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茅宮假山陣,是茅山教派獨創的奇門迷魂陣法,大多都是就地運用山石佈置而成。從外面看平淡無奇,進入陣中,就會立刻產生天昏地暗、山陵起伏、高峰插天等等幻象。
當初在天府城郊特務山上,丁二苗就是利用這一陣法,困住了飛雲道長鍾浩然。
但是眼前的陣法,卻略有不同。陣內並無肅殺困頓之氣,反而更加迷離撲朔。
看見三茅宮假山陣,丁二苗和吳展展都毫不猶豫地尋路而進。顧青藍明明跟在丁二苗身後,可是卻見丁二苗繞過一塊山石,便消失在視線裡。
陣法中央,一塊一人高的大石頭下,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威猛的老者盤腿靠坐,一動不動。不用說,正是吳展展的師父龍雙火。
龍雙火胸前中彈,血染衣襟。雖然早已氣絕身亡,但是一雙虎目依舊瞪得渾圓,殺氣不散,恍如天神。
“師父……!”吳展展一聲哭叫,已經軟了雙腿,跪地爬行而去。
在這塊大石的另一面,乾枯瘦小的仇三貧,也盤腿而坐,雙目緊閉。面色如常,略帶微笑,嘴裡還叼着半根香菸。
不過仇三貧的身上,卻沒有看到槍傷,外表完好無損。
丁二苗撲了過去,跪倒在地,淚如泉涌:“師父——!”
三個月前,自己用腹瀉藥暗算了師父,帶着所有法器偷下山來。誰知道,那次下山竟然是永別!
吳展展和丁二苗在陣內哭的昏天黑地,顧青藍在陣中亂轉,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明明聽見他們的聲音就在耳邊,卻找來找去看不見人影。
“二苗,展展,你們在哪裡?”顧青藍心裡着急,放聲喊了起來。
顧青藍並不是因爲找不到路而着急,而是因爲,聽見吳展展哭的悲慟,自己卻無法上前相勸,所以心中着急。
“藍姐,這邊。”身後的樹叢裡,丁二苗忽地轉了過來,把顧青藍嚇了一跳。
丁二苗拉着顧青藍的手,帶着她走進陣中,朝着吳展展那邊努了努嘴。
顧青藍自然會意,走過去,在吳展展的身邊蹲下,拉着吳展展的胳膊,溫言相勸。什麼人死不能復生啊,節哀順變啊,老前輩鋤奸誅惡,死得其所重於泰山啊,陳詞濫調,想到什麼就勸什麼……
相對來說,丁二苗要堅強許多。畢竟是大男人,有淚不輕彈,彈了也就一會兒。
吼了幾嗓子以後,丁二苗抹了抹眼淚,給師父磕了幾個頭,站起來找顧青藍要了打火機,把師父嘴裡的半截香菸重新點上,站在一邊默默肅立。
等到師父嘴上的半截香菸燃盡,丁二苗這才把師父的遺體平放在地,檢查師父的死因。說起來也奇怪,仇三貧死去多日,遺體一點沒有腐化的跡象,甚至還略有餘溫,並不僵直。
解開師父的衣服,丁二苗這才發現,師父胸前原本戴着的一塊青銅八卦懷鏡不見了,只留下穿繩的一小塊鏡鼻。
再看師父胸前,雖然皮膚並未破損,但是卻紅腫一片。
略一思索,丁二苗就明白了。師父是被人一槍打中胸口上的懷鏡,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傷,而後纔去世的。
這塊懷鏡,是師父一直戴在身上的僻邪之物。想不到,在最後關頭,還是幫師父抵擋了一顆子彈,給師父留下來一個全屍。
大石頭的另一邊,吳展展還在大放悲聲,顧青藍不住相勸。
良久,吳展展也哭累了,在顧青藍的勸說下,漸漸止住了哭聲。
丁二苗走了過去,走到師叔龍雙火的遺體前,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一邊磕頭,丁二苗一邊在心裡懺悔,上次在山城,自己聯合李偉年林兮若,惡搞龍雙火,的確是過分了。但願師叔泉下有知,原諒自己的無禮。
見到丁二苗在自己師父面前磕頭,吳展展這纔想來,二師伯還在那邊。來而不往非禮也,吳展展又轉去那邊,給師伯仇三貧也磕了幾個頭,表達晚輩的敬意和哀悼。
丁二苗這時候,才仔細打量龍雙火的遺容。
龍雙火可謂死不瞑目,怒目圓睜,滿臉殺氣。
丁二苗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幫師叔合上了雙眼,口中道:
“師叔,你老人家安息吧。野人谷中,所有被抓來的女人都已經獲救,野人自食惡果,全軍覆滅。仇敵譚道人,也已經葬身在野人谷裡。師妹聰慧正直,師叔後繼有人,可以含笑九泉了……”
合上師叔的眼神,丁二苗才知道,師叔的遺體也很“新鮮”,就像剛剛嚥氣一樣。
放平龍雙火的遺體,丁二苗解開龍雙火的包裹,從裡面找出一件換洗衣服撕開,要給龍雙火包紮傷口。
雖然現在包紮遲了點,但是包紮起來,總比這樣血淋淋的好看一些。
“我來……”吳展展走了過來,接過丁二苗手裡的碎布條,仔細地擦去師父胸前的血跡,輕手輕腳地開始包紮,彷彿師父還活着,生怕碰痛了師父。
顧青藍越看越驚疑,低聲問丁二苗,道:“二苗,兩位老人傢什麼時候去世的?怎麼……龍前輩的血跡,都還沒幹?”
“按時間推算,師父師叔去世的日子,有十來天了。但是我師父和師叔,都是一代捉鬼宗師,自然精通風水堪輿之道。”丁二苗環視着四周,用手指點着說道:
“他們在臨死之前,選擇了這個地氣循環不休的風水寶地,用來保持遺體的溫度不下降,並且,設置了這個迷陣,既可以防止野獸生人進入,又能聚集天地真氣,維持遺體不腐。”
其實丁二苗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師叔龍雙火應該是中彈不久,便氣絕身亡的。而師父因爲有懷鏡擋子彈,所以當時並未氣絕。然後,師父帶着師叔的遺體,在這裡佈置了陣法。
如果沒有師父的照應,師叔的遺體,不可能這樣“新鮮”。
但是這話,丁二苗不能說。一說出來,就顯得師叔不如師父,吳展展一定不高興。師父師叔鬥了一輩子,吳展展自然也知道。
“原來是這樣,果然是前輩高人,一代宗師。”
顧青藍點點頭,又問道:“二苗,不知道你和展展,打算怎麼處理兩位老前輩的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