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幾個月前,洛封大概絕不會想到,他有一天會在孤島上,在這麼一座酒店的廢墟里,和一個所謂的神靈玩“捉迷藏”的遊戲。
黑氣四散,他扶着胸口的身形剛出現,閉着單眼的臉龐就再度狠擰眉頭,整個人又化爲了一縷煙。
下一刻,伴着似有似無的書頁翻動聲,他剛纔所站的地方竟是出現了常人看不見的空間坍塌!
憑空出現的裂痕如蛛網一樣在空中蔓延開來,恰好觸及到了地上的一塊磚石,那磚石立刻發出脆裂的響聲,最後無聲無息地成爲齏粉。
這其實不能說是“捉迷藏”,而是一場相互較量的“追殺”纔對。
“砰!”
“砰!”
“砰!”
米諾斯的連番出手終於造成酒店的幾層樓層間出現了小範圍的塌陷,成塊的石板從上方墜下,狠狠砸在地面上,在黑暗中激起一片迷濛的灰塵。
這時候,咬着牙只能一心顧着躲避攻擊的洛封不再說話,隔空追擊他的米諾斯也沒像先前那樣再說些無謂的威脅與誘導,他們之間彷彿形成了一場沉默的拉鋸戰。
只等着誰先失去耐心,或者誰先力竭。
然而愈是忍着身體的傷重進行閃現轉移,洛封每次現身後,僅剩下睜着的那隻眼睛裡,目光也越是冷冽。
他其實心裡很明白爲什麼此時米諾斯不再開口說話了。
理由不是被他激怒,也不是覺得說些擾人心神的話壓根不起作用,而是米諾斯認爲,眼下不和他說話,纔是對他心理最大的施壓。
除此以外,在最初躲閃成功後,洛封也多少有些慶幸,但次數多了,他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
米諾斯不是那麼愚蠢的性子,他不會真的受到嘲諷就失去理智地一味猛擊,以他的實力來說,他更不可能長時間使用這麼沒效率的方法來進行攻擊。
所以,洛封能一次次順利躲開那看似致命的襲擊,原因只會是一個……米諾斯是故意一次次放他逃走。
貓捉老鼠般的戲謔,那傢伙是篤定了他逃不出他的手掌,這才大膽地使用了這樣的方式。
他要他亡命逃竄,在一個人甚至喘不上氣的死寂當中逐漸陷入絕望之中,如此一來,沒準他想要引出封羅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看穿這一切的洛封內心自然是冷笑和憤怒,可在平靜下來之後,他還是選擇了配合。
因爲他也需要時間,在壓力和多次“化靈”的幫助下,他期望着他能夠順利閉上他的另一隻眼睛。一旦他停下腳步,希望就徹底離他而去了。
其實米諾斯也未必沒看穿他的這一想法。
他們倆,一個追擊者,一個被追擊者,全在默契地演着這場“戲”,期待着,這場“戲”的最終落幕,能如他們所願……
“砰!”
可惜的是,洛封貌似高估了他的忍耐力和“化靈”給他帶來的傷害程度,也可能是米諾斯的追殺真的干擾到了他。
總之,沒過多久,至少在洛封自己預期的時間來臨之前,他在一次使用完神遊後就再也不能從地上撐起身來了。
“咳!哇……”
想要強壓回去的一大口鮮血終究是從嘴裡噴出,眼前黑乎乎的一片,連手邊胡亂摸到的殘垣輪廓都看不清楚,此時此刻,全身上下的劇痛卻給洛封帶來了頭腦的清醒。
他知道他的身體損傷已經無法再支撐他繼續使用“化靈”了。
再逃下去,那不是在逃命,而是在自殺了。
“譁……”
耳邊又傳來了那道催命一般的翻頁聲,這一回實在逃不動的洛封索性連句話都說不出地擺擺手,歪倒地靠在了那片殘垣上。
這是一面斷裂開的牆壁,不知道是不是他前面就跑來過一趟,所以導致了牆面遭受米諾斯的攻擊,上面很有明顯的裂痕,搖搖欲塌似的,一如此刻的洛封。
無意識地用手指摳住牆上裂開的縫隙,跌坐在地上的洛封開始反覆做着深呼吸。
他能感受到自己胸前泛起了一片冰涼的濡溼,很快這份冷意還擴散開來,順着他的身軀往下流淌。
直到他的耳朵靈敏地動了動,聽見那微不可聞的滴落聲後,他才苦笑地驚覺,原來他剛纔的那一口血還吐到了衣服上。
這下子看來,即便沒別的傷口,光是失血都能讓他動彈不得了。
“說實話,在那種狀態下,你能撐這麼久,我很意外。不過,我也很失望。”
原該出現的空間坍塌果然如同預料一樣沒有出現,那道討人厭的聲音重新傳進洛封耳中。
背靠牆壁的洛封眯着單眼,冷冷盯着從前方黑暗裡緩緩現身的米諾斯,忽然就深吸一口氣,側頭大喊了一聲:“你要是再不出手,我真就涼透了!”
走到他面前幾步遠的米諾斯似乎被他的這個舉動弄愣了。
旋即他就詭異地笑出聲來,搖搖頭說:“我現在倒是發現你和封羅的相似之處了,兩個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韌性。”
“你少廢話了……”等待了幾秒後,確認自己的求助完全沒得到迴應後,洛封也死心似的往後靠着頭說,“我知道你即便有別的方法能揪出我家那位老祖宗,估計成功率也不高,否則你也不用費這麼多時間和我耗着。現在就兩條路,要麼你放我走,要麼你就搏一搏運氣吧。”
米諾斯打量了他一會兒,問:“你這是終於打算放棄了?”
“不是放棄,我拼過,只是路已經走到盡頭了而已。”
明明還有幾步的距離像在一瞬間被跨越,他沒再給洛封任何說話的機會,之前那根伸出的手指,再一次,點向了靠坐在牆前、冷眼注視着他的洛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