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往火林子裡看去,驚得目瞪口呆。
這哪裡是什麼林子,分明是一個個燃着火的木樁,木樁上用鎖鏈綁着一個個鬼魂。這些鬼魂長得奇形怪狀,各種各樣的都有。
有三頭六臂張牙舞爪的,有渾身是嘴正拼命啃咬鎖鏈的,有長相嬌美頻頻向張塵兩人明送秋波的,甚至還有把自己腦袋擰下來把玩的,自己跟自己對話的,林林種種不一而足。
甚至張塵還在裡面看到了老熟人:三嘴惡鬼。此刻這惡鬼正拼命撕咬拉扯着鎖鏈,卻絲毫不見湊效。
在張塵看見這熟人的時候,三嘴惡鬼同時也看見他了。
這惡鬼一看見張塵,連忙棄了手上的鎖鏈,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一個面容上的三張醜陋的大嘴同時咧了起來,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可是它卻絲毫沒有察覺,反而笑道:“兄弟,來救哥哥了?你可知道哥哥我想死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好弟弟,幫哥哥解了這繩索。哥哥一定感恩戴德,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成。”
張塵心裡冷笑道:“不知你當初拿我去頂包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拜你所賜,我差點沒死在奈何橋上,鞭痛還在,我沒有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想我救你,別癡心妄想了。”
“大哥,小弟給你跪下來了。你是不知道,自從來了這裡之後,每天都要受這火燒之刑,我都打聽過了。這裡的刑罰就沒個盡頭的。你看這裡的鬼魂,有些甚至來了有上千年了,現在還照樣在。在這裡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了。每天就這麼半死不活的。”
“你大人大量,就幫小弟這一次吧,我發誓以後定當洗心革面,一定一定當個好人。如違誓言,必受天打雷劈。”三嘴惡鬼三張大嘴同時說道,說着就要指天發誓。
卻聽到‘轟隆’一聲巨響,一道耀眼的閃電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劈在他豎起來的手指上。頓時整個鬼身一片焦黑。
張塵笑道:“看來老天爺並不認可你的誓言,還是放在肚子裡留着給自己說好了。我們就不妨礙您老享受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壞事做盡了自有天來收。正是頭上三尺有神明,一本生死記善惡。”
說着饒有興趣地看着那三嘴惡鬼。
“兄弟,兄弟,現在只有你能救我,我不想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哪怕就算你能給我個痛快也行。我是真不想活了。時時都要受這火燒煉魂之苦,不如死了痛快。”三嘴惡鬼苦苦哀求道。
張塵看着這惡鬼的慘狀,心裡說不出的痛快。雖然這仇不是自己親手報的,但想着他以後每天都得受這煉魂之苦,心裡便覺得舒暢無比。
“喂,那三嘴,你不要去求他,即使他答應你,他也解不快這寒鐵鎖鏈。這上面每一條都加持了道家符咒,必須得是冥府的鬼差才能解開。你可知道爲什麼這冥府裡連一個看守的鬼差也不安排。”旁邊長着一排肉須,面相枯槁之極的老人擡起頭來,睜開疲憊的眼睛說道。
“爲什麼?”張塵好奇問道。從見到這些火刑樁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到底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因爲用不着,這千百年來,就沒有一個鬼能從這裡面逃脫的。”那長鬚老鬼說道。
“可是,我看到有些木樁上是空的啊,那些鬼魂呢?”楊秀兒指着其中幾個空的火樁問道。
“哦,那些倒是有一兩個是鬼差來提走的。但是大多數都是被這火樁子活活煉得魂飛魄散的。”長鬚老鬼眼睛裡閃過一比悲哀,似乎還有些欣慰。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透着道不明的情感。
“一千多年啊,活活燒了一千多年啊,每日每夜地燒着,每日每刻都受着灼燒之苦。有時候啊,死真的是一種解脫。但偏偏來了這裡的鬼魂,卻連求死也做不到。直到最後一點魂魄也煉沒了,纔算解脫了。”長鬚老鬼長長嘆了口氣,眼裡是滿滿的悲傷。就連燒在身上的陰火都似乎感覺不到了。
張塵正想再問些什麼,忽然看見楊秀兒跌跌撞撞地往倒去。
張塵連忙去扶住她,只見她臉色蒼白,牙關止不住地顫抖,眼睛裡更充滿了恐懼。
“秀兒,秀兒你怎麼樣了,你不要嚇我。”張塵焦急地問道。
“張郎,要是哪天我也像他們一樣被逮到這九幽地府來了,你會來救我嗎?”楊秀兒舉着顫抖的雙手捧着張塵的臉頰輕聲問道。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張塵。
“說什麼胡話呢,我絕對不會讓他們抓你的。哪怕是拼了性命也不會。”張塵輕聲安慰道。
“傻瓜,我又沒有說一定會,我是說如果有這麼一天,我被抓進來,也跟他們一樣受這千年灼燒之苦。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會來救我嗎?”楊秀兒又再次問道。
“別胡思亂想了,這裡的魂魄都有生前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死後纔要受這煉魂之刑。你這麼溫柔善良的人,怎麼會被抓呢。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即使拼了性命也會救你出去。”張塵雖然有些疑惑,但話說到這份上,怎麼也得應承下來。但他始終是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
“那我就安心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撐到你來救我。張郎,你可不要忘了今天說過的話。”楊秀兒笑着說道,一雙眼睛幾乎眯了起來。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要找阮良他母親的殘魂,還要找我身上玉羅蘭的解藥。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張塵擡頭往天空望去,幽幽說道。
“好,我聽你的。”楊秀兒這會似乎安心了不少,臉色也變得紅潤了些。
“那我們還按原定計劃,穿過這片火樁林子?”張塵問道。
楊秀兒看了他一會,笑着點了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張塵一陣無語,又是這句。這娃腦袋又缺弦了。
兩人商議完畢,便往火林子裡走去。好在這火樁子之間相隔得有些遠,兩個人並排走還有些空隙。
只是一進入到裡面便感覺到一股刺骨的灼熱感,感覺整個人感覺都快要蒸發了。在外面尚且這麼熱,更不用說被綁着樁子上魂魄了。
只見它們一個個披髮垂頭,完全沒了生氣。就連張塵楊秀兒兩人的到來也沒能引起他們的半點注意。
兩人走在裡面,只覺得四處火光沖天,灼熱連連。入眼處皆是紅彤彤跳動着的火焰,美麗卻又殘酷之極。
透過火光隱約可以看到被綁在樹樁上的魂魄。這些魂魄大多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甚至都能看見裡面的駭骨和內臟,很是滲人。
有些魂魄看到了張塵二人,也不過是微微睜了一眼又閉上了眼去。彷彿世間已經沒有值得他注意的事情了。
好在雖然這火林子裡雖然灼熱了些,但始終沒有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而且裡面的魂魄也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這才讓二人放心不少。
兩人冒着酷熱一路穿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他們要一直往前走去。
一路上張塵一直在想着楊秀兒剛纔說的那些話。始終想不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總是覺得怪怪的。自進這冥府以來,她一直就很怪異,超高的武力,又說那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張塵感覺她越發的神秘了。
他幾次想張口問,但又給憋回去了。最後想想還是算了,想來她願意說早就說了,不願說也是有她自己的難處吧。張塵從來就不是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
或許有一天她會跟自己坦白的吧。張塵心裡暗暗想道。
一路上楊秀兒也沒有再說話,只顧着迎頭往前走。張塵有心事也沒再說些什麼。兩人就這麼一路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樹樁漸漸變得稀疏起來,再走了一會,竟連一棵樹樁也沒有了。
兩人相視一笑,終於走出這火樹木了。
“呼,終於走出來了,差點連魂都燒沒了。”張塵長喘了一口氣,笑道。
“走是走出來了,可是,你看!這是一處懸崖。”楊秀兒擰着眉頭說道。
其實不用楊秀兒說,張塵也看到了。只是暫時他們是安全的。在這林子後面躲上一躲,那些鬼差一時半會應該找不到這裡。
除非外面的那些刑犯告密。不過這也不用太過於擔心,看他們的狀態多半不會搭理他們。不過用這告密去換取釋放又難說。張塵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
但眼下搞不清楚懸崖有多高,下面又是些什麼。盲目下去只會橫生異變,一個不好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還是在這裡先休息一會,養好了精神才做打算。
張塵把這打算跟楊秀兒一講,楊秀兒想了會便點頭答應了。
兩個人就在懸崖邊上的平地上互相依靠着坐了下來。這一路走來實在是耗費了他們太多的力氣和精神。才一小會,兩人便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各自睡去。
天上不知什麼時候竟飄下來點點白色的雪花,地上也漸漸地裹上了一層白雪。原本燒得通紅的木樁子也漸漸熄了火,一點點雪花飄在上面,竟變成一個個雪人。看上去好不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