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跑的鼻子的確好使，但我卻是不信他連人血和畜生血都分的出來。
我笑道：“不得了，這人和畜生的血味道還不一樣？”
滿山跑嘿嘿笑，露出一嘴被煙燻黃的牙齒：“那是不一樣的嘛。你別看這畜生在山裡頭跑，尋思它不如人？我可告訴你哦，這畜生吃的可比人排場多咧，畜生血的腥氣重甜味也重，人血嘛，鹹味重。啷個會一樣？”
我肅然起敬，豎大拇指，趕緊掏出打火機把煙給滿山跑點上：“您是行家，抽抽抽，抽一根。”
滿山跑美滋滋的抽了口，得意的笑，說那是的。
以前剛來這裡建林場的時候，山裡頭老多東西出來作怪，他年輕氣盛就端着獵槍桿子在山裡跑，最厲害的一次一個人獵了三百來斤的野豬，見過的東西多了，也就曉得這山裡頭什麼東西能碰，什麼東西不能碰。
他剛纔聞着這血腥味，不像是野豬的。
這山裡頭有山狼，還有熊瞎子，能把人的脖子活生生挑開的，只有野豬，那東西有獠牙，比柴刀都鋒利，急眼了真的拿獠牙把人豁開個窟窿，這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
熊瞎子不一樣，熊瞎子就是爪子和舌頭厲害的很。
早些年有上山來的，熊瞎子一爪子下去能把人半張臉都撕爛，那舌頭上長着一層的倒刺，舌頭伸出來跟你親近一下子？那臉皮子都沒了。看那娃娃脖子讓豁開了，肯定也不能是熊瞎子乾的，除了野豬，這山裡頭沒啥能把人脖子豁開的畜生。
可是這氣味又不是野豬留下的，那會是什麼東西？
問滿山跑，他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這山裡頭沒見過的東西少有，但也不是沒有，說不好是啥子東西，找到了就知道了。
五個人四條狗原地休息，我們找的是背風的地方，穿的也都厚實，雪花洋洋灑灑有越下越大的架勢，滿山跑說這雪要照這麼下下去，晚上指定回不了營子，這裡頭有早些年獵人留下來的屋子，要是找到這地方，晚上也有個取暖的地方。
我們生火，大國帶着三條狗到旁邊去溜達。
來山裡頭最不用帶的就是吃的，這片屬於深山，跑着的野物多，山跳和山雞都比較常見，枯樹墩子上有木耳，落葉層下面就能刨出來菌。
過了不過個把小時，大國手裡拎着兩隻兔子跑了回來，後面跟着三條獵犬。
我們出來的時候沒帶鍋子，只能烤着吃，滿山跑和我爹倆人過去三兩下把一隻兔子剝了皮，裡邊的內臟摳出來扔給三隻獵犬，這三隻狗也是極厲害，不搶食，誰的誰吃，饞的小狗崽不願意，也要上去搶。
我爸把肝摳出來，扔給小狗崽：“搶啥，你吃這個。”
小狗崽聰明的很，也不搶了，過來叼着地上的肝臟一口一口的吞。
落葉層上已經落了不少雪沫子，滿山跑抓過去一把在兔子身上搓了搓，這就算是洗好了，拿樹幹子插住架在火上烤。
大國手裡還有一隻，這隻肥的很，我接過來摸了摸肚子，轉手扔到地上放了：“有崽子了。”
滿
山跑一邊烤兔子，一邊笑：“座山吃山，這玩意兒有了崽，就不能殺。得留着，明年還能再吃。我說初一，你娃娃去城裡的時間長，可是這個道理？”
我笑道：“城裡人不懂這個。”
大國說這咋能不懂，吃完了下回吃啥？
我沒吭聲，大國把弄來的幾大捧蘑菇摘了摘，又抓起一把雪搓了搓塞進兔子的腔子裡，大家坐了下來。
來的時候那邊營子裡的倆人也帶了吃的，因爲姓張，我爸也叫他們張大和張二，我也就這麼喊了。
張大掏出點些家裡烙的烙餅子，又從懷裡掏出兩瓶酒。
這酒都是自己家裡釀的，純正的糧食酒，度數也不低，我們這兒把這種酒叫悶到驢，後勁兒大的能把驢悶倒，更不要說是人了。
但是在山裡跑，少不得要喝兩口酒，一來是驅寒，二來是壯膽。
兔子上火沒一會兒，濃濃的肉香彌散開來，張老大給大家各自分了烙餅，滿山跑拎着獵刀把兔子頭割下來，扔給幾隻狗，我們這邊拿着烙餅卷肉，放上幾個菌子，那味道吃着這輩子都不想別的。
再就上兩口烈酒，吃完喝完渾身都是暖烘烘的。
吃完休息了一會兒，把火苗子撲滅，大家收拾了一下繼續往前深入。
雪片子越下越大，到了下午的時候基本上兩米開外的情況已經看不清楚了，血跡也越加稀稀拉拉的，走上好一段路才能看到。
這就麻煩不少，得專業人士找。
我爸擡頭看了看雪天：“仔細着腳底下的印，這裡頭就是深山了，十年八年的也沒人進來過，落葉層賊厚，有東西走過去肯定能留下印。順着印找。”
滿山跑道是這個理兒，跟着找就行。
不過速度要快，看這雪的架勢，沒一會兒就能把林子裡的地都給下上一層，到時候想找就難了。
不過有滿山跑和我爸倆有經驗的人在，我們起初也沒走錯路。
山裡天黑的早，到了四五點鐘的功夫周圍已經黑了下來，好在雪地裡走也不算難行，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前邊終於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木屋。
滿山跑看了看就說這屋子是來偷木頭的人弄的，今天晚上就在裡頭躲躲，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其實到了這片區域，張老大和張老二已經不想往下走了，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這片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到處都是竄天高的針葉林，那東西傷完人之後就從營子裡跑出來了，啥玩意兒能跑到這裡頭來？
誰也說不好，不過山裡的人，因爲靠着山，所以對山裡的東西都有一份敬畏。
進了木屋，張老大說：“葉叔，跑爺。俺們看，咱們明天再找一上午，要是找不到咱們就回吧。再往裡邊可就是山神爺爺的地方了，大林子裡有啥東西都不好說，別再出個什麼事，俺們回去可咋交代。”
雪已經積了有半指厚，其實張老大說的也在理。
張老二膽子小，點頭說就是的，這山神爺爺的地方咱們可不敢隨便亂闖啊，萬一
得罪了這山裡頭的山神，咱們可就都回不去了。
山神這個事兒在我們這邊早有傳聞，但真麼多年誰也沒見過。
滿山跑不以爲意：“哪裡讓你們這容易就撞見了？我跑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再找找，明天下午要是找不見，就回去。”
別人不瞭解滿山跑，我爸可是清楚的很，把菸袋鍋子從腰上抽下來點了一鍋子。
“跑爺這是不信邪，尋思着山裡頭沒他不知道的。這是要跟那傷人的畜生槓上了？不是我說，娃們說的也沒啥錯。不過看這架勢，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那就明天下午吧，等雪小點咱們要是還沒找到，就回去。”
滿山跑咧嘴笑說可以，那就這麼定了。
大國白天能帶着獵犬抓兔子，晚上可就差了一點，滿山跑讓我們在屋裡呆着，他帶上一條狗和一竿子獵槍揹着就出了門。
“把火苗子生好，回來咱們開飯。”
他走了之後我和大國兩個人到外邊去撿了一些乾柴，回來生火，進門就聽到張老大正在勸我爸，說無論如何明天也得回去了，再往裡邊就真的不能去了。
我心裡頭好奇的很，覺得張老大和張老二這不像是敬畏，更像是真的害怕。
把柴禾扔到地上問：“到底咋的了？怎麼看你們是真的害怕似的，這山裡頭有啥啊？能嚇成這樣？”
大國在一邊生火，笑說：“還不是老早的時候這幾個營子裡傳的事？”
我好奇，這個還真沒聽說過。
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說來聽聽。
張老二神叨叨的看了看門外邊，跟我說，那是很早的事了，咱們這片山裡頭有山神，還有人見過呢。聽說早些年有人來山裡頭打獵，說一些不乾不淨的話，那人運氣也好，打了一頭狍子回去，等到家裡就把狍子放院子裡了。
“你猜咋的？”張老二緊張起來：“那傢伙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把狍子殺了，隔壁鄰居就聽見哇的一聲有娃兒哭的聲音，一羣人衝進去一看，啥玩意兒狍子啊，那獵戶正拎着刀分屍呢，他手裡拽着的也不是啥狍子，是他親生兒子。人家都說是山神收命呢。”
我看向我爸，我爸點點頭說這事兒還真聽說過。
張老大說那可不是？
聽說那獵戶就是順着猞猁溝走到山裡頭來的，有人還說那狍子說不定就是山神爺爺的家奴，讓這傢伙給打死了，這是山神爺爺要報復呢。
這幾個月來我也遇到過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你說這個世界上有鬼，我是真的相信，因爲親眼所見。
可你要說這個世界上有山神，那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的。
“我看多半那個獵戶精神不正常，哪兒有那麼邪乎的事。”我不以爲意笑了笑。
正逢這個時候，門外遠處忽然傳來幾聲劇烈的狗吠聲。這聲音像是遇到什麼事了，緊接着就是一聲槍響。
這地方安靜，槍響一下就跟打雷差不多。
我爸臉色忽的一變，站起來往外看：“出事了，快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