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市的天氣一直都很是酷熱,難得地今天下了一場透雨。
周敏站在窗前,望着樓下剛剛停穩的那輛警車,看到從車上下來的鎮南方她皺起了眉頭。這小子是個難纏的傢伙,年紀不大,可是卻彷彿那城府深不可測。
周敏心想他來做什麼,莫非是傅龍的案子又有了什麼新的進展麼?
鎮南方是和另一個年輕警察來的,年輕警察是剛剛從警察學校分來實習的,準確地說還是個學警,二十一歲,叫陳星。
陳星第一次參與辦案,心情自然很是激動,可能又有些鬱悶,盧隊讓自己跟着這個鎮南方,而這小子看上去二十都不到,甚至還沒有自己大,從心理上他還是有些不能夠接受,但聽盧隊說鎮南方很厲害,別看他年紀不大卻是國安的高級調查員了,陳星不由得心裡感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不過轉念一想,鎮南方這麼年輕不可能是他真有什麼厲害的,這年頭靠着家裡的福廕上位的年輕人也不在少數,想到這兒他對鎮南方竟然多少有些不屑,所以也就顯得沒有那麼恭敬了。
鎮南方哪裡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可鎮南方也不在乎,別看鎮南方二十不到,那心態已經老到了,他心裡告訴自己犯不着和一個小屁孩子一般的見識。
如果這要讓陳星知道他心裡所想,一定得氣得吐血。
“一會去了別亂說話,我想盧隊應該告訴過你,多聽,多做,少說話!”鎮南方小聲地交待着,他就怕年輕人忍不住,有時候氣盛些會說錯點什麼,引起周敏的反感就不好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還得多向周敏和肖凝玉瞭解些情況。
在路上鎮南方倒是大致把傅龍案的一些疑點向陳星說了一遍,陳星也很是積極地問這問那,鎮南方並沒有一一的解答,有些問題他希望陳星能夠通過自己的觀察,細緻地調查來得到答案。
他自己曾經也是從新人過來的,舒逸帶他的那一套他覺得很是受用,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能夠用這樣的法子把陳星給帶出來。他承認陳星是有激情有幹勁的,但僅僅有激情有幹勁還不夠,破案不是力氣活,不是能夠吃得了苦下得了力就能夠做好的,辦案真正需要的是頭腦,一個嚴密而冷靜的頭腦。
陳星應了一聲,心想不就是想突出你的主角地位麼?不過不管怎麼說,鎮南方確實纔是正主兒,自己也就是個敲邊鼓的,他倒是把位置擺得很正,他是不會喧賓奪主的。
鎮南方摁了下門鈴,周敏打開了門。
“傅太太,又來打擾你了。”鎮南方一臉微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周敏淡淡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也是爲了工作嘛,坐吧,我給你們泡茶。”周敏永遠都是那樣的淡然,鎮南方也沒多客氣,等周敏把茶端了上來他喝了一口:“傅太太,和肖女士見過面了吧?”
周敏說道:“小鎮警官,你還是也稱我周女士吧,傅龍不在了,我這個傅太太也名存實亡了!”
鎮南方點了點頭:“行,那以後我就稱你周姐吧!”鎮南方很會拉關係,周敏楞了一下,然後點了下頭:“也行,只要不象傅太太那樣刺耳就好。”
她的目光望向陳星:“這位警官怎麼稱呼?”陳星有些侷促,看了鎮南方一眼,鎮南方向周敏介紹了陳星,周敏只是“哦”了一聲。
接着她端起了自己的杯子,鎮南方的目光落在了那杯子上,那是一個藍色的卡通杯,上面是一個“米妮”的圖案,鎮南方記得這杯子他好象在哪兒也見過,杯子的樣式一模一樣,只是那隻杯子上的米老鼠印着的是“米奇”,這兩個杯子簡直就是一對兒,難道是巧合麼?
那隻杯子的主人正是肖凝玉,鎮南方記得那杯子就放在她的陳列架上的,她好象很是珍愛。
鎮南方把目光移到了周敏的臉上,周敏這纔想到鎮南方剛纔問了自己話呢,這是在等自己回答。
“嗯,我們見過了,她想要退還傅龍給她的那些古董,上次我不是讓你們幫我拒絕了嗎?可是她說她還是覺得心裡過意不去,要當面和我說說這事兒,她還怕我會有什麼誤會,其實她和傅龍之間並沒有什麼的。其實是她多心了,我怎麼會懷疑她和傅龍有染呢,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知根知底,這麼些年來要是真能夠有什麼早就有了。”
說完她象是自嘲似地笑了。
“你們原本關係就不差,以前有什麼誤會其實說開了也就是了。”鎮南方輕聲說,周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她的心裡還是記恨着我們的,超柱那事兒,她心裡一直都有氣,她把那些古董還給我們,就是在表明她的態度。不過也是,人家現在根本就不差這點錢。”
鎮南方眯起了眼睛:“周姐,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肖凝玉到底是靠什麼發的家,當時她告訴我說是張超柱留下的一些資產,可是後來又說張超柱那些年生病已經把那點財產給折騰空了,而且還債臺高築。”
周敏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應該去問她本人才對。”
“那後來她把那批古董還給你了?”
周敏說道:“我沒要,那原本就是傅龍給他的,她要不要是她的是,她是扔了還是捐掉我也管不着,反正我是不會要的。”
鎮南方淡淡地說道:“你不要是不是就想圖個安心,你也覺得傅龍在她借錢爲張超柱延命這件事情上做得有些過分了?”
周敏咬緊了嘴脣,並不回答,鎮南方說道:“之前我提到過,傅龍曾經入手過一個古董花瓶,很貴重的,叫‘九龍翠玉瓶’你還記得麼?”周敏說記得,可是在傅龍的所有遺物中,甚至包括留給肖凝玉的那批古董裡也沒有這東西。
她說或許是外界的傳聞有誤吧,傅龍根本就沒那玩意,在她看來傅龍怎麼可能有那東西,傅龍的公司也就值那玩意的價兒,他又哪有錢入手那麼貴重的寶貝。
“這瓶子在蜀川的一家拍賣行出現了,也不知道是誰出手的,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了,希望能夠對傅先生的案子有所幫助。”鎮南方說到這兒的時候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周敏的臉,他想看看周敏的反應,因爲也說不準周敏會不會就是那隻瓶子的新主人。
誰知道周敏並沒有什麼反應,她說既然那瓶子在蜀川出現,那就說明那瓶子就沒在傅龍的手裡,除非是有人謀財害命,爲了那瓶子把傅龍給殺了,她彷彿一點都不關心那隻瓶子,用她的話說,有時候就是錢在作怪,因爲錢,很多人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在她看來,錢夠用就行了,多了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鎮南方苦笑着問她夠用是什麼概念,人在經濟條件改變以後,他的消費觀念與消費習慣也會隨之改變的,一百元的收入,他會過着與一百元收入匹配的生活,一百萬元的收入,他又會過着與一百萬元收入匹配的生活,生活質量改變了,社交圈子改變了,這個夠用還真是說不準。
周敏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嘆了口氣:“是的,我這麼說確實有些作,而且我也沒有資格這樣說,因爲相比很多人來說,我根本就是衣食無憂,在他們看來我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罷了。”
鎮南方表示同意她的說法:“周姐,雖然你能夠對錢財看得這樣淡然,但如果傅先生真有這樣一隻價值好幾億的瓶子,你真會得失還能夠這麼隨意麼?”周敏眯起了眼睛:“你這個問題還真是把我給問住了,說實話,好幾個億是很多人窮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我也是俗人,不能免俗,或許我還真會動心。”
她看了看鎮南方:“若換成是你,你能不動心麼?”
鎮南方聳了聳肩膀:“我也是俗人,如果我們查出那瓶子真是傅先生所有,而被人給奪去的,那麼我們會完璧歸趙的,周姐到時候可就能夠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在乎這筆錢了。”
周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這是鎮南方接手傅龍案後,和周敏很多次的接觸中第一次見到她笑,鎮南方也笑着站了起來:“好了,局裡還有些事情,我們就不打擾了,其實今天來也就是來告訴周姐一聲那瓶子的事情的。”
周敏也站了起來把鎮南方他們送到了門口。
上了車,鎮南方問陳星:“對於這個女人,你是怎麼感覺?”陳星想了想:“這是個可憐的女人,但人不錯,對什麼事情都看得很開。”鎮南方苦笑了一下:“這就是你看出來的?”陳星點了點頭:“對啊!”
鎮南方卻冷冷地說道:“她並不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相反她是一個冷靜得可怕的女人,對於我們的任何試探她都能夠應對自如。你沒留心到嗎?她對傅龍的稱呼,從頭到尾就是叫的名字,說明了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不但是不好,還很糟糕,我相信並不只是因爲傅龍不顧家的緣故,應該還有其他的什麼矛盾或者原因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