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寂冥湖早已無立足之地,整個湖面氤氳在一片暗紅霧色中,湖面上空厚重陰雲積聚難開,紅霧深處不時傳出鐵鏈蕩動的沉悶聲響。
“泉脈之力的屏障被打破,子魂已然甦醒一半……”長石方臺的一處法陣上,菁鳴神情格外凝重,他右掌貼於鎖鏈相接的巨大鐵錐上,不時催動金光從鐵鏈穿至湖中心,但得到的迴應卻極爲孱弱。
“師兄,當真如南蓮師尊所言此一劫無可避免?”菁鳴身後站着兩位年長者,俱都眉頭深鎖。
菁鳴將手從巨錐上移開收回袖中,輕聲道:“……天道輪迴,當初四大門派對瀟煜亭兩個無辜的孩子趕盡殺絕,爲不讓四大派正義之名蒙羞,又在事後嚴令門派弟子不得外傳,即便我們都忘了,可天地還看得明白,如今二十年過去,那孩子長大爲復仇而來,實乃當初四大門派自己種的惡果啊。”
此時,法陣另外兩處也有微弱的金光閃過,巨大鐵鎖卻突然有了很大動靜,鐵鏈盡頭被鎖住的子魂劍紅光一泛,幾道黑色閃電般的光迅速竄至四處法陣基臺上,巨錐猛然一抖,連着基臺也被震動,菁鳴與幾位長老險些立足不穩。
“怎麼了?”菁鳴身旁的駱由心駭然發問。
菁鳴眉頭深鎖,已將長劍握於手中:“有外力在催動子魂劍中的煞氣之力。”
很快,紅霧中七條人影閃動,躍向了鵲林門無人防禦的法陣,菁鳴心道不妙,率先縱身一躍也融入紅霧當中,其他門派法陣上也有人緊隨其後,俱都意識到事態危急。
七道人影很快立於鵲林門法陣上,霍然轉身面向追來的三派之人,菁鳴急停腳步,對方的舉動顯然已經知道有人跟來,落櫻谷掌門鳶沫和流雲閣掌門連牧雨趕至人前也警覺過來,紛紛攔下了其餘長老跟進的步伐。
“難得見到三派掌門和長老齊聚,恭候諸位多時了!”
出言者是一位白麪生,身形雖消瘦單薄,但目如鷹視,其餘六人分列於他身後均是單手負於身後沉默冷對,而此話再明顯不過,七人有備而來!
菁鳴面無波瀾,輕聲道:“聽聞浮霜殿除四大靈法外,上任門主左丞風還培養了一支極其隱秘而特殊的暗殺組織,子傲、子妒、子怒、子嗔、子婪、子欲、子惰,名曰‘獄罰七子’,七人當中選一人爲令,其餘六人俱都割舌毀喉,一人施令七人齊行,號稱七人如一,只要誰有七殺令便可隨時調遣,但收取的佣金也不菲。”
白麪生嘴角一動,似笑非笑:“菁鳴掌門好眼力,獄罰七子只認七殺令,只要價格合理,僱主的要求我們都一一滿足。”
“既如此,那我倒想問問,這次四大門派的價碼又是多少?”連牧雨聲如洪鐘,半首鶴髮負手而問,一身灰袍素樸無華。
子傲眼神逐漸冷下來,淡淡開口:“諸位所爲何來,這價碼便爲何物。”
“哈哈哈,子魂劍的封印單憑你們七個就妄想打破?說出來未免貽笑大方了吧。”連牧雨自是不屑,但內心也清楚對手絕非等閒,不敢有絲毫大意。
“連掌門說得不錯,但有些事情不真正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自己辦不到?”子傲緩緩擡起右手,身前金光閃動,一柄金色長刃很快於他掌中成形。
“嗯?紅霧有毒!”鳶沫稍一提氣便覺異樣,低語一聲,其他人也都感覺經絡中真氣遊走受阻!
子傲見三大派的人臉色微變,嘴角泛起冷笑:“紅霧中早已被佈下黑螄粉塵,無色無味但粘膚即入血脈,不知各位可還受用?”
“卑鄙之徒,可恥!”鳶沫身後傳出一聲嬌喝,傾蕁手上一對鴛鴦劍早已脫手而出,但顯然受到黑螄毒的影響,她身體於半空猛然一滯,很快失了後勁。
“鏘!”這一聲金屬撞擊聲極爲清脆,子傲右手戴着黑鐵指扣直接將兩柄短劍夾住,然後手指輕動,鴛鴦劍立即斷作兩截。
傾蕁臉上一紅,作爲落櫻谷師叔輩幾時受過這等氣?腳下借力一點,斷劍尚未徹底墜地掌風已至,子傲擺頭避過,嘴角一絲冷笑,擡開一腿踢在掉落的斷劍上,一記冷光拔地而起,傾蕁身體再不敢前傾,強行擺臂半空迴轉而退,子傲早已知道她意圖,衣襬隨即一掃,另半截斷劍化作一道冷芒呼嘯而出,好在出手及時,身形突然閃出,並指將那道冷芒直接點偏,但銳利的鋒芒還是貼着傾蕁頸項劃過,驚出她一身冷汗。
其實同樣心驚的又何止她一個,其他兩派之人看到鳶沫出手也不過是點偏了那道冷芒,看來黑螄粉塵的毒性已然令其功力大打折扣,如此對峙下去極爲不利!
“我也來領教一下閣下高招!”正自衆人沉默間,菁鳴單手提劍破空而出,幾道彎旋的風力由劍尖帶出陣陣哧哧聲,仿若旋轉的輪盤。
子傲臉上再無笑意,十指交叉伸在胸前,猛然收緊成拳舉臂一揮,偌大的一道光圈展開,正好撞上菁鳴劍上的氣旋,兩陣動盪的真氣四下散開,連着周圍的紅霧都起了波瀾。菁鳴順勢擺劍一挽,數朵劍花閃動,逼着子傲無法提肩,雙臂只好往身下疾走,菁鳴見他矮身之際身形一突來到他身後,手中長劍跟着回身送出,這一式回頭望月擺得極爲瀟灑,然而子傲竟挺直腰板直接迎向長劍,很快,一串火花四濺,原來不僅子傲十指指扣爲黑鐵打造,連他腰間腰帶同樣是黑鐵製成。
這一下出人意料,子傲反手扣住長劍,腳下勁風又起,想逼菁鳴棄劍,但菁鳴只是單手忽然撒開,長劍驟然旋轉起來帶動劍身周圍的冷芒呼嘯遊走,子傲急忙撤身閃開,一陣狂飆迸射開來在法陣上撕開道道裂縫。
“慈雲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子傲朝身後擡手,一直靜默站立的其餘六人同時持起各自兵刃。
忽然法陣外一陣衣袂翻飛聲,一黃一黑兩道身影來得極快,最後直接停在衆人身前,看清來人菁鳴心下一寬:“這紅霧有毒,不可多接觸!”
“前輩放心,我們已有防備。”霍辭鈞朝菁鳴揖禮,而一旁初安早已架勢十足,直接伸手指着子傲的鼻子質問:“你們就是那青銅鐵人的手下?”
“姑娘是?”子傲不緊不慢問道。
“你甭管我是誰,我問你,你們邪教可有位穿紫色衣服的女子?”
子傲啞然失笑,頭一次遇到這等性子的女子,回道:“你問的是紫蝶靈法?”
“好,既然你們認得那就是邪教之人無誤,她現在何處?”
子傲臉色驟然一冷:“姑娘不妨問問我手中的器刃?”
“問問就問問,還怕你不成!”初安手中長劍一出便泛着白色熒光,身形猶如翩躚的蝴蝶般居空劃過一道淡黃的弧線。
這一下不止子傲臉上有動,他身後其餘六人同樣神情有了些許變化,不等子傲再給命令,七人幾乎同時分散掠開,然而劍氣所至,初安靈動的身法過處皆是一片劍花,獄罰七子避讓閃動,原處只留下一晃而逝的影子,移動速度快得令人乍舌。霍辭鈞擔心她有什麼不測,也提劍掠入圈中,一時間法陣之上,疾風驟起。
子傲擡手作了一個手勢,七人立刻點足撲向半空繞着二人旋轉起來,然後很快如七道流星般急切而出,冷白的兵刃鋒芒宛若七條瀑幕般傾瀉下來,霍辭鈞揮劍舉過頭頂轉出一片劍幕,劍影四竄發出尖銳的風鳴聲,而初安持劍掠起,瞬間竟分出七道身影刺向七處。
“這……便是劍聖一脈的劍法?”包括菁鳴在內,所有人心中均是一凜。與霍辭鈞劍法恰恰相反,初安所使劍法無聲勢浩大的呼嘯聲,揮灑出來如同一灘靜水,寂落無聲,但獄罰七子儼然受到極大阻力,刀刃交擊聲彷彿突然驟降的雨點一樣響成一片。
子傲臉上肌肉微微顫動,不復蔑笑眼神已經冷到極點,手中慢慢用力,兩柄彎刀由黑轉爲暗金色,彷彿燃燒起來。
初安衣角忽然掀出一陣狂飆,劍體也籠罩在一片瑩白之下,未等子傲稍有動作,初安身體已經破空而進,瑩白劍氣激盪出龐大的氣旋,連周遭紅霧也被扯出一道巨口。子傲彎刀一提,身形憑空閃滅在她眼前,另外六人幾乎同時撤開,匍身貼地,等子傲再次出現在空中,六人像蓄滿力的弓,竟一道彈射而起,衆人看清時,一張烏金色的‘網’從天而降,而只有籠罩在網中的霍辭鈞才知道那是鋪天蓋地的極盡鋒芒!
初安長劍觸到網的一瞬,無數片狀鋒芒斜切入腳下的大地,頓時轟然聲響,而初安也爲之一個踉蹌從半空失衡,霍辭鈞腳下疾走,連撥帶抖將迎面而來的金色鋒芒格擋開,剛好接住墜落的初安。
獄罰七子素來出手不給獵物留任何喘息之機,看到初安受挫七人隨即合刃追擊,七束金色光斬如影隨行。站在場外觀戰許多的菁鳴見勢不對,拔劍掀起一陣淋漓劍雨,劍氣從外圍澎湃壓至,獄罰七子不得己撤身回擋,金色光斬劈到一半突然直衝天際,激盪出陣陣氣旋。
衆人立足的地面頃刻間面目全非!
“莊主,你怎麼樣?”
初安蹙着眉搖頭示意無礙,但她性子要強,剛落地站穩便又要持劍而上。但方纔氣息紊亂時有紅霧趁虛而入,胸口猛然一窒,竟一時提不上氣力。而菁鳴使完那一式“翻雲覆雨”後徹底脫力,手中長劍險些脫手,看來黑螄粉的毒是隨內力流轉而瀰漫加快。
其他人臉色雖未生變,但也只是勉強護住了心脈,邪教這次行動早已預謀許久,之前雖也猜到邪教合擊之計,但利用紅霧施毒卻當真始料未及。
“強弩之末。”子傲一聲蔑笑,也看出他們到了極限。他擡起左手準備再作進攻,卻擡至一半微微一滯,脣角掠過細微的扯動,剛剛那一陣劍雨之下果然還是未能全身而退。
但只是短暫停頓,子傲腳下也跟着蓄力,其他三派衆人卻不敢妄動,冷眼對峙中忽聽紅霧之外一陣晃動,在鵲林門法陣的方向出現三道人影,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朝衆人掠來。
是他!子傲眼神一沉,其他人也纔看清,來的是個清俊小子和一位秀麗無雙的姑娘,身後卻跟着一個滿臉鬍渣邋遢的年輕人。
“以彥!”菁鳴先是一喜而後即憂,“此地如此兇險,你到這裡來幹嘛?”
顧以彥臉上盡是愧疚:“弟子無能,本奉師父之命前往鵲林門守護泉脈,但還是被浮霜殿斬斷泉脈之力,戚欒前輩至今下落不明,泉脈一斷,山莽異獸紛紛甦醒,鵲林門一方法陣正是異獸想要突破的口子,現在門派諸弟子都在山腰處攔截,但勢已危如累卵。”
“啊!”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駭然,泉脈之力意味着什麼自不必多說,而異獸羣起而攻寂冥湖,顯然是被子魂煞氣所引,一旦法陣失守,子魂出世,天下必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菁鳴臉色十分難看,一時間啞然失語,就目下情形看,最後一道防線就只剩古劍破塵了,難道那顆紅色星辰所兆示的當真是天命不可違麼。
“以彥哥!”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顧以彥側頭一看,見初安朝自己奔來,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怎麼樣,治你體內寒毒的藥尋到了嗎?”
顧以彥搖了搖頭:“沒有,不過也不是毫無希望。”
“這樣啊……”初安沮喪之情溢於言表,楹雪凝看在眼裡,眼角閃過一絲清涼,而瀟雲歸早已眉開眼笑:“初安姑娘,別來無恙。”
這不叫還好,初安一看見瀟雲歸竟大哭起來:“臭酒鬼!一定是你待在以彥哥身邊所以才這麼難尋到藥!”
“這……”瀟雲歸瞬間呆若木雞,看着她哭笑不得。
霍辭鈞知她對顧以彥身中寒毒一事一直懷疚在心,聽到尋藥未果已是失落難掩,給瀟雲歸一問隨即情緒崩塌,只好安慰道:“莊主,顧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他自己不也說還有希望嗎。”
“諸位,現在可不是擔心這些的時候吧。”楹雪凝也識出對面七人裝束,提醒。
子傲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敘完舊了?說起來還得感謝兩位,木佛寺若不是你們帶路,我們今日豈能煉出這黑螄蟲之毒。”
“木佛寺?那不是古都遺蹟所在嗎?”其他門派掌門及長老隱隱明白過來。
“原來你們那日是去木佛寺捕獲黑螄蟲!”顧以彥本以爲他們發現了燭陰路的秘密,卻原來只是另有他謀。
“黑螄蟲雖然消逝在這世間許久,世人皆以爲它們早就滅絕了,卻不知還有存活的黑螄蟲陷入長眠之中而已。”言訖,看着顧以彥和楹雪凝繼續道:“當然,若非二位,我們也難湊巧得之。”
“你……!”初安氣血上涌,無奈手中實在無力,菁鳴低聲開口:“你們兩個也不要在這紅霧裡多待,黑螄蟲粉末吸入體內過多會阻截經脈真氣流轉,找機會帶着初安姑娘和霍少俠離開。”
“恕弟子難以從命!”此情此景讓顧以彥不由想起當日邪教屠戮藏劍山莊時也是這般被秋叔帶走,只能眼睜睜看着家人同門被迫害。
菁鳴也急了:“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何需我提醒?況且你還有更爲緊要的事要做!”
顧以彥哪裡還聽得進去,霍然拔劍挑向子傲,這一式‘風起雲涌’瀟灑靈逸,掀起一陣雪白的劍幕倒向法陣之上,獄罰七子先前就已見識過顧以彥的實力,也不敢小覷,彈身而起,手中器刃首尾相接,烏金色的氣旋瘋狂流轉彷彿七道金色輪盤圍合向他,楹雪凝見陣仗恐他被內勁所傷,白衣一閃,芳英劍已當先破向一處氣旋所在,子傲喉間發出一聲怪叫,極其短促,但側旁三人抽身急進,轉刃一滯即分三路截住楹雪凝,衆人也就明白過來,所謂獄罰七子,真正發號施令的只有子傲一個,其餘六人仿若活死人,皆聽命而動。
少了三人圍攻,顧以彥壓力自然小了許多,但依舊只能在招式上爭得先機,令對手忙於招架,避開內勁所至的正面交鋒才能免於被內力震傷。
菁鳴也爲他捏了一把汗,見他劍法靈動處頗有當年‘那人’風采,心中雖感欣慰,但再如此周旋下去,顧以彥必然呈露頹勢。其餘門派掌門及長老都只是勉強自顧,見顧以彥年紀輕輕劍術造詣竟如此之高,一時間驚怔難言。
“師兄,你還不去幫忙?!”初安焦急之情溢於言表,催促霍辭鈞上去幫忙。遲疑了一下,霍辭鈞終抵不過她執拗的眼神,持劍從旁跳入。
“酒鬼!你還愣着幹嘛?”一瞥身旁還立着一個人,初安冷不防擡腿踢了一腳。
瀟雲歸吃痛躲開,正欲反駁,突然一陣咕嚕聲響徹天際,而場中已有人看着聲源處驚呼:“不好,有異獸翻越了法陣!”
就在衆人凝神之際,大批窮奇莽獸朝寂冥湖蜂擁而來,而湖中封印的子魂彷彿得到某種呼應,整個湖水深處開始泛起晃盪的紅色光芒。那羣窮奇忽又大聲咆哮,眸子全部轉爲赤紅,仿若一羣煉獄裡爬出的戾獸。
子傲見狀,翻刃一轉,刃尖直插法陣出現的地縫中,一時間“嘣噠”聲不絕於耳,衆人不知何意,繼續與對手糾纏在一處,但很快,卻見寂冥湖湖水慢慢翻騰如同湖水煮沸了一般,子魂劍被鎖鏈鎖住懸於半空鳴動不止,而遠處異獸大軍之後一道紫色身影逐漸隱現。
各門派掌門及長老眼見目下情勢已如利劍懸頂,當即運下真氣朝異獸羣中破空而去,顧以彥一劍挑開子婪欺近腰間的金斬,看子傲這番動作恐事態難於控制,再顧不得許多,慈雲劍法之後又將‘護’字決使出,瞬間場中皆是幻動的白色身型以及迴旋遊走的劍影,除子傲之外,本遊鬥在顧以彥身旁的子欲、子婪、子嗔三人如同被一陣波濤狂涌的巨浪掀開,眼中所見再無可攻進之隙,也是他們被選爲獄罰七子以來第一次臉色鉅變!
同樣臉色發生變化的還有一人,初安無意間瞥了瀟雲歸一眼,卻見他眼神中有那麼一瞬完全無往日之隨性,而是出人意料的冷酷。
子傲也不曾想他竟有這等能耐,地縫尚未徹底裂開就看到滿眼飄飛的劍影籠罩過來,不得已拔刃迎上,但這一次卻感受到一股生生壓迫力,手中薄刃每一次攻勢如同刺入一處倒吸而入的泉眼,力道瞬間被泄去,雖然不致被傷,可高手過招最怕的就是心理防線被擊潰。子傲邊退邊格擋,身後幾丈遠便是翻騰的湖水,法陣之上異獸屍體堆積如山,獸嚎聲依然一波蓋過一波,但很快在法陣邊緣有一道缺口被擊破,一道紫影越過獸屍堆飄然停駐在寂冥湖邊。
孜維?!顧以彥大驚,不知她意欲何爲,忽聽身後一聲輕微長鳴聲,回頭看見一隻白色光蝠掠入天際,這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信號,顧以彥再看向地上衆人,唯有瀟雲歸一直留在原地看着莽莽獸羣出神,而孜維果然在看見光蝠後迅速從懷中掏出一隻短簪,就在所有人錯愕之際,短簪中一縷輕薄的白色霧氣散出,並迅速朝湖水中融入。
“哈哈哈,命魂如期而至,子魂不日便可徹底甦醒。”子傲退到山壁處,身上黑衫已有多處口子,但看着孜維將青蓮簪中的命魂傾入寂冥湖中隨即冷笑起來。
顧以彥亦氣力透支大半,寂冥湖原來翻騰的湖水突然異常平靜,就連遠處獸羣的聲音也漸漸湮滅,各門派掌門奮力阻擋間終於有了一絲喘息之機,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那個紫衫女子的身上,孜維不緊不慢地傾入從埋骨魂冢帶回的殘餘命魂,臉上神情寧靜如同虔誠的信徒。
那些輕薄如翼的白色流華觸碰到湖水後,寂冥湖之上的陰雲迅速聚集翻卷,水中閃動的紅光黯滅,就在所有人仰頭觀望之際,湖水中鐵鏈聲轟然作響,一柄氤氳着黑色霧氣的長劍衝破水面直掛長空,四條鐵鏈被瞬間繃直,牽扯出四道巨大水簾,“嗞嗞”聲不絕於耳。
這便是子魂劍的真正模樣?!在場之人俱都瞠目結舌,突然一聲戾嘯震徹天宇,窮奇之中一隻領頭的兇獸仰頭怒吼,那些被斬殺的同伴屍體陡然一動,從它們口中冒出一縷細長的紅線如同紛飛的絮絲般朝子魂匯聚而去。頃刻,子魂爆發出極強的紅光,劍身上形成一個黑色的漩眼,空氣中狂風驟起!
“小心!”所有人感覺一股極大的吸力自腳下而起,反應稍慢的窮奇獸羣如同輕羽一般被吸向子魂劍,觸碰到漩眼的瞬間被撕得粉碎,離得最近的孜維也首當其衝,即便她很快意識過來,但身體已徹底失去平衡,顧以彥略一愣神,同樣倒向漩眼,楹雪凝看在眼裡緊趕一步,但終究還是慢了些許,手剛伸到一半,顧以彥已然失去了重心。
“以彥哥!”初安心急如焚,但身後霍辭鈞強行拉住了她,“太危險,不能過去!”
楹雪凝心裡同樣一陣慌亂,腦中空白之際蒼穹上一道亮麗的白光如星辰隕落,直墜子魂劍劍身正上方,空氣中白影一晃,鬚髮皆白的身影猶如天神下凡,來人一足踏在瑩白的長劍之上,劍尖直插漩眼中心,龐大的氣旋在空中泛起漣漪,將在場的衆人推開幾丈,本圓狀的漩眼流光四迸,很快被撕開了一道裂縫,可饒是如此卻還是慢了,雖然漩眼的撕裂之力被打破,孜維和顧以彥不至被強勁的吸力撕碎,但兩人身體被裂縫隨即吞沒,子魂光芒一黯,裂縫合上,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
趁其他人尚錯愕未回過神,子傲翻身而起,卷指於齒間發出信號,獄罰七子從空缺的鵲林門法陣上全數退走。
莫玉晨翩然落地,看着依然懸在半空的子魂劍眉宇間結滿愁緒。
“師父!”初安甩開霍辭鈞的手,趕忙衝到莫玉晨身邊。
誰知莫玉晨只是伸手一擺,淡然開口:“那只是道空間縫隙,此刻以彥應當無恙。”
“莫前輩。”菁鳴收起長劍額首,身體因耗費了極大修爲而酸楚疼痛。其餘人也認出了他的身份紛紛行禮。
莫玉晨看着衆人不做聲地長吐一口氣:“浮霜殿蓄謀已久,子魂劍如今已甦醒大半,若再由破塵斬斷這四道鐵鎖,子魂問世,天下危矣!”
所有人一陣沉默,最後菁鳴道:“依前輩之見,可還有迴旋餘地?”
莫玉晨仰天長嘆一聲,微微閉上雙眼,“當務之急,恐怕唯有尋回素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