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後半夜冷風嗖嗖，不由人打個寒戰，抖個機靈，繼續我的惡作劇。
那可惡的顫微微的聲音出現了：“你怎麼能這樣呢？一個文縐縐的帥小夥，怎麼能往別人頭上撒尿呢？虧你還是個文人。”。
壓不住的怒火頓刻燃燒萬丈：“你是人嗎？我只是感到噁心，纔在你這無恥的墓碑前給你一點兒宣泄，你死的倒也安寧，誰規定不可以在這裡撒尿？你倒是死得其所！”。
他這簡直不是報應是報答，世界真的是沒有公平可言。
也許是亡魂的懺悔吧，但他不覺得太晚了嗎：“你從小就是個善良的孩子，也該同情一下我這死人吧？”。
我怒火又燃燒起來：“不許你說我是孩子！你沒有那個資格！你是怎麼教育你的孩子的？你晚年喪子本是最悲哀的事，但擱在你頭上，你是罪有應得！”。
“孩子，你還在恨我？我都是死人了，你也該消消氣了？”。
“你生不是人，死更不是死人，你的靈魂在你還擁有肉體時就已經泯滅，你那無恥的賣弄只是在張揚你的醜惡！”。
對於死人，抱怨是毫無意義的，但他在抱怨我，那他就該在冥界好好懺悔自己生前的罪孽，免得硫磺烈火的燻烤和過分的煎熬。
我壓抑的憤怒稍稍平息：“你現在應該知道自己骯髒齷齪的一生是不該再拿出來炫耀而是作爲懺悔的吧？你兒子生前的話你還記得嗎？你不去糾正還到處張揚，是賣弄他的所謂幽默呢，還是對你們父子生命提前的否定？”。
他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往昔那種張狂若帶到地獄裡，魔鬼也不會待見他。
“還是讓我來替你說出你該懺悔的事吧，咱們從就近的事開始聲討你的罪孽，免得你說的快忘得更快。”。
那一日，這滿臉奸相的老頭來到我家，好端端地又賣弄起他那無恥的兒子：“你看見早上那些在環城公園鍛鍊的老頭老太太們嗎？俺小光說那是老年等死隊，哈哈哈哈！”。
我被他的話激怒，不僅他本人是老人，我的父親我周遭許多鄰居都是老人，我當時的話沒有那麼激烈：“這話可別那麼說，也許有人活不到老呢？！”，他奸笑着看着我，我怎麼覺得他那麼壞，父親怎麼會有他這樣的“朋友”。
不久，他兒子因酗酒過度突然暴斃，不到五十歲的生命還沒來及加入“老年等死隊”就匆忙被火化了，後事一塌糊塗，因爲他年邁的老爸爲他送終，這簡直是戲劇性的結果。
這老死鬼可真無恥：“其實，我最對不起的是你，俺小雯一直都想着你，我想我把你的家拆毀了，你就會回心轉意，她那時正鬧離婚，這是我的設計。”。
“爲什麼不說這是你無恥的詭計？你那女兒真是從小就自作多情，有其父必有其女！太不自量了！我們都是各自有家有孩子，即使她還在妄想，你做父親的也應該勸她死心，別的不說，就她那長相你該勸她每天照鏡子？”。
“可她這輩子心裡只愛着你
，我也沒辦法，只能爲了她給你下套。”。
“快把你女兒那個令人作嘔的愛字從世界上抹去！真的是讓我噁心的透不過氣，你從小就把她領到我家想製造什麼青梅竹馬，可惜，我從小就討厭她！不止是她的長相，更因爲她和你一樣莫名的自以爲是不自量力！”。
他還在強辯：“其實你當時要了我女兒是不會吃虧的，房子票子都會滿足你，誰讓你長那麼漂亮？”。
“這是我錯的根源嗎？你是想用金錢爲你女兒收買我嗎？你後來的親家不是比你有錢的多嗎？你反倒遭受他們的羞辱，你以爲錢能打通一切嗎？無恥！”。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怕長相醜陋，怕的是心靈的扭曲和醜陋，那便是無可救藥了。他兒子的死沒能喚醒他的良知，他在臨死前仍舊四處搬弄是非。
這又是誰在這荒涼陰暗的墓區出來散步：“小夥子，你還是回去吧，這種人死有餘辜，到了陰曹地府都不安分，還是四處挑撥離間，你那泡尿撒到他頭上都可惜！”。
“大媽，這種人千刀萬剮都不解恨，恨他都浪費我的力氣！”。
這老頭真的是死不悔改：“我說老太婆，我和帥哥是舊相識，看着他長大的，這裡沒你啥事，你插進來幹啥？”。
老太太不屑一顧：“你這不知悔改的老死鬼，你該知道，不是你閨女看上誰誰就是給她預備的，她該學會自量，否則下場和你一樣，你兒子就是例子，懶得理你！”。
那老太回她墓裡歇着去了：“孩子，你回去吧，別和死人一般見識，何況他連死人都算不上，他壞事做的太多了，連受報應的機會都沒了，這裡沒人理他，你和他說話正好中了他的計，他在這裡比生前還寂寞，你見過哪個鬼不知詭計呢？”，有道理，走吧。
好一陣陰風怒號，但狂風吹不落星斗，寒夜打不退懷恨人的心，可恨對自己有益處嗎？
曾幾何時，那些故去的親人淡淡地來又匆匆地去，帶不走愛更帶不走恨，只有這給人制造仇恨的亡者讓人自欺，可亡靈是否有知呢？
“孩子，夜深了，你該走了，這裡又冷又黑，遍野是孤魂野鬼，會傷到你身體的？”。這聲音聽上去像是那老傢伙早年故去的亡妻，那個賢惠溫良的女人，可我對她的抱怨不比她丈夫對我的抱怨少。
“阿姨，其實錯的根源就在你的自私，我不是說你生的女兒不好，但她永遠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你一直在強扭瓜甜，這更加固了你女兒的不自量，她一直認爲我必須屬於她。”。
“孩子，她追求你有錯嗎？你就那麼看重外表？我想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是不會那麼膚淺的吧？”。
“接受你女兒就不膚淺嗎？從小我就討厭她，後來十幾年不見，你們一直在猜測我的長相，難道你們就不膚淺嗎？你是希望我越長越難看才符合你的想法，你錯了，我不是你說的什麼溫順，那是女人應有的品質，我的個性你女兒是駕馭不了的！”。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
初？當十幾年後你到我家去謝我老頭那所謂媒人的時候，我一看見你就什麼都明白了，是那老鬼在設計，可是你比他想象的要優秀的多，只是我這一家人都太自以爲是，莫名的自我膨脹。”。
“你們一家人的自負只屬於你們自己，走出門就是別人的笑柄，況且自負的人往往是因爲自卑而起，人，不是你們想象的物件那麼簡單，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即使我不結婚，你聽說過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說法嗎？”。
“難道這就是你的人生態度？看你風采翩翩，怎麼這麼狹隘？”。
“你說錯了，不是狹隘，是自愛！別說你女兒，那時那麼多女孩兒圍着我轉，都是因爲懸殊太大望而卻步了。不是我有多麼優秀，而是我至少是一個懂得怎麼做男人的極有個性的漢子，我沒你想的那麼柔弱。”。
“噢，那我的確錯看你了。”。
“不，是你小就看錯我了，我八歲就獨自一人在深夜闖到遺址亂墳堆去抓蛐蛐，難道你們請我父親去你家他沒告訴過你嗎？膽怯從來在我的生活詞典裡是否定的。”。
“唉，不說了，都是我們家人太自私，更是我老頭子太自以爲是，他心術不正才受此報應，我兒子真的和你沒法比。”。
“這纔是你們的真實心理。我從來都不和誰去比，因爲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好的，但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完人，最好的從來就不存在，你兒子不但不是最好的，而且是最齷齪的。”。
“請你不要再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話了，這話真的是刺穿人心。”。
“到了這時候你們還是沒有明確自己的位置，你們是飄散的亡靈，俗語講就是孤魂野鬼，你們有過人心嗎？無論過去做過什麼，現在只有懺悔吧，免得我把恨帶來再帶走。”。
“啊，言之有理……”。
我還有必要和這些郊野的野鬼們再談下去嗎？風吹過來，我打開隨身的烈酒，小小的抿了一口，不會像過去那樣一飲而盡，他們不值得我那麼做。
“哎！我說俊後生，你在這裡等到黑夜就爲了在這老傢伙墳上撒泡尿？你該拉泡屎纔對，那才痛快！”，能聽出來他不是來自人類的聲音。
“你在誘導我還是在嚇唬我？看看頭頂的天，看看腳下的地，你是能上去還是能站立得住？我又不是來找你報到的，我來過，可你不敢收，因爲我的歸宿不在你這裡。”。
“小子，算你狠！敢跟我到陰曹地府走一遭嗎？怕你娃娃沒那個膽，哈哈哈哈！”。
陰風四起，樹林裡呼呼地吼叫，腳下傳來怪異的狂笑，有白骨時時顯露於腳下……
我不以爲然：“就這些嗎？你這是嚇唬孩子的，說走就走，看我把烈酒飲幹！你那裡有什麼酒？可別小氣啊？”。
俺這裡，來時心坦坦，歸途胸蕩蕩，忍不住胸懷放歌要高吼一聲大秦腔！
他怎麼不見了？待俺追犟上去……
（2015/5/12，盛順豐於西安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