然,海秋轉向護士,很有禮貌地問:“護士小姐,昨晚有個出車禍的人,四十來歲,名叫何英,沒住在這裡?”
護士認真地想了想:“我們這裡沒有何英這個人,你到骨科二號病房找找吧!”
“那就去二號病房吧!”
馮小民答應着,迅速瞥了一眼,再次與齊之嵐的目光相遇。馮小民也學着齊之嵐,沒有任何表情,跟着海秋走了。
馮小民回了下頭,看到打電話的那個女人轉過身來,向這邊望了一眼。她二十五六歲,清瘦,一雙眸子帶着微笑,很有幾分浪漫色彩。她只是有意無意似的看了看馮小民,就興高采烈地繼續打電話去了。
與海秋出了門,直接進了一家小酒店。海秋非常高興,喝乾了一杯酒,低聲說:“小民,看來咱們昨天的行動很成功。小民,你就算成手了。以後,還願意幹這種活嗎?”
馮小民故意搖頭:“我可不想幹了。告訴你實情吧,從昨晚到現在,我心都揪揪到一起了。不行,心不淨,不能再幹了。”
海秋斥責他:“你傻呀?你也不想想,二天時間,就進來一萬元錢,你到哪裡能得着這種便宜?又不把人打死,不犯命案。告訴你,如果你不是玉佛哥的人,沒人找你幹這樣的活兒。你是仗着玉佛哥的大名,吃飯的。”
“也是,可我就是……就是……”
“行了,別說那沒出息的話兒。以後,我還是會找你的。”
“那爲啥不讓我到玉佛哥身邊?”
海秋吃吃笑了,加重語氣說:“小民,你記住,以後再也不要跟香香有任何的關係!再說,那女人檔次太高了,咱也弄不起呀!”
“好的,好的。”
馮小嘴裡說着,心裡卻不服。香香咋了,咋高級了?她能跟楊玉佛,難道就不能跟我嗎?
分了手,馮小民微微有些醉意,搖搖晃晃地往燕兒姐家走。他想,齊之嵐安排得可真好。齊之嵐說,假裝腿受傷後,他會把現場整理一番,讓警察查不到馮小民與海秋的各類痕跡。隨後,市中心醫院的一個骨科醫生,那是他的鐵桿朋友,會第一時間到達現場,立刻送醫院,檢查確診包紮。警察再來訊問,得到的只是確診後的結果,包括骨相片、醫生診斷等等。齊之嵐會說自己已經睡熟,而遭受襲擊的。送進病房後,齊之嵐也要裝出確實受過重傷的樣子,一直住院治療。
齊之嵐說,這樣一來,就耽誤了他的業務,可是沒辦法,要想與惡勢力鬥爭,就得付出代價。齊之嵐說,馮小民必須對此嚴格保密,直到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時候。
馮小民驀地一愣。前面,出現了一個女人,正背對着他前行。咖啡色的風衣,波浪般的頭髮,齊膝高的皮靴,挎着只小黃包,正是香香啊!
馮小民四顧,路上有幾個行人,沒有熟人,也沒有車,香香咋走到這裡了?
香香似乎在引導他,拐進左手的一條小衚衕裡。
寂寥的衚衕裡,只有香香一個人,翩翩而行。
這等好機會,馮小民哪肯錯過?說不定,今天就能跟香香成其好事兒。楊玉佛的女人咋了?楊玉
佛的女人也是女人,我通靈五級還不配搞到一個女人?
前面,香香朝左押,進了另一條街。馮小民不由加快腳步,到了那條街口,才發現,這是一條挺寬的街,並排能走三輛汽車。街的裡面,大約二百米處,有一幢座北朝南的大樓,香香竟然進了這幢大樓。呀!這大樓是啥地方啊?
馮小民過去,看見大樓門前兩則掛着不少牌子,什麼建築公司、商貿公司、會計事務所等等的。香香乾嗎進到這裡呀?
馮小民遲疑了。裡邊這麼多公司,他到哪裡找香香!再說,這是不是楊玉佛的陷阱啊?
馮小民想撤步,卻不料,手機發出來短信的聲音,拿起來一看,上面寫道:“你快進樓吧!順走廊直走,盡頭左拐第一個門,我在那裡等你。”
這不是香香的電話號碼,難道是換了手機?
馮小民此時色膽包天,即使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也要往裡跳。他一咬牙,往裡走。
大樓裡邊挺陰暗,看不見人。進門就是條直走廊,通到盡頭處,向左向右都是走廊。馮小民記着短信的指示,站在左拐的第一道門前。他伸手想敲門,手一碰,門卻自動開了。屋裡是個相當寬大而空曠的房間,足足有二百平那麼大,地上鋪着紅地毯,屋子那面放着一些運動器材。而香香,那個穿咖啡色風衣的女人,正背對着他,站在窗前。窗子卻是暗玻璃,看不見外面。
“香香?”馮小民激動地喊了一聲。
那個女人回過頭來。哎呀!不是香香,而是在齊之嵐病房外看見的那個女人!
咋,她又換了件風衣?
女人面孔陰沉地走過來,站到馮小民跟前,凝視着他。
“奇怪嗎?”女人問。
“是,是……奇怪。”馮小民費勁地說。
女人極爲嚴冷:“馮小民,別裝相了,齊之嵐是你與海秋把腿打斷的,對吧?”
馮小民慌忙晃頭:“不是,不是,你胡說!”
“你敢說不是?”女人猛然打出一拳。馮小民猝不及防,被她打中了。如果她是正面擊出的這拳,馮小民應該撞到門上。可是,她是從側面打來的,這一拳力道倒不是很大,但卻把馮小民打得朝左面倒。幸虧馮小民極力支撐,連向左退了幾步,才站穩腳跟。那女人隨手關緊了門,手裡竟然出現了一把刀,衝過來:“你說,是不是你與海秋打的齊之嵐?”
馮小民殺豬般地叫起來:“不是,不是!”
他往後退,可沒有女人速度快,那女人衝到他跟前,刀便抵在他的脖子上。馮小民可以感覺到冰冷的刀鋒緊貼在肉上。“你說不說實話?如果你說了,我放你走。如果不說,我割掉你一根手指頭!”
馮小民痞勁兒上來了,知道打不過這女人,可他也不怕。他啥陣仗沒見過?他嚎叫道:“就不是我打的。你割掉我手指頭,也不是我打的。”
馮小民想往後退,趁機逃跑。不逃跑,那纔是傻蛋呢!可女人一用力,哪裡容他逃跑?馮小民噗嗵摔倒在地。女人刷地收起刀,藏到後腰處。女人瞪着着馮小民說:“我用刀,算欺負你。你如果是男子漢,敢跟我單打獨鬥嗎?”
馮小民一軲轆爬起來,站定,叫道:“你以爲我怕你?來吧,來吧!”他眼睛四轉,其實是在尋找逃跑的路徑。
馮小民知道應該先下手爲強,應付眼前才能夠逃跑。他往前衝,如初生牛犢一般。可女人閃挪之快,使他應接不暇。馮小民還沒等啓動逃跑之術,便連連捱了幾拳。馮小民忽然覺得應該求饒。可女人忽然笑了,嘲諷般的笑,像耍戲一般,連點馮小民身上多處。馮小民只覺得嗓子發啞,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女人足足把他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馮小民多次被打倒,又多次被拉起來。他累得呼呼氣喘,汗水涔涔,喝進去的那點酒早就沒了蹤影,躺在地上耍賴,可那女人只輕輕點擊他幾下,他就如皮筋一般地彈起來。而那女人,顯然善用巧勁,並沒付出多大的力氣。
“行了,今天到此爲止!”女人停下腳,“你要是不服,明天還到這裡,咱倆繼續!”
女人飄然而去,馮小民詫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