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斯突如其來的發言和洛封的迴應把事態直接推向了另一個難以預測的方向。
所有人都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暗暗審視洛封這個本來沒有太多人關注的年輕人。
他們很多人都原以爲洛封不過是臨時加入進來的新人而已。
沒想到,神秘人物扯下神秘的外皮之後,露出的真身居然真的是不得了的人。
在這些亟需攫取那筆鉅額遊戲獎金的人眼裡,洛封此時的出現無異於多出了一條隱性的勝利捷徑。
洛封也很清楚這些人的想法,他用手指敲了敲案頭就說:“如果我拒絕呢?”
米諾斯再次一笑,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反應,回答說:“那你就好好當一個安靜的旁觀者,直到事情結束爲止。”
“如果我不願意安靜呢?”
“安不安靜你現在說了不算。你之所以前面沒搗亂,不也是有所顧慮嗎?”米諾斯用洞徹的口吻說,“究竟現在是怎麼回事、究竟我想做什麼,你弄不清楚這些,所以不敢貿然給我搗亂,不是嗎?”
洛封沉默片刻,又冷冷地說:“我現在的行動,連我自己都說不準。”
“這麼說來,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我答應你,等到事情結束後,我們之間的事也會有一個了結。”
洛封擡擡頭,眯眼問:“你說遊戲由我主宰,這麼說規則也由我定了?”
“不,我是規則的制定者,而之後的事才由你來決定。你可以選擇遵守規則,也可以選擇破壞規則。不過照我看來,你現在其實也沒得選擇。”
沒得選擇?確實,洛封心知他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
既然眼下已經知道整件事確實是由米諾斯主導,那麼洛封就需要開始爲自己爭取勝利的籌碼了。
在目前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前提下,他如果隨便打破既定的歷史軌跡,毫無疑問是自找麻煩。
這份麻煩所引發的後果也許他能承擔,又也許他無法承擔。
因此,正如米諾斯所言,洛封要麼安靜地等到米諾斯願意主動出現的時候,要麼,他就只能先按照米諾斯的安排走。
是冒險還是保險,只在洛封一念之間。
“看樣子,你的心裡也有所決定了。”
不等洛封回覆,米諾斯就彷彿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
聽到這傢伙的話後,洛封有些搖擺的念頭還真就堅定了下來。
他的手指停下敲擊動作,皺起眉頭地問:“那麼,接下來我要怎麼做?”
“要怎麼做,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米諾斯意味深長地說。
在廣播聲落下後,洛封的雙眼不可察覺地閃過一抹紅光,旋即他就若有所覺,低下頭看去。
一隻略顯陳舊的黑皮手提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腳邊。
“電視劇裡裝錢的箱子!”
趴在媽媽腿上的鄭素猛地擡手一指,稚氣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的側目。
鄭母連忙捂住小女兒的嘴,同時用較爲緊張的表情向洛封低低頭,像在表達歉意。
方纔和米諾斯對話時還滿臉冰冷的洛封重新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他衝縮在媽媽懷裡的小女孩微微一笑,然後就在全場人的注視中,隨意地提起那隻手提箱,擺到案頭上開啓。
一疊疊看上去才列印出來不久的合約紙張出現在他眼前,箱蓋的夾層還附帶了整整26支嶄新的鋼筆。
“有時候真搞不懂那羣傢伙,不能學學人家寧芙嗎?有大把的壽命和能力,乾點什麼不好……”
嘴裡嘀咕別人根本聽不懂的喃喃低語,洛封剛準備當一回苦力,起身拿出那些合約分發給在場的衆人,他就聽見旁邊的鄭父很熱情地說:“小哥、不是,洛先生,我們來幫你吧?”
他看看放下孩子後也朝自己扯出笑意的鄭母,稍作思索後也沒拒絕,點了點頭。
於是,在其他旅行團成員意味不明的眼神中,鄭家的四口人就充當起了洛封的幫手,連坐在輪椅上的鄭秀都主動幫洛封分好手提箱裡的檔案紙。
“不知道這位小哥怎麼稱呼?”
聽見那對老夫妻笑眯眯地問及自身的姓名,給兩位老人遞去鋼筆的洛封就敷衍地笑笑說:“我姓洛。”
“噢,羅先生?”老先生大概是耳朵不太好使。
洛封也隨意地頷首迴應:“對對,您二位自在一點稱呼就好了。”
話說完,他的手忽然頓住。
他在這瞬間想起了顏秀曾對他說過的話。
遊戲的舉辦人,自稱就是一個單字“羅”。
他隨手翻開手裡頭的合約,在簽名欄上,果真蓋了一枚印章。
那字型頗爲難認,洛封卻莫名一眼看出來,印上的字跡是“羅”。
一如這對老夫妻誤會他姓氏的那個“羅”。
“原來洛先生你姓‘羅’嗎?啊,也對。怪我之前沒問清楚,我還以爲你是另一個‘luo’呢。”鄭父插了幾句進來。
洛封對他笑了笑,而後轉身回去座位上,嘴角的笑意在無人觀察到的視角下迅速退卻。
“哥哥你的名字原來叫‘羅封’嗎?‘封門’的‘封’嗎?”
剛坐下,洛封就轉頭對上了鄭秀清瘦臉蛋上的那雙大眼睛。
他心思古怪地本想私下和女孩澄清一下,冷不丁又聽鄭秀口吻驚奇地說:“這樣的話,哥哥你的名字和這地方的領主好像啊。”
洛封到嘴邊的話立即滯住。他似是疑惑地問鄭秀:“領主?”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鄭秀神色靦腆,“我來這裡之前特意看過旅遊手冊,上面說,這地方以前之所以叫羅郡,是因爲這裡是某個古代將領的封地。”
洛封定定看了鄭秀一會兒,又輕聲地問:“那將領叫什麼?”
“封羅。”鄭秀不作隱瞞地回答他,“正好是羅封哥哥你的名字倒過來,很神奇吧?”
“所以,羅郡這個名字,就意味着是他的領地?”
“沒錯!感覺這個將軍應該很了不起,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塊封地?”
女孩沒發覺洛封眉宇間的異樣,自顧自地感慨了一句。
洛封攥了攥手,又擡臉沒什麼表情地環顧在場的人。
相似之名,不同之人。
他的姓未必是那人的姓,但他的名,也未必不是那人的名。
他不是他,也可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