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龍的悲鳴，黑蛇的嘶吼，窮奇的咆哮，似乎一直在耳邊呼嘯不停，腦海中一片混亂，更是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在迷迷糊糊之中，耳邊是似乎有一個人在說話。
“韓澈？韓澈？”
韓澈聽得不是很清楚，想要用盡全力去聽，但是身體卻不受使喚。
“首領，他好像有些不大對勁，你看看？”
一隻粗大的手掌搭在他的身體上，更嚴格的說是一隻熊掌，鋒利的指甲劃得胸口生疼。
“怎麼傷的這麼嚴重，肋骨幾乎斷了一半，內臟也被劇烈擠壓，看來是活不了了，我們先把正事辦了，這個小子再說。”說話的人口氣有些生冷，他在意的並非是韓澈的生死。
似乎他們還說了些什麼，但是韓澈聽不清澈，因爲此刻他的腦袋裡嗡嗡直響。
“怎麼樣，黃道天書可在石棺裡？”
“正是，請首領去取。”
“哈哈哈哈哈哈，黃道天書！我終於得到你了！”
粗獷的聲音響徹整個洞穴，韓澈雖然閉着眼睛，但是他可以感覺到周圍的金光已經漫遍了整個洞穴，就像是閉着眼睛曬太陽一樣，眼皮是紅色的。
“韓澈？你怎麼樣？”
韓澈意識稍稍清醒了些，傳入耳邊的聲音也很真切，是熊義的聲音。
“喂！你可別死啊！”
熊義顯得有些焦急。
微微蠕動了一下手指，卻是一番劇痛襲遍了全身，韓澈想要掙開眼睛，拼了命的將沉重如石的眼皮扯開。
整整過來一刻鐘，他終於做到了，眼皮先是上擡了一些些，將眼睛眯出一條縫，但是隨之而來的刺眼金光卻是讓韓澈不得不再一次閉上眼睛，並且下意識的想要用手去擋住，可是這個動作還沒有做，渾身的劇痛已經讓他差一點再一次昏迷過去。
“你醒啦！”熊義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熊族的人不欠人情，熊義不希望韓澈死掉，否則的話他們就會歉他一個巨大的人情。
再次嘗試，成功了，但是一股火燒火燎的疼痛傳來，不是身體，而是他早已乾涸的喉嚨。
“水……”
嘶啞的聲音，在韓澈的喉嚨間蠕動，變扭的出不來。
“啊！什麼？水？……”
熊義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話，急忙從身後取出水袋，將它塞進韓澈的嘴裡，熊族的人顯然不善於照顧傷者，但是韓澈沒有計較，清甜的甘露緩緩流入他早已像火燒過了一樣的喉嚨中，喉結涌動，韓澈拼命的貪婪的吮吸着這玉露瓊漿。
泉水是清涼的，當它流入韓澈喉嚨的那一剎那，彷彿大旱降甘霖一般，韓澈的意識立刻清醒了許多。
韓澈嘴部的肌肉抽動了幾下，有大口的將那水袋中的清水全部喝完。
“怎麼樣？好些了？”
“咳……咳咳……”
韓澈乾咳幾聲，並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答熊義，只能將頭斜靠着熊義粗大的臂膀，眼皮也是無力的擡着，彷彿隨時會閉上一樣。
回想起與窮奇戰鬥的那瞬間，韓澈全是後怕，那條黑蛇雖說是靈氣所化，卻有着一顆救主的心，竟然在最後關頭拿着它自己的身體作爲武器，想要和韓澈同歸於盡，只是韓澈運氣頗好，這回能夠死裡逃生，也算是祖宗積德。
“咳咳……咳咳咳……”
韓澈對於正在陶醉於黃道天書的熊霸天並不關心，此刻他的眼睛卻是斜向了窮奇的屍體，那堆龐大的黑肉。
此刻，窮奇軟癱在那裡一動不動，胸口，腹部，還有背部都是流滿了黑色的血液，韓澈心頭一鬆，想必已經是死透了。
忽得，一隻黑色的光蝶，從窮奇的額頭，撲閃撲閃翅膀，然後將兩片黑色的光翅重疊豎起，在窮奇的額頭上停留了一會，彷彿有些不捨。
韓澈看的有些恍惚，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那隻黑色光蝶，遲疑了片刻，再一次撲閃這翅膀飛起，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黑色光團從窮奇的身體各個部位鑽出，先是探出小腦袋，然後整個輕輕一抖，將一對小光翅抖得筆挺，煞是可愛。
韓澈看得出神，這一刻他意識到，這並非是什麼幻覺，記得說書的老頭說過，人在死後，他的靈會化作黃泉蝶，這是他們留在世界上最後的痕跡，黃泉蝶會帶着他生前的記憶，飛舞過靈荒界，最後在九幽之下的黃泉停留，停在那彼岸花的花叢中小憩，然後撲入忘川河將塵世的記憶和污濁洗清，最後化作雪白的黃泉蝶，再一次在三生石前輪迴，後世或爲人，或爲畜，不可預料。
只有那將死之人，他們的靈一半已經踏入了黃泉，所以他們也可以看到黃泉蝶。
“那麼就是說，我也快死了？”韓澈喃喃的說道，話語卻很是模糊。
成羣的黑色光蝶在窮奇的屍體便飛舞了片刻，最後繞着它的屍體一圈，再一次飛向高空，就在這時，一隻黑蝶晃動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韓澈，撲騰撲騰的飛到韓澈的面前，繞着韓澈的身子飛舞了一圈。
韓澈想要擡起手，這一次她做到了，而起想象中的劇痛並未隨之到來。他伸出食指，黑色光蝶感應到了韓澈的舉動，撲騰兩下，停在了韓澈的指尖。
“這是告別麼？”
無由來的念頭從韓澈的心頭萌生，黑蝶停留了片刻，便展開雙翅，飛舞而起，追趕它的同伴去了。
韓澈目送最後的一隻黑色光蝶從洞穴頂端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他的心是顫動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
“莫蒼胤？”這三個字，是窮奇與韓澈交戰時說出的，那一刻，窮奇的眼神告訴韓澈，它有那麼一瞬間將韓澈誤認爲了莫蒼胤，或許他們兩本來就很相似吧。
韓澈伸出去的指尖動了動，一點青色的光暈泛起，光暈抖動了一下，探出了一個小腦袋，一個青色的小光球先是露出了半個，然後向水滴滴落一般的倒着從韓澈的指尖飛出，不到片刻，那青色的光球撲騰兩下，將青色的光翅展開。
剛剛展開的光翅有些褶皺，但是它輕輕的抖了抖，將翅膀抖平，然後緩緩落入韓澈的手指間，一股淡然而又微弱的溫暖，從指尖傳入。
那種感覺，像似春天一般的感覺，生機盎然。
韓澈有些出神，原來自己的黃泉蝶是這樣子的，但是它怎麼就飛出來了呢？難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麼？
韓澈有些不甘，他還沒有去玄華，還沒有拜那位上仙爲師，他還沒有完成對小玥的承諾，沒有真正的看到靈狐氏族得到和平，他還年輕，外面的世界花花綠綠，還有太多太多他沒有看到，韓澈不甘心，但是，他無可奈何。
四爺說過“富貴在人，生死由天。”
韓澈緩緩閉上眼睛，他那時苦笑了一下，但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聲苦笑，是否從他的臉上表現出來，或許，他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他的身體已經冰冷，又或許他已經死了，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他的意識透過黃泉蝶看到的罷了。
這一刻，韓澈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他的一生，就如同這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的虛幻。
恍恍惚惚之中，他看到了許多人的身影從腦海中閃過，氣得白鬚倒豎的說書先生，嬉鬧的山下小夥伴，老奸巨猾的族長，美麗妖豔的六尾，忠肝義膽的衛隊長老叔，熊大熊二，令他捉摸不透的熊霸天，義薄雲天的熊義，最爲敬重的四爺，最後，畫面定格在了小玥上，畫面中，小玥在哭，哭得撕心裂肺，韓澈想要去安慰她，但是不管他如何做，手指卻觸碰不到小玥。
何必爲我流淚呢？
說來好笑，說書的老頭總是被韓澈氣得半死，但是韓澈好多的知識都是從那老頭那聽來的，老頭說過，人在死前總是想的特別多。
“不對！”韓澈想到了一個月前，同樣是這個狀態，他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見到了四爺，四爺不是這麼說的。“四爺說的是！澈兒！你的朋友還在等你，你不能死！”
“對！我還不能死，什麼命由天定？我的命運將由我來決定。”
韓澈猛然將手伸向天空，五指使勁抓攏，那隻青色的光蝶被嚇了一大跳，在空中撲閃幾下，彷彿明白了韓澈的意願，猶豫了一下，毅然的鑽回了韓澈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