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楓說的是一會,但秦紫蓮等了很久也沒見對方有向自己問問題的意思,她翻了個身,有些疑惑地朝楊楓那邊看過去。
病房裡的大燈早就已經被楊楓關掉了,此刻整個房間裡唯一的燈源就只有右邊桌上的那盞檯燈,柔和,不刺眼,只籠罩着桌子那一片角落。而楊楓就正坐在那張桌子前趕寫着那份學生會總結報告。
工作時候的楊楓,卸去了一貫的冷淡和漫不經心,面對着面前的一大堆資料,神色認真而專注,雖然要處理的問題多而雜,卻不見他有片刻的不耐煩。翻閱資料、處理數據、整理主題、填制報告……一步一步,有條不紊,不見分毫凌亂。
秦紫蓮還記得自己曾經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這樣的一句話:“自信的女人最美麗,認真的男人最帥氣。”
——雖然楊楓已經足夠帥氣了,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秦紫蓮還是不自覺地將“認真的男人最帥氣”這句話套用到了楊楓的身上。
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秦紫蓮訝異地發現之前那種因爲來到了醫院而產生的悲傷和不安,此刻竟奇異地都慢慢地消褪了下去,反倒是一股倦意席捲了上來,讓她忍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哈欠的動靜並不大,但楊楓竟還是聽到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過頭來,看着她說:“困了就先睡吧。”
秦紫蓮邊打着哈欠邊搖了搖頭,“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
楊楓看着她哈欠連天的樣子,說:“你先睡吧,有問題我會叫醒你的。”
秦紫蓮原本還想說自己撐得住,可還沒開口,更密集的一波哈欠又來襲了,眼皮也抵不住開始打起架來,終究還是敗給了周公的召喚,迷迷糊糊地迴應了一句“那你有問題就叫我啊”,之後,頭一沾枕,閉上眼,不多久便會周公去也。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的時候,楊楓已經不在病房裡了,只餘他帶來的那堆資料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上。
秦紫蓮從牀上坐起來,然後有些意外的發現病牀正對着的那張長沙發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枕頭和一張已經疊好了的毛毯。
難道,楊楓昨晚是在自己病房的沙發上休息的?這樣的猜想一出現在腦海裡就把秦紫蓮自己嚇了一跳。
再仔細想了想,她又搖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想:應該不太可能吧?楊楓是這家醫院的少東家,就算要休息,也會讓人安排個VIP的病房給他,哪至於在沙發上委屈一晚?
那麼,這個枕頭和毯子又是……?
楊楓又去了哪裡?
帶着滿腦子的疑問,秦紫蓮在套間的洗手間裡心不在焉的洗漱整理了一番,出來時,正好遇上來了過來收拾東西的小護士。
“秦小姐早。”年輕的小護士很有活力的向秦紫蓮問了個好。
秦紫蓮對她笑了笑,“早。”
看見秦紫蓮似乎很好說話很容易相處的樣子,小護士邊收拾着東西,邊忍不住八卦的問道:“秦小姐是我們大少爺的女朋友吧?”
秦紫蓮被她這個忽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有些懵,愣了一下,才說:“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小護士顯然不願意相信,一副“我瞭解你只是害羞而已”的表情說:“呵呵,我們大少爺可不會對只是朋友的女生那麼好。昨天晚上他擔心秦小姐你一個人害怕,還特地讓我們拿了毯子和枕頭過來,在沙發上陪了你一夜呢。”
聞言,秦紫蓮手上正在整理衣服的動作一滯,她擡眼向小護士看了過去,嘴脣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卻最終只是低低地“啊……”了一聲。
小護士以爲她不相信,又說:“我可沒騙你,我們護士長給他開個了VIP間他都沒去,堅持要留在這裡。對了,我過來給他送毯子和枕頭的時候,還正好看見他給你蓋被子呢。不是我誇張,我還從來沒見我們家少爺對其他女生像對你那樣,那麼溫柔體貼過……”
小護士還在嘰嘰喳喳的說着,但秦紫蓮的思緒卻有些飄遠了,某些之前她一直忽略或者未曾在意的細節,在這一刻,都像潮涌一樣,聚集起來一下子全都涌進了她的腦海裡:
半夜的忽然到訪;細心的詢問護士長的那些問題;意料之外的沒有和楊笙一起離開;明明說有問題要問,卻最終任由着她睡着,始終未曾叫醒過她。
還有……
桌面上的大堆的文件;被早早熄滅掉的刺眼的大燈;刻意放輕了動作的翻動紙頁的動作;沙發上一夜之間多出來的毯子和枕頭……
這些在腦海裡漸漸清晰的事和物讓秦紫蓮的鼻頭有些泛酸。在R國的時候,她對哥哥說過“如果是其他人,自己還能揣測一下對方的想法,但是楊楓就只能順其自然”這類的話。事實上,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對哥哥說實話。她對楊楓,並不是不能去揣測,而是……不敢。其實,她對楊楓的瞭解,隨着他們彼此的相處,早就一點一點的在加深了。楊楓並不是一個多難了解的人,他的冷酷和生人勿近的感覺,其實都只是一種屏障外的假象而已,跨過那道屏障,人們所能看到的真實的楊楓,其實是一個外冷內熱、重情重義、可以依靠、有擔當甚至是會默默爲別人付出的那樣的溫暖的人。
秦紫蓮不是沒有發覺楊楓對自己是關心在意的,只是她卻不敢去確定,楊楓的這種關心在意,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程度。是喜歡,還是僅僅只是一種友情的表達形式?
她不敢去確認這一點,甚至就連試探的腳步也沒有信心去邁出那一步,她總是會不自覺地往不好的方向去想,擔心有些話一旦說破,她和楊楓,可能會連朋友也沒辦法自然的再做下去。
所謂的順其自然……
其實,只是秦紫蓮的一種逃避而已。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跟其他人說,只好掩藏在心裡,讓時間慢慢去消化它。
在對楊楓的感情的世界裡,一向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秦紫蓮,其實只是個膽小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