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萬書高坐在車裡撞天喊屈,丁二苗卻迅速作出決定,讓李偉年這就開車,去工商學院尋找潘一鋒。
萬書高在大學城有點人緣,一番電話聯繫,竟然七彎八繞地找到了潘一鋒的一個室友,嚴子磬,約定在工商學院門前見面。
時間是晚上九點,正是大學生們活躍的一個時間段。學校門前,男男女女,成雙成對。
嚴子磬挺健談的,長得也耐看,平頭白臉,帶着一點點玩世不恭的氣質。一番介紹之後,萬書高表明來意,要嚴子磬聯繫潘一鋒,請他出來,大家見個面。
當然,萬書高沒說什麼魁星下凡的事,傳揚出去太嚇人,把學校領導嚇出毛病來,可不得了。
嚴子磬接過萬書高的香菸點上,抽了一口皺眉道:“要見潘一鋒,倒也容易。不過這傢伙不肯吃虧,要見他,恐怕你們還要破費一下,小飯館裡擺一桌?”
“小事一樁!五穀豐登的,還怕麻雀吃一點?附近的小飯館,隨你選一家。”萬書高做主,非常大款地一擺手道。
嚴子磬點點頭,撥通了手裡的電話,道:“潘瘋子,下來。學校大門口,我找你有點事。”
李偉年笑着說道:“你這個室友很大牌的啊,見他一面還要請客?”
“不是大牌。而是他有自己的原則,他認爲交朋友耽誤了讀書時間,所以獲得賠償,就是天經地義的。”嚴子磬把手裡的菸頭彈在牆上,砸起一片火花,繼續說道:“你們找我真的找對人了,要是你們私下聯繫,請他吃飯他也不會答應的。”
丁二苗笑而不語,心中更加確定潘一鋒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這些星宿下凡,總有些古怪的地方。要麼奇醜無比,跟鍾馗包拯一樣;要麼性格獨特,如金聖嘆方孝孺之輩。
隨後,在萬書高的引導下,嚴子磬又說起了潘一鋒平時的一些事,更讓人歎爲觀止大跌眼鏡。
據說潘一鋒用實驗用的天平秤,稱過食堂大餅的分量,得出大餅的平均重量,在48。5到51。5克之間。有一段時間,食堂偷工減料,就被他神目如電地發現了,告狀告到了校長那兒。從此以後,食堂師傅見了他就頭大,總是揀最大最厚的餅給他。
又據說,因爲國家鈔票上有個“貳”字印錯了,他堅持不懈地打電話去央行,最後逼着行長道歉。
最牛逼的一件事,是他去年掌摑歷史系的一個學者教授。
他認爲教授講的清史不對,但是幾次當面質問,對方不理他。他一急,給了人家一巴掌,最後在班房裡呆了一個星期。但是事情沒有結束,他放言,如果對方不給他平等話語權,他就追着對方打。最後捱打的教授,反過來給他道了歉。
聽到這兒,丁二苗擦了一把汗。這哪是文曲星下凡,簡直就是狗皮膏藥,誰要沾上他,估計得倒黴一輩子。
“來了,潘一鋒來了!”嚴子磬指着學校大門裡、遠遠走來的一個人說道。
潘一鋒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在路燈下,中等個頭,普通身材。那形象,果然和萬書高說的一樣。
頭髮亂得像雞窩,鼻子上架着黑邊近視眼鏡。身上的襯衫,一塊黑一塊白,看不出原來的底色。襯衫的下襬,一角塞在褲子裡,一角拖在外面,豬耳朵般的扇來扇去。偏偏他的褲子又大了點,褲腳拖在地上,已經被磨得絲絲縷縷。
“哥們好,我叫萬書高,想必你也認識。不認識也沒關係,以後就認識了。”萬書高大步上前,伸出了熱情的雙手。
可是還沒到潘一鋒面前,萬書高卻縮回一隻手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潘一鋒頭上的腦油味和身上的汗味,加起來威力無窮,足可以秒殺狐臭什麼的。
“你怎麼了?”潘一鋒茫然地問道。
“文氣,文氣……,據說你學習成績好,身上文氣沖天。”萬書高身手和潘一鋒碰了一下,轉身介紹道:“這位是我朋友丁二苗,這位是李偉年。我們有點小事,想請你幫個忙,還請賞臉,到飯館裡喝幾杯。”
“哪有什麼文氣?是汗味吧?這段時間忙着看書,是有幾天忘了洗澡。”潘一鋒毫無愧色地解釋着,一邊抓着頭髮說:“去飯館喝酒啊?可是我現在還有點事。”
他這一抓頭,雪花般的頭皮屑就飄了下來,如同風過梨園。
嚴子磬推着潘一鋒的肩膀,道:“先去喝一杯再說,有什麼事,等會再辦。”
幾人前呼後擁,把潘一鋒帶進了學校對門的一家小飯館。
開了個包間坐下,潘一鋒掏出手機捏了一番,又道:“我真的有點急事,就怕去遲了,會耽誤事。”
“什麼事說來聽聽,都是朋友,能幫忙的,我們給你幫忙。”萬書高把潘一鋒按在凳子上,不讓他起身。
“哦,也是小事。”潘一鋒說道:“剛纔接到一短信,有人要找大學城的一個男生。我看自己的情況比較符合,就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了。據說第一個爆料的有一千塊獎金,我要去核實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第一個報料人。”
丁二苗幾人對視一眼,哭笑不得。
萬書高一巴掌拍在潘一鋒的肩膀上,道:“不用覈實了兄弟,那條短信就是從我手裡發出去,然後輾轉發到你手裡的。也就是我們要找你,我們就是懸賞人,明白了嗎?”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兒,我能不明白嗎?”潘一鋒漫不經心地道:“我要逐層追溯,找到源頭。看自己是不是第一報料人,如果是,我就要對方支付我一千塊。”
丁二苗急忙擺手:“不用追溯了,這一千塊,我們給你。”
“那怎麼行?我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如果我不是第一個提供線索的,我絕對不會要這筆錢。”潘一鋒一臉正氣,又說道:
“不過我估計,我應該是第一個報料人。因爲我的考試成績,我沒跟別人說過。尤其是小學升初中和中考第一的事,這裡沒人知道。我的短信是回覆給趙明的,剛纔問了,趙明又回覆給王家豪的,現在……”
“別說了,別說了。”萬書高拿起手機調出短信,遞到潘一鋒面前,說道:“第一個提起的潘一鋒,就是王家豪。你說的沒錯,你是第一報料人。”
潘一鋒鬆了一口氣,這才道:“弄這一千塊,還真不容易。你再打電話,跟王家豪覈實一下。如果情況無誤,就把獎金先給我,我等錢用。”
萬書高很鬱悶地聯繫了一下王家豪,確認無誤,把一千塊數給了潘一鋒。
酒菜上桌,幾人頻頻相勸。嚴子磬吃的比較斯文,潘一鋒卻大快朵頤,旁若無人。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吃的差不多了,潘一鋒才鬆了鬆褲腰帶,問道。
丁二苗咳咳兩聲,說道:“我想請你幫我對付一個……壞人。”
“我從來不打架。”潘一鋒攤開手,道:“我更不會幫別人打架。”
“其實這個人不是人……”
“衣冠禽獸多的是,報警唄。”潘一鋒說。
“這個……報警無效。”丁二苗有些頭痛,這件事,該怎麼說纔好?
萬書高急了,說道:“反正這兒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這位二苗哥,是茅山捉鬼法師,現在遇上了一個妖神,不好對付。我們打聽到潘一鋒是文曲星下凡,所以來請你幫忙的。”
當地一聲響,嚴子磬手裡的酒杯沒端住,掉在了桌子上。
“我是文曲星下凡,可以對付……妖神?”潘一鋒吃驚地問。
丁二苗萬書高李偉年一頭,滿臉莊重。
“嘿嘿……,你們拿我當成書呆子,哄我開心哄我玩的吧?告訴你們,我是無神論者。”潘一鋒一抹嘴巴,竟然站起來,就要開門而去。
萬書高伸手攔住了潘一鋒,氣急敗壞地道:“吃了我們的飯,你就這樣走了?”
潘一鋒推開萬書高的手,打開包間的門,喊來了服務員。
“算算今晚這桌一共多少錢?”潘一鋒指着桌子上的酒菜問道。
服務員算了下,道:“一共兩百零八塊。”
潘一鋒點點頭:“aa制吧。五個人,兩百零八,每個人四十一塊六。”
說着,潘一鋒從剛纔萬書高給的一千塊裡面,抽出一張大鈔遞給服務員:“這是一百,找我錢。”
萬書高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丁二苗揮手製止。
這個奇葩潘一鋒,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丁二苗還需要觀察。
服務員看了看丁二苗等人,見大家都不說話,終於收了潘一鋒的錢,找回六十,道:“四十一塊六,我收您四十,找您六十。”
潘一鋒卻退回十塊錢,正氣凜然地說道:“那怎麼行?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該多少,就是多少。再收一塊六,找我八塊四。”
“……”服務員沒辦法,又收了十塊,找回九塊。
“還有六毛。”潘一鋒又退回去一個鋼鏰。
服務員哭笑不得:“可是我沒有四毛找你……”
潘一鋒想了想,突然回身從桌上的紙盒裡往外抽紙,一邊道:“這種餐巾紙,售價四塊錢一盒,每盒一百張。你沒有四毛錢找我,我拿十張餐巾紙,剛好兩清。”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潘一鋒把餐巾紙摺疊起來,裝進口袋,就那樣華麗麗的一個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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