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我確實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恐懼。
那並不是所謂的危機感,或者什麼人體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就是害怕,那種深入到骨髓的恐懼。
你可以想象一下,在那樣一個陰森森的晚上,我的兩個朋友生死未明,我被困在一條小木船上,任憑木船自己把我帶向一個未知的海域,連跑都跑不了。
陰森森的濃霧包裹着我,整個大海上彷彿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在那個黑壓壓的大海上,竟然突然冒出了一大羣站在水面上的人,幾乎顛覆了我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讓我幾乎在懷疑,我現在正在做一個漫長的噩夢,而且絲毫沒有要甦醒的意思。
我幾乎完全被嚇蒙了,過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幾分鍾,也許只有短短的秒鐘,我才反應過來,看着小船正在一步步駛向那些人羣。
我的身體禁不住哆嗦起來,兩腿發軟,幾/乎站都站不穩,隨時要摔倒在甲板上,兩隻手死死握着那柄魚叉,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真的,知道現在我才明白,人在強烈的恐懼下,大腦會變得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只剩下一些最本能的反應。
這時候,我突然覺得腳上有股酥麻麻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從我腳下爬過。
低頭一看,發現一隻碗口般大的螃蟹,剛從我腳上翻過去,正在迅速移動着身體,橫着像船尾爬過去。
我嚇了一跳,這哪來的螃蟹?
第一個想法,是裝螃蟹的白桶漏了,螃蟹從裡面跑了出來。
轉過頭看了看,發現白桶好好地立在那兒,桶蓋也嚴嚴實實的,並沒有任何傾倒。
那這些螃蟹是哪裡來的?
那一時間,我忘了害怕,茫然朝周圍看着,發現甲板上有好多青黑色的螃蟹,都在窸窸窣窣滿地亂爬,拼命朝着船頭、船尾的角落跑。
好奇地踢開一個橫在船尾的塑料桶,赫然發現,在桶後,竟然有差不多十多隻螃蟹,有碗口大的,也有巴掌大的,更有好多隻指甲大小的螃蟹崽子,都藏在那兒,嘴角邊吐着白沫,舉着大鰲對着我。
看着這些密密麻麻的螃蟹,我的頭髮禁不住一陣發麻。
在上船前,我專門檢查過,船上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花格子也說過,因爲這些天的颱風,這艘老木船一直沒下過海。他爺爺每天穿着一艘小艇子,去海上撈一些蝦仔換酒喝。
那船艙裡那麼多螃蟹又是哪來的呢?
又喝了一口酒,撞了撞膽子,
看着越來越近的那羣黑壓壓的人羣,我不由蹲下身來,想起了書上說過,老鼠會離開將要沉的人,跳蚤也會離開將要死的人,這些生物是最敏感的。那麼這些螃蟹拼命要往船上爬,又說明了什麼呢?
莫非說,這艘船是一艘福船,跟着它就會高枕無憂?
還是說,這艘船就要沉了,它們搶先佔領先機,到時候在吃我或者搶奪巢穴時就會佔上風?
我心一橫,想着去他媽的吧,這幫王八蛋都等着老子死呢,老子偏要跟他們對抗到底!
一仰脖子,把瓶子裡小半瓶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心裡一團火一下子躥了起來,感覺胃裡、肺裡都燃燒了起來,兩隻眼睛通紅通紅的,頓時覺得什麼也不怕了。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這話一點兒也不錯,半瓶酒下肚,我立刻像是換了一個人,膽氣沖天,當時,別說那羣站在水面上的人,就算是剛纔那條巨型水怪上來,老子也敢跟他玩命!
三兩下扯下背心,光着膀子,揮舞着魚叉,先是哇啦哇啦唱了幾句,吼的完全不像是人腔,接着惡狠狠地朝着那夥人罵了起來,讓那幫狗娘樣的趕緊過來,不然七爺我殺將過去,把你們殺的,啊呀,啊呀,那個片甲不留!
吼了一會兒,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並沒有人出來應戰。
我有些好奇,又朝他們吼了幾聲,問他們是什麼的幹活,爲啥在前面攔住七爺我的去路?!
那邊還是一聲也不吭,那麼多人站在那兒,像是死人一樣。
一陣海風吹過,我熱血上涌,也顧不上什麼了,當時心裡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估計是破罐子破摔了,我竟然抄起那個空酒瓶子,朝着那夥人就狠狠砸了過去!
瓶子不知道是不是砸到了誰腦袋上,應聲而碎,緊接着一個聲音怒吼起來:“俺操你八輩子的祖宗!誰拿瓶子砸老子?!”
那聲音,一下子把我給鎮住了。
我大吃一驚,站在那兒,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接着,我騎在船舷上,拼命喊着:“瞎子!他媽的瞎子!”
立刻,那邊就有了呼應,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小七?!小七,是你嗎?!”
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騎在船舷上拼命叫着:“操,除了老子我,還有誰那麼英俊!還不趕緊過來接駕!”
瞎子說:“操,俺還以爲遇上了夜叉鬼呢!趕緊把纜繩扔過來!俺們給你拉過來!”
這時候,我們已經離得非常近了,在霧氣中,已經能看到一個人站在那兒,渾身都是水,確確實實是瞎子不假。
我還有點兒不敢相信,剛纔在濃霧中,我看到那裡明明有一羣人,古怪地站在那裡,他們又去了那裡?
仔細看了看,瞎子背後是一座黑色的礁石,有些露出水面的礁石,奇形怪狀,從遠處看起來,還真像是一個個伏在地上的人。
終於明白過來,我哈哈大笑,想着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一些礁石給嚇住了,一把我拽下纜繩,使勁給他扔過去,卻因爲用力過猛,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到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