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手機又響了(3)
一個多月過去了,宮經理和玲玲差不多一樣疲憊,她也終於體會到玲玲爲什麼那麼恐懼夜晚了,但她畢竟是有經驗的女人,並且神經不會像小姑娘那麼脆弱,她在積極地尋找着聲音的出處,也儘管她被這聲音搞得有些神經衰弱了。
白天,她們照樣工作,而玲玲自從宮經理住進來以後,相反不那麼煩躁和恐懼了,因爲她的痛苦有人分擔了一半,漸漸地,這痛苦開始轉嫁到了宮經理身上,尤其是白天上班時見到玲玲,她便開始思考電話的問題,並且,她開始對手機鈴聲特別敏感,吃飯時她刻意迴避玲玲,因爲她不能在玲玲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煩躁情緒和猜疑心理,她是個心理素質較好的女人,她和玲玲一起住是爲了幫玲玲解決問題,不能反被陷入其中無法自拔,她既對玲玲的處境擔心和同情,也爲自己無法得到解決辦法而着急。
公司保安主管小王結婚不久,剛剛度蜜月回來,他把喜糖藉着午餐時分發給沒有時間參加他婚禮的同事,宮經理對他的做法表示讚許:
“小王,真是成了大人了,懂得有福同享了!該不是你那漂亮的媳婦教的吧?!”。
小王紅着臉,端着飯坐在宮經理旁邊:
“宮大姐,什麼事都逃不了您的眼睛,我哪懂這些呀,是我家娘子讓我一個不漏地還禮,餐廳人集中,省得我樓上樓下的到處跑,也影響別人工作。”,他拿出一張名單來:
“瞧,這是她列的每有參加婚禮人員的名單,我得照着發完,一個都不能少,否則她會拿我試問的!”,宮經理笑了:
“看來我這個證婚人沒白做,是個好媳婦!既賢惠,又通人情世故,比你成熟,我們公司員工就需要這樣的家屬做後盾。”。
大眼蘭蘭絀着鼻子半嘲笑着小王:“王哥,咱又一個模範丈夫要誕生了!”,小王臉紅到了脖子根,宮經理反駁着笑到:
“要是女孩子都像你蘭蘭這麼刁蠻,男孩子的模範丈夫稱謂要升一級了!”,
蘭蘭天真地問到:“升成什麼?”,幾個女孩子異口同聲地笑着對她吼到:
“妻管嚴!”。
蘭蘭開始追打那幾個活潑的姑娘,宮經理看着她們活潑的身影,目光中透露出欣慰地神情,她需要員工有這樣的團結、和睦、積極的相處氛圍,她需要這樣一支朝氣蓬勃的團隊。
這時,小王的手機鈴聲響了:
老公老公我愛你,阿彌陀佛保佑你……
大家不以爲然,但有兩個人神情開始極不自然,一個是宮經理,一個是坐在拐角吃飯的玲玲,她們並不是懷疑小王,而是被這熟悉又折磨人的手機鈴聲刺激着,她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午夜,那令人無法解釋清楚更無法忍受的手機鈴聲過後的對話。
玲玲沒吃完飯便離開了餐廳,宮經理也緊跟出去,二人先後進了電梯,先是互相對視着,玲玲臉色灰白,宮經理疼愛地摸摸她的秀髮,聲音中透出無奈:
“這是誰編的曲子?既不優美,也沒有內含,竟然在都市裡這麼流行。”,玲玲更無奈:
“不是曲子的錯,而是我們聽到的和大家聽到的不一樣。”,宮經理很欣賞玲玲的理智:
“對呀,不是曲子的錯,是我們被這曲子後面的內容折磨着,環境,人物,使用者都不同,也不能因爲我們的反感去阻止別人的偏好。”,玲玲的神情更加疲憊了:
“我們也沒有那個能力。”,宮經理搖搖她的肩膀:
“要堅強,要相信凡是必事出有因,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抵制。”。
宮經理不可能天天到玲玲這裡來住,因爲畢竟有孩子要照顧,但在她眼裡,玲玲是個可憐的大孩子,是個正在忍受莫名痛苦的精神飽受折磨的女孩子,她無法不牽掛,但對那聲音也束手無策,況且,除了那聲音,玲玲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精神上的強烈刺激。
工作,需要兩個女人強打起精神來,宮經理開始嘗試各種辦法,既然她們找不到聲音的出處,也無法制止它的出現,便在自身下功夫,她們辦了健身卡,每晚到俱樂部去學健美*、
練形體、學習國標舞,直到筋疲力盡,才由宮經理的丈夫開車送她們回到玲玲的住處,超負荷的鍛鍊正是這位幹練的丈夫提出的方案,這方法果然奏效,一週後,玲玲已經不需要宮經理配了,而是回到家裡,累得倒頭就睡,雖然那聲音依然在午夜響起,疲勞使她無力去注意,她甚至連澡都不想洗,有時候是和衣睡覺,儘管她在夢裡隱隱約約聽到那些對話,但那只是噩夢而已,最重要的是:她終於有了較爲正常的睡眠。
這天早上,玲玲起的很早,超負荷的鍛鍊不僅沒有傷害到她的身體,而且使她熱愛上了運動,宮經理也不用再配她了,畢竟人家是經理,要照顧孩子,還要忙公司的事,她是多麼感激姐姐這個好同學、好朋友啊,她不能再給宮姐添麻煩了。
她在炎熱的早晨,和着一絲清晨的涼風,伸展着肢體,享受着這座大都市盛夏清晨唯一的一絲愜意,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她不再想那電話鈴聲,她在單元口前的冬青叢前做着*,呼吸者稍縱即逝的新鮮空氣,活動完,她便要去吃早點、趕公交車上班了。
她身後傳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像是對身後說的:
“老公,快點,今天人人樂超市搞活動,得給你買點好吃的補補!”,從一樓的某個窗口傳出聲音來:
“darling,你饒了我吧,五點多剛下來,還沒睡踏實呢,一大早就有活動,讓我再睡會吧?!”。
玲玲聽着聲音有點耳熟,大概是鄰居吧,她繼續鍛鍊着,中年婦女在樓下等的不耐煩了,開始撥手機,不久一樓屋裡傳出了手機鈴聲:
老公老公我愛你,阿彌陀佛保佑你……
玲玲開始感到不自在,可聽到女人打電話的聲音,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年婦女和一樓男子的對話,竟然是她每天午夜聽到對話的複製版,雖然內容沒有那麼肉麻,但玲玲已經確定這兩個人就是夜間的對話人!
她感到恐懼,鼓起勇氣回頭去看那女人:那是一個濃妝豔抹的肥胖的老女人,手裡夾着香菸,表情十分*蕩地望着四周,當她的目光和玲玲的碰到一起時,她微微地點着頭:
“美女,鍛鍊呢?”,
玲玲詫異的點點頭,便較爲驚慌地做着伸展向門衛室走去,她希望是大劉在值班,但看只見大劉媳婦,她儘量掩飾自己緊張神情:
“嫂子,大劉哥沒在?”,
大劉媳婦正準備送孩子上學去:“他上廁所去了,馬上就回來,有啥事交代給嫂子,他來了我讓他辦。”,玲玲搖着頭:
“不,嫂子,我想問大劉哥個事。”。
她此刻多麼盼望大劉快回來,因爲她要在那兩個人出來之前打聽清楚。大劉終於來了,看見玲玲感到好奇:
“玲玲,怎麼一大早就來給你嫂子送東西?”,妻子抱怨他:
“你可真是貪心,咋光惦記着要人家東西,閨女找你有事問。我送孩子去呀。”。
她回頭對玲玲說:“玲玲,我先走了。”,
孩子很有禮貌地給玲玲道別:“姑姑再見!”,大劉奇怪地看着玲玲:
“玲玲,你想問什麼,只要我知道我都幫你。”,玲玲十分相信這個憨厚朴實的鄉下人:
“大劉哥,這小區裡的人你都認識嗎?”,大劉笑了:
“差不多吧,你想打聽誰?是不是看上哪個好小夥了,能配上我們玲玲的小夥子可不多。”,玲玲並不生氣:
“大劉哥,你想歪了,我只想知道你熟悉我們單元裡的人嗎?”,大劉不以爲然:
“那自然,你一個單身女孩子,常常回來的晚,你嫂子讓我格外注意這樓裡有沒有不正經的男人,如果有誰瞎打聽你,我肯定會提醒你的。”。
這時,那個胖女人和一個年輕的瘦小夥從裡面出來,玲玲避開他們能看見的地方,低聲告訴大劉:
“就是這兩個人,你認識嗎?”,大劉出去打了個招呼,回來後,告訴玲玲:
“他們是你的鄰居,女的在十二樓,男的住一樓。怎麼,你想認識?我回頭介紹你們認識。”,玲玲搖着頭:
“不,不,我不習慣打攪生人。好
了,大劉哥,我該上班了,這事就到此爲止。”,大劉表情麻木地揮着手:
“妹子,路上慢點!”。
玲玲一到單位,便立刻去找宮經理說明了一切,宮經理感到困惑,是鄰居,能確定嗎?即使確定了又能怎樣?而只有玲玲房間能聽到那聲音又無法解釋,這讓兩人更加煩惱了,幾乎整整一上午,兩個女人在各自的辦公室,思考着同一個問題,事情陷入了僵局……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下午2點28分,四川省汶川發生8級強烈地震,是全中國人民無法忘記的刻骨銘心的日子,也正是這天早晨,玲玲聽到的午夜手機聲有了確切的答案,可那天,大家都暫時不敢回到自己的家裡,人們聚集到市中心的廣場上,等待着各種消息的發佈,而古城也被列入到了危險區域,先是手機信號中斷,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恐慌,玲玲和蘭蘭她們也在廣場的人潮中度過了一個不眠夜。
幾天過後,抗震救災的熱潮在全國掀起,全國人民牽掛着汶川的一切,而古城作爲防震重區,人們都到處搭着帳篷,玲玲她們也在遠離樓羣的草坪上固定了旅行帳篷,蘭蘭畢竟是個孩子,覺得好玩,但她也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她把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都捐給了災區。
廣場上,玲玲已經完全忘記了午夜手機聲的煩惱,白天忙於各類抗震救災的捐款、宣傳工作,晚上便回到帳篷中,經歷着災民般的生存過程。
許多天過去了,市政府宣佈可以回家住了,玲玲便回到了606,當她來到小區時,正碰上那個胖女人,她又開始感到恐懼,又想起了午夜的手機聲,那胖女人有好地和她打着招呼:
“美女,回來了,沒事,人呀,就是太怕死,有時候是自己嚇唬自己。”。
玲玲勉強的點着頭,胖女人仍說着:“家委會捐款,你參加嗎?”,玲玲點着頭:
“當然要參加,你呢?”,胖女人得意地說:
“我是頭一個,這錢呀,如果太多了就沒什麼用,給更需要的人才過癮,不是老姐給你吹,我是咱社區捐的最多的,可話又說回來,人要量力而行,主要是那份心。”。
玲玲便趕到家委會去捐了一百元,價位會主任讚揚着:
“咱們小區業主覺悟就是高,有錢的捨得捐,工薪的趕着捐,連門衛都積極。”。
玲玲回到屋裡,收拾着,有幾塊玻璃被震碎了,不久,有人敲門,是大劉領着幾個修理工:
“玲玲,物業讓來檢查損失情況。”,玲玲連忙給幾位師傅倒水:
“就是碎了幾塊玻璃,不要緊。”,修理工推開窗戶檢查着:
“呦,這下水管道怎麼斷成這樣了?不像是震的,”,另一個師傅過來也看着:
“是老傷,但這一震,都彎了,得趕快換。”。
不久,師傅們拿着玻璃和幾節塑膠管來了,忙了好半天,玲玲泡了好茶,師傅們對玲玲熱情款待表示感謝,這樣的業主他們是最願意服務的。
到了晚上,玲玲又開始擔心起來,她還是怕那手機鈴聲,怕那些對話,尤其是她已經知道通話者是誰。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午夜的到來,奇怪,這一夜,電話聲竟然沒有響,她又似乎開始盼望着那恐怖的聲音,天知道爲什麼,也許是她被折磨的太久了吧。
整整一夜,她又失眠了,她並不希望那種聲音出現,但她又盼望那噩夢重新開始,起碼她不用再爲睡眠擔心了,可整整一個禮拜過去了,聲音再沒有出現,她終於忍不住了,跑去問大劉:
“大劉哥,我們單元十二樓和一樓的人是不是搬走了?”,大劉回答:
“沒有,剛剛還看見他們出去了。”。
最後,玲玲想到了下水管道,她到物業上問修理師傅,師傅回答:
“你家那節管道開始是鬆開的,後來斷了,地震又震謝了,要是不換,頂樓和一樓說話你那兒都能聽見,煩人着呢。”。
事情似乎終於弄明白了,午夜的手機聲終於徹底消失了,玲玲也終於解脫了。
她想把這個並不好的好消息立刻告訴宮經理。
(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