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柳珂進了院門,守在門口的小丫頭小梅纔想起阻攔。
“大小姐,老太爺吩咐了,在明年夏至前你都不能來這見老太太。”小梅一邊喊着一邊朝着柳珂追了來。
終於在柳珂進門前搶到柳珂的跟前,張開手攔着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氣道:“大小姐,您不能進去。”
柳珂在老太太房門外的臺階下停住了腳步。
“我不進去,你幫我去通傳,我就在門口與祖母說兩句話就回去。”此時,柳珂已經漸漸收了剛纔臉上的怒氣,語氣平緩且帶着一絲哀傷。
小梅聽了此話之後,愣愣的點點頭道:“好,大小姐在此稍後。”
此時,老太太剛剛與老太爺用過了午飯。
老太爺柳家祿去了書房,房中就只有老太太王氏一人正歪在榻上消食。
她聽了小梅的回報之後,道:“打開門,有什麼話,便讓大小姐隔着簾子告訴我吧。”
她的話音一落,伺候在一側的香玲趕緊在門口擺了一把椅子,放好了火盆取暖爐等物,扶着老太太的手在椅子上坐了。
柳珂聽了小梅的話以後,走上臺階,在門簾外跪了,毫不馬虎的磕了一個頭緩緩道:“祖母,是孫女來看您了,自從衍戒大師走了之後,我已經有半月零兩天沒有見到祖母了。
我是在祖母的膝下長大的,幾乎每天都圍繞在祖母的身側,乍一見不到,孫女甚爲想念,不知道祖母有沒有同樣的感受?”
坐在門簾裡的老太太沒想到柳珂一開口竟說了這樣一句話。
讓她一時間毫無準備,強壓在心中的感情一下便掩飾不住了。
她何嘗願意將柳珂置於死地。
柳珂可是她從那麼小的時候,一點一點養大的。
現在她心裡對柳珂的母親蘇悅更加憎惡,若是當初她不提出那樣過分的要求,不當衆提出讓自己撫養柳珂,自己現在何至於如此痛苦。
只聽柳珂又道:“記得去年冬天的時候。天氣一轉冷,孫女便給祖母做了一個紫繡嵌珠玉的絲綿抹額,不知道還行不行,若是不暖和了。孫女便再給祖母做一個,天冷了,祖母進門出門要記得加減衣服。”
柳珂說着說着眼圈便紅了:“記得夏天的時候,我去靜心庵誦經,只是去了三天,心裡便日日念着祖母,回來的路上,都希望自己能生出翅膀飛到祖母的身邊,我想祖母也是一樣的。”
說到這裡柳珂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她並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情難自已。
她從小便將自己的祖母當成是除了柳明與柳峰之外最親近的人。在上一世,雖然她最終下嫁齊思仁,可是她從來沒有怨過老太太。
從前世到今生,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自己最親的人成爲生死之敵。
門簾裡面的老太太一直靜靜的聽着。
“二位嬤嬤在我跟前——”柳珂說到這裡之後噎住了,停頓了片刻。道:“很好,孫女無怨無求,只求祖母能時時喜樂康健。”
她說完便深深的叩了一個頭。
擡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此時外面的雪依然撕綿扯絮般下着,院牆上、房頂上、樹枝上滿是雪白一片。
站在廊外的玉葉與柳青頭上、肩上都覆了一層積雪。
看到柳珂身體有些搖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她們緊走兩步來至她的跟前,將她扶了起來。
“老太太。孫女告退了。”柳珂直起身對門簾裡面的老太太道。
裡面依然沒有絲毫迴音,周圍寂靜的彷彿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過了好久,才聽到老太太聲音沙啞的道:“去吧,好自——珍重!”
柳珂聽了此言,深吸一口氣道:“是,孫女謹遵老太太教誨。”
她說完此話。轉身朝院門外走去。
李嬤嬤與張嬤嬤一直在慈心園的院門口扒着頭看着、聽着,對柳珂的這一舉動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只聽裡面的丫頭道:“老太太傳三太太、李嬤嬤與張嬤嬤到慈心園。”
柳珂已經將臉上的眼淚擦乾了,出門的時候明明看到了她們二人,只做沒見,帶着柳青與玉葉回秀竹園去了。
李嬤嬤與張嬤嬤聽了裡面的傳喚之後。不敢立馬進去,只有在風雪中等着韓氏到了之後再進去。
給韓氏傳話的丫頭香櫞踏雪去了,不多時便回來了。
只是,她回來了好一會兒,韓氏才坐着小竹轎姍姍而來。
韓氏遠遠的看到李嬤嬤與張嬤嬤站在門口,又盤算了一下來時與秋平商量的對策。
此時老太太的心被一定被柳珂說的化了,可是若真的處置這兩個嬤嬤,事後又怕老太太想明白了後悔。
所以,她便與秋平商量着此時還是要落在柳珂身邊的人身上。
韓氏的竹轎在慈心園的門口停了下來。
李嬤嬤與張嬤嬤趕緊便迎了上去,在竹轎邊侍立。
“二位嬤嬤找老太太有事?怎麼不進去?”韓氏只做不知道,面上帶着疏離的道。
張嬤嬤急切的道:“三太太,剛纔秀竹園的事想必您已經知道了,這裡面本沒有老奴什麼事,可是老太太連奴婢一同召喚了來,還望三太太一會兒在老太太面前陳情清楚,老奴感激不盡。”
她一說這話,李嬤嬤不願意了,“張善家的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實話實說的意思,若不是你爭強好勝,我能跟着你遭殃嗎?”張嬤嬤自認與李嬤嬤是一樣的身份,自然不會被她唬住。
韓氏聽了她們的話以後趕忙道:“好了,二位嬤嬤在老太太的院門口爭吵成何體統,一會兒到了老太太跟前,把事情講清楚了自有公論。”
她說完便扶着秋平的手走了進去。
韓氏進門的時候,老太太王氏的眼圈依然是紅的,身體歪在廳房的美人榻上。
美人榻的角桌上的香爐裡飄出安神香的氣味。
韓氏落了簾子進來。
“你來了,傳話的丫頭已經告訴你是爲了什麼事兒了吧。”老太太眯着眼睛問道。
韓氏躬身站在榻下,道:“香櫞跟媳婦說了。其實,剛纔媳婦已經聽說了秀竹園裡有爭執,正要派人去查。”
老太太王氏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嘆口氣道:“還查什麼。定然是珂兒受了什麼委屈,況他們二人是秀竹園中的管事嬤嬤,你問那些個丫頭,誰敢說她們的不是。”
韓氏聽了此話之後,擡起眼簾道:“老太太,媳婦倒是想到一個人,或許從她的嘴裡能知道,剛纔到底誰是誰非?”
“誰?說來聽聽。”老太太王氏看了韓氏一眼道。
韓氏臉上一笑,道:“柳青丫頭。”
老太太聽了此話,微微一愣。臉上也笑了,道:“我怎麼把這丫頭給忘了,”說完,她接着道:“命人將柳青丫頭找來。”
此時柳青正伺候柳珂用午飯。
聽說老太太傳她,便急忙將手中的活交給了玉葉。出了院門。
她出門之後,玉葉見柳珂歇了竹筷,忍不住不解的問:“老太太好好找柳青姐姐做什麼?”
柳珂沒有避諱,道:“大約是詢問剛纔發生的事,她原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自然在這個院中,老太太還是信她的話多一些。”
玉葉機敏聽柳珂的語氣中對柳青頗爲疏離。便不再問了。
此時,門外面有人叩門。
玉葉擡起頭,一副大丫頭的做派,衝外面道:“是誰叩門?難道不知道大小姐正在用餐嗎?這麼沒規矩。”
“是我,祁紅,剛纔門房處收到了老爺從瀛州給大小姐寫來的書信。若是耽擱了,你來負責?”祁紅一聽是門裡說話的是玉葉,便毫不客氣的回道。
玉葉聽了趕緊將門開了,接過書信,又接着將門關上了。
柳珂一聽是柳明的書信。慌忙起身接了過來。
她給柳明取信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了,往常說柳明的回信三五天便回到,這次沒想到竟然耽擱了這麼長時間。
不知道是因爲柳明事務繁忙還是出了什麼事。
她拿着書信去了裡間。
拆開細細看了,心裡不由得有些擔心。
原來是瀛州爆發了雪災,有很多民房被損,柳明忙着應付安置災民的事情。
柳珂看到此處,不免爲柳明擔憂,如今已經是戴罪之身,若是此事處理不好,柳明難免又要受到皇上的苛責,到時候便不會是貶官這樣便宜了。。
她的心裡有了一個閃念,眼睛朝信上一瞄。
這個閃念很快便因柳珍的名字而在柳珂的腦海中一閃而逝了。
在信中柳明對柳珍似乎頗爲不滿,有意要提前將她送回老宅這邊。
柳珂不由得冷笑嘆息,這段日子,柳珍一定被姜姨娘整慘了吧。
她回來也好,反正家裡已經夠亂的了,也不缺她一個。
她將柳明的信收好,放在了書匣之中。
手不由自主的伸到了腰間的衣襟裡,將容爍給她的信拿了出來。
拆開一看,忍不住一笑,心裡又不由感嘆。
此時,外面人傳:“柳青回來了。”
她隨手將信放下,不知道柳青如何在老太太跟前描繪今日之事,老太太聽了又是怎麼處置的?
柳珂想到這裡對衝外面道:“柳青進來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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