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沙隨風舞,風舞沙相隨……
揚沙起,風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了地上的硬土,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鐵無心打了一個哈欠,將兩條長腿在柔軟的棉被上儘量伸直。車箱裡雖然很溫暖很舒服,但這段旅途實在太長,太寂寞。他不但已覺得疲倦,而且覺得很厭惡,他平生厭惡的不是寂寞,而是被人照顧,但他這時卻偏偏被人照顧。
人生本就充滿了矛盾,任何人都無可奈何。
鐵無心嘆了口氣,在車廂的角落中摸出了個酒瓶。他大口的喝着酒時,也大聲地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就彷彿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焚燒着他的肉體與靈魂。
黃鶯小心地給鐵無心拍着背,目光移向鐵無心的臉龐,顯得那麼柔和,而且充滿了關懷的柔情,彷彿春風吹動的柳枝,溫柔而體貼,又彷彿夏日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令人陶醉的魅力。
突然,車伕“吁吁……”的猛拽馬的繮繩,勒住車馬,奔跑順暢的馬車猛地停了下來,鐵無心掀起那用絲綢做成的簾子,推開窗戶。一個穿着補丁摞補丁的髒衣,赤着腳,腰上栓了個酒葫蘆,頭髮亂糟糟,灰頭土臉的老乞丐攔住了馬車,看到有人推開了車窗,裂開滿嘴黃牙的大嘴“呵呵”一笑。
老乞丐說道:“我老人家走路走累了,要坐馬車休息一下。”
還沒等鐵無心開口,老乞丐“噌”的一下就上了馬車,左蹭右晃,使本來就不大車廂顯得那麼擁擠,黃鶯那個急呀,一把就把老乞丐推下了馬車。
老乞丐可就不幹了,指着自己的衣服對黃鶯說道:“我說小姑娘,你怎麼這麼對待我老人家,我這上好的衣服給你扯壞了。你得賠,我老人家給你算算賬,賠多少錢啊!”
老乞丐說完掐着手指,在地上轉來轉去,裝模裝樣算了起來。黃鶯懶得理他拿出一塊碎銀子扔給了老乞丐。
黃鶯說道:“給你一塊銀子算賠你的衣服了,剩下的買點酒菜夠你好好吃上一頓了。”
黃鶯說完,扭頭就要上車,沒想到老乞丐一把拽住了黃鶯。
老乞丐說道:“我說小姑娘,這點錢就想打發我老人家?我老人家的衣服可是來之皇宮上好面料,一般的地方那是買不到的。再說,你把我老人家的衣服扯壞了,讓我老人家怎麼見人?我老人家可是講理的,我老人家也不訛詐你。你讓我老人家坐上馬車,帶我老人家去個熱鬧的地方,做身衣服,再吃上頓飯,我老人家吃點虧,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可說好了,一般的餐館我老人家吃不慣,咱可得去杭州的大餐館大吃一頓,順便再來二斤好酒,我請這位小兄弟喝上一會。”說完指了指鐵無心。
黃鶯一張小臉氣的緋紅,一把甩開了老乞丐。老乞丐順勢倒在了地上,捂着腿就滾開了,變滾邊喊道:“大家快來呀!小姑娘欺負我老人家,踢斷了我老人家的腿,以後我老人家怎麼活呀!大家都來評評理,撕壞了我老人家的衣服還不賠……”
黃鶯氣的小臉通紅,她可沒見過這麼不講理難纏的主。鐵無心看着老乞丐搖了搖頭,示意車伕扶起老乞丐,老乞丐咕嚕做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上了馬車,嘴裡還嘮叨不停。
老乞丐說道:“這樣還差不多,我老人家可是講理的人,喂……小姑娘我老人家走了一天的路了,也累了,有沒有吃的?讓我老人家填飽肚子。”
黃鶯瞪了一眼老乞丐,順手甩給了老乞丐兩個小餅,撅起小嘴,臉轉向窗外不再搭理老乞丐,老乞丐咬了口餅,“啪”的一口吐了出去。
老乞丐嚷道:“喂喂……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難吃,虐待我老人家是吧?怎麼的也得給我老人家吃點好的吧!也好給我老人家養養傷。”
黃鶯氣壞了,說道:“你還沒完沒了了,愛吃不吃。還挑三揀四的,還是講道理的人,簡直就是個無賴?”
老乞丐說道:“小姑娘不要這麼說話,要尊重我老人家,說話這麼衝,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女孩子應該溫柔一點嗎!”說完衝鐵無心點了點頭。
黃鶯一時又氣又羞,氣的說不出話來,恨不得一口吃了老乞丐。看着一老一少鬥着嘴,鐵無心搖了搖頭,拿出了一包牛肉,老乞丐邊吃邊說。
老乞丐說道:“這牛肉味道不錯,還是小兄弟不錯,要是有點酒就好了,來小兄弟你也吃點。”
鐵無心咳了咳,遞上了酒葫蘆,老乞丐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過酒葫蘆就是一頓猛喝,邊喝邊嘆:“好酒!”
鐵無心又是一陣猛烈咳嗽,黃鶯轉過頭,關切地爲鐵無心拍着背。鐵無心臉憋得通紅,一臉的汗水,咳完後臉色有所好轉,老乞丐看了看鐵無心,喝了口酒嘆了口氣。
老乞丐說道:“年紀輕輕怎就得了肺癆,看來是活不久了。”說完,老乞丐就把手遞了過來,握住了鐵無心的手。
黃鶯瞪了一眼老乞丐,怪老乞丐這張烏鴉嘴。
鐵無心感到一股熱流順着手臂直通丹田,順着丹田向四周蔓延,體內的寒流在慢慢退縮減少。隨即,打坐凝聚心神,藉助老乞丐的真氣,導引真氣在體內運行。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老乞丐頭上熱氣騰騰,鐵無心感到身心無比歡暢。老乞丐慢慢收回真氣,調息片刻睜開了眼睛。
老乞丐說道:“你小子身體素質還真不錯,要是換了別人,早去見閻王了。看來,魏忠賢那老兒的功力火候還差點。”
黃鶯到現在才明白,老乞丐是武林老前輩,自己看走了眼,突然間對老乞丐有了一些好感,又拿出了一些糕點。
鐵無心要起身拜謝老前輩,老乞丐出手阻止了。
老乞丐說道:“小子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你體內的那股寒氣還沒有盡除,過一段時間還要復發。不過不要害怕,只要不再受傷,以你小子的修爲,還是扛得住的,怎麼樣小兄弟,陪我老人家喝上幾口。”
鐵無心說道:“老前輩說笑了,在您面前我怎麼敢稱小兄弟。”
老乞丐說道:“屁話,什麼輩分不輩分,有些人爲老不尊,專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有些年輕的確實不錯,只要自己喜歡就行,管什麼世俗之分,丫頭再拿壺酒。”
黃鶯又拿了個酒葫蘆過來,一老一少兩個人邊吃邊喝,聊得甚是愉快,不知不覺間車已快到了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