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青玉壇地處衡山,萬物鍾靈毓秀,自門派創立伊始便佔盡天時地利。

不同於尋常的道觀廟宇,乃是道家洞天福地之一,並不像天墉城那麼好端端地坐落在崑崙山上。然而畢竟是修仙門派,一般人不得法門則無法進入。祝融峰巔有一片可容數十人壇基的平坦的大岩石,巖下有大小兩石,小石僅大石半,中有石橋可通,橋極險窄,僅可容步。壇下有會仙橋,又名試心橋,此處便是歐陽少恭書信所寫青玉壇之入口。

光是從‘會仙’‘試心’這樣的名字上來看,就已明白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事實的確如此。

桃花撐着傘,一臉嚴肅的思考狀。

百里屠蘇動了動嘴角,伸出一條手臂來

“別怕。”

面對伸過來的救援之手,小桃花姑娘毫不客氣的抓住,然後緊緊的握牢。

“辮子哥哥,桃花……怕會掉下去。”

“我在。”百里屠蘇頓了頓補充道“定護你。”

“嗯……qaq”

桃花姑娘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略帶幾分薄繭的寬大手掌一直帶着比桃花灼熱的溫度,明明只是手掌間肌理的接觸相碰,卻就是讓她感覺到,她整個人,全全部部都在他的世界,他的保護之下。

旁邊的方蘭生看見了,馬上打起小九九

“誒,襄鈴你怕不怕,要不……要不我牽你?”

“煩死了,我纔不怕呢,自己走啦呆瓜!”

衡山羣峰巍峨,氣勢磅礴,也正因如此,仙力所設的機關處於層雲疊嶂、高聳青巒之上。近乎透明的腳下長廊,會有大片大片的流雲浮過,更是時不時將微不可見小路全然隱沒於雲彩之間。若有少許不慎,完全能夠預料到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慘狀。

連桃花都有幾分想不明白,爲何看到此番場景的自己,竟然覺得頭暈眼花,雙腿發軟。

若說自己暈高,騰雲駕霧自己熟練又享受。懸浮於空的路徑……雷雲之海亦是如此……莫非要是雷雲之海那般看得清摸得着的實路纔可以?

疑惑雖顯,不過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桃花素來單純的性子也就不再去管了。現下,只是緊緊的,握住百里屠蘇的手,小心翼翼地易步而驅。

一行幾人踏雲而過,終於來到通過了這青玉壇的必經通道。

【蠢花,你……】

【阿金,終於結束了嗎?】

前一段時間金花說是要系統升級,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日常生活雖是沒有什麼太大變化,不過也總覺得有些許寂寞。

寂……寞?

桃花搖搖頭

【阿金,升級之後有什麼變化嗎?】

【……所有場景,感官體驗升級至百分之百,感覺更清晰,觸感更明瞭!】

【叮!恭喜玩家,獲得系統升級獎勵‘霓裳桃衣’(歌盡桃花,霓裳舞罷)】

所以……

【那是什意思?】

【意思就是……話說回來,蠢花你最近是不是太沒用了點?!】

【咦?】

桃花有些聽不明白了。

【動不動就昏迷,沉睡的次數也太多了些才吧?】

好像……是這樣?

可是怎麼想,她也得不到答案。

甚至她都來不及去想,所謂感官體驗升級至百分之百,到底意味着什麼。

青玉壇爲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擅長丹藥煉製之術。兩百七十年前,青玉壇金丹極盛,是時掌門厲初篁便是以人與畜生魂魄之力入藥。真相大白於天下後,青玉壇爲世人所不齒,日漸衰敗,近二十年有一名長老名喚歐陽少恭,妙手仁醫,四處問醫坐診,頗得美名,才使青玉壇有中興之態。

洞天福地自有異於人間的獨特奇觀,猶如人間仙境。陽光明媚,芳草鮮美,比外面的衡山風景更加秀麗,還透着一層仙清氣。

“哇,這兒風景真不錯,山清水秀的,難怪是煉丹好地方!”方蘭生嘖嘖出聲“當初要真給雷嚴霸佔就可惜了……”

“此地竟然並無守衛弟子,莫非別有機關,或是如少恭所言,青玉壇門中向來隨意?”

“啊,那邊有個人過來了。”襄鈴往東一指,果然見一身着道袍的清秀年輕人往這邊來。

他行了個禮,有些疑惑道“你們是……?”

百里屠蘇也以規矩回禮“在下百里屠蘇,與這幾位一同,皆是來尋歐陽少恭先生。”

“原來如此,丹芷長老確實說過,近日他或許會有客人來訪,想必就是你們了吧?”年輕男子點了點頭,扯開一個笑容“長老交代,來客若至,直接請去青玉宮與他會面便是。”

“諸位隨我來。”

“有勞。”

方蘭生愣了下,沒想到對方什麼都沒有多問“這麼順利?這人怎麼一點防人之心都沒,萬一是騙他的怎辦?”

紅玉皺了皺眉“猴兒別弄錯了,在真正見到少恭以前,該是我們要多提防纔對。”

百里屠蘇點點頭“確實不可大意。”

他們隨着青雲壇弟子三拐兩拐,踏過一個法陣。竟就真的來到一座宏偉的宮殿外,上書‘青玉宮’,還未靠近便聞到絲絲沁人心脾的藥香,踏殿而入,果然見到了歐陽少恭。

杏衣拂手,含笑而立。

一別多日,海上奔走,其他幾人難免瘦了些,黑了些,但見歐陽少恭風采依舊,便可知他確實安然無恙,未受傷害。

道家七十二福地各有所長,青玉壇鍾情于丹藥金石,幾百年來盛衰皆因丹藥。歐陽少恭作爲這一代青玉壇的丹芷長老,在門派的威望不作第二人想,也正因如此,之前的掌門雷嚴纔對歐陽少恭多有忌憚,不擇手段也要脅迫他回青玉壇,但又投鼠忌器,不敢傷及他的性命。

“少恭,你還好嗎?”方蘭生跑過去拉着歐陽少恭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毛病。

“自然無恙。”他嘴角帶着令人舒心的微笑“我沒想到你們這麼快便由海上回來了!此行可還順利?”

百里屠蘇取出備下的仙芝“略有波折,但已於祖洲尋獲仙芝。”

“如此甚好!”歐陽少恭對那位迎客的弟子吩咐道,聲音卻與他們說話時不同,帶有幾分威嚴“白蘞,你辛苦了,先下去吧。爲幾位客人備下休息之地。”

“是,長老。”

“哇,少恭真有一門之主的架勢!”方蘭生咋舌道。

“小蘭莫要取笑,不過是在下一任掌門未選出前,代爲打理門內事務。”歐陽少恭搖搖頭。

“只要不是被青玉壇的人抓回來的就好,先前我們都替你捏了把汗!”

“只怪在下匆匆回來此處,倒叫你們擔憂了。”歐陽少恭解釋道,“雷嚴過世後,門派裡散去一些急功近利的弟子,如今願意留下的人,皆性喜平和,只求靜靜修習金丹之術。近日亦有些剛剛入門的人,實爲可喜之象。”

“在下也是回來後方才得知,雷嚴倒行逆施,以玉橫禍害他人,已引得其他幾個修仙門派注意,好在前些日子在下攜弟子去各派登門拜訪,說清了前因後果。”

他略微擡手“也幸而當初諸位施以援手,及時阻止,不然青玉壇兩百年前遭諸派圍攻的慘劇或許又將重現。”

“哈,看樣子青玉壇還被少恭打理得井井有條嘞~”

“哪裡,全賴門中弟子擔待。”

大家一路憂心,此時才全都放下,講述起這採藥路上的故事,方蘭生手舞足蹈,激動不已。

歐陽少恭只是微笑聆聽,聽方蘭生講了個遍,纔開口道:“等在下將仙芝甄別研究一番,拿定主意後,即可開爐煉丹。諸位海上奔波,想必一直未能好好休息,不如在青玉壇中多盤桓幾日。”

“這種仙草我們摘了很多很多。”桃花突然說道“真的……可以替辮子哥哥煉出起死回生藥嗎?”

“丹藥是否能夠煉成,在下不敢誇口。”歐陽少恭笑了笑“桃花亦不必太過擔憂,正好,你們採回這許多的仙草,就算煉丹失敗幾次也不用擔心了。”

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她想問的是,無論用了什麼材料,不過區區一顆丹藥,但真可以,使死人復活……?

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更何況,此處也不是深談此事的好地方。

“待得出爐,亦少則半月,多則數月。除百里少俠外,屆時其餘人當可去留隨意。”

百里屠蘇點了點頭“自是如此,有勞先生。”

自採得仙芝之後,百里屠蘇一直在想,玉橫之事已了,採藥之行也算有驚無險,滿載而歸。無論起死回生之藥是否能夠煉成,似乎大家都沒有了一起走下去的理由。

“桃花,不會離開辮子哥哥的。”

“我想留下陪着蘇蘇。”

“嗯,襄鈴也不走。”

“反正又沒啥事,先留下來看看風景也好。”方蘭生撓撓頭,眼神看向一邊“要是那丹藥煉成了,就跟木頭臉一起去救人唄。”

“……不必如此,太過勞煩。”

“一定要、一定要!忙活這麼久,總得見個結果吧?”尹千觴擠眉弄眼,一臉虧大發了的表情“我可是爲了這,連釀酒仙草都沒找着呦……”

“胡說……你沒找到那什麼草,和木頭臉的事哪有半點關係……”

“……”

大家一通議論,說來說去,總之都要陪着百里屠蘇。

內心深處,他是很開心的。

自天墉城下山以來,不知不覺已過去大半年有餘,然而這段時間所發生的,卻是比在天墉城上十幾年加起來的極力還要豐富、還要多。

不知不覺,他身邊早已不止他孤身一人。

夥伴們一路走來不離不棄,經過了那麼多艱險,此刻若真的就此離別,他反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他所盼望的,希冀的,甚至曾今想也不敢想的……

友情,關懷,重要之人……甚至,不久之後,或許還能有他的親人……

所以,這樣真的很好。

歐陽少恭呵呵一笑“諸位也是一番盛情,既如此,便先在青玉壇中留上一段時日,亦是無妨。”

“已不早了,在下命人準備便飯,諸位一起用過後再歇息可好?”

“不早?我們剛進來那會兒,天還大亮着吧?”方蘭生疑惑道“不過確實感覺過了挺久,肚子也咕咕叫了……奇怪……”

這麼一提,大家才突然覺得有些違和。

歐陽少恭搖了搖頭“小蘭,在此處,並不可以日出日落斷言早晚。”

“哈?”

“青玉壇實有上下二層,若從高處看,則現太極之意,下層永爲白晝,上層永爲黑夜,意指分陰分陽,化生萬物。”

風晴雪捏着下巴“和我們那兒有些像,不過要有趣好多~”

“原來還能這樣,跟祖洲到處都是月亮算是異曲同工之妙吧?洞天日月果然都不一般!”

桃花眼睛‘噌——’的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