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給老爸打電話問起老媽的情況,他叫我不用擔心,好好學習就行,媽媽身體好着呢。如果吃得多睡得香就算身體好的話,那“健康”這個詞一點也不神聖了。
在問老爸之前我曾撥通過老媽的電話,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我,無論我怎麼哭喊她都堅持把我當成送外賣的,聲嘶力竭叫我快送滷豬蹄和烤鴨。
最終我愁斷腸掛斷電話,獨自跑到寢室陽臺上抹了會兒眼淚,忽然想起滷豬蹄和烤鴨是我最愛吃的東西。
老媽她雖然不記得女兒的名字,可她卻記得我最愛吃的菜。想到這些,我就泣不成聲,再想到老爸已經很久沒給過生活費了,我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完拾掇拾掇,出門找兼職隊長要傳單。
“小陸,又來發傳單啦,你爲啥不去做家教呢?發那麼厚摞傳單一天才五十塊錢,還要受不少白眼,家教一節課就好幾百呢。”兼職隊長絮絮叨叨地說。
我接過傳單,無奈道:“幹不了啊,我說話太直,容易得罪人。”
隊長斜睨一眼,又塞給我一摞,“既然管不住嘴,那你就好好發傳單吧。”
我無語地笑笑,轉身離開。
他在後面喊:“嘿,我先幫你把上次的資料交過去,小姑娘家家的,怎麼不知道往好處奔呢?一天爲幾十塊錢瞎忙活。”
我定住停了一下,然後大步流星向廣場走去。快下課了,我得趕上大波人羣。
現在是五月底,天氣已經很熱,中午的太陽刺得人睜不開眼,我的衣服早就溼透,可發了半天還沒發出去一半。嘿,就快考四六級了,難道大家一點都不關心考試?假裝關心一下也好嘛,我這傳單可是宣傳四六級真題的呢。
額,人都快走沒了。可能因爲天氣比較熱,同學們都想早點回寢室吹空調。我這傳單啊,究竟啥時候才能發完,發不完我可領不到錢啊,實在不行我就把紙全吞了!
掂了掂這幾斤重的傳單,憋住氣不去聞新鮮的油墨味,我咽口水,暫時放棄了吞紙這個想法,揮揮眼瞼上的汗繼續搜索目標。
總結下,一般來講,越是學生模樣的人越有可能接傳單,他們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導致外表灰頭土臉比較挫,長得就像學生,但比一般人更關心四六級。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那些穿花褲褲化
濃妝的人,他們走路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頗有跨過鴨綠江的趨勢,眼睛從來不會往旁邊看,再比如,我不高,他們也不會低頭看到遞傳單的我。
關於身高這是個及其隱忍的話題,我不想再深入開展下去。
總之,發傳單已發成老油子的我,對客戶人羣分析頗有心得,所以當對面走來兩個鴨舌帽潮男時,我選擇原地休息。
“誒,這不是那誰,弦東那緋聞女友嗎?”
不要胡說,我不是他女友!
“我想起來了,《風兮》雜誌上登了好多照片呢,還有一條醜狗。”
醜狗?他們說的是球球?
它哪點醜,我看球球比你們倆帥多了!
“操,什麼緋聞女友,不就學校一土傳單妹,就這身材,肥得跟頭豬似的。”雖然紅褲子說得很小聲,但我都聽見了,聽得內心翻江倒海,下意識掐了一把腰上的肉。
“還有這長相,醜得跟個鬼似的,還在學校發傳單呢,賤貨!”我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強忍住怒氣繼續聽着。
“你先別說她醜,我可聽說這女的之前還跟鄭超然有一腿呢,不過好像人家玩膩了就不要了。”
“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貨色……”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壓抑不住即將迸發的火山,噗的一聲,一口血噴出來,一陣暈眩癱坐在地上,傳單嘩嘩撒得到處都是,天氣雖熱但我渾身冒冷汗。
在地上坐了許久我才清醒過來,用手背擦乾嘴角的血,然後哆哆嗦嗦撿起散落在四處的傳單,血漬染到了紙上。
這一次,我沒有力氣勇敢了。
不是懦弱膽小,是我根本就沒有罵回去的資本,他們說的都對啊,我又醜又胖又廉價,豬嫌狗不愛,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貨色。
我到底什麼貨色?
一股怨氣鬱結在心裡,哭都哭不出來,我只覺得胸口堵得慌。撿完身邊的傳單,站起身來發現其他地方還有許多,於是我走過去,弓着背,在別人錯亂的腳步間把傳單一張一張撿起來,手還被踩了幾腳,顧不上疼,也沒有羞恥沒有顧慮,腦袋已經空了。
記得自己第一次發傳單的時候還很不好意思,站在人羣裡臉發燙,手無論如何也伸不出去,受了許多白眼之後情緒就更
加低落,臉皮也薄。
但是發不出去就拿不到錢啊。我想拿錢,我想打一頓有肉的菜,我還想攢點錢去俄羅斯。雖然自己一直不願承認,但我知道我不甘心,即使千萬遍告訴自己該死心該放棄,可他沒有親口對我說,叫我怎麼能死心?萬一他在那邊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呢?
撿回來的傳單有血漬還有腳印,用衣服擦也擦不乾淨,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找到兼職隊長,想問他再拿些新的。
“喲,小陸,你怎麼啦?”隊長放下手裡的水杯,跑過來扶我坐到椅子上,“你這是怎麼啦?臉白的嚇人,咦,還有血。”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小心把傳單弄到地上,有血還有灰,你再給我些,我下午去發,一定能發完。”
“先不急,你不舒服哦,是不是來大姨媽?肚子痛就回去休息吧,不用發了。”
我連忙擺擺手,“不行的,我還想拿工錢呢,我可以發,我沒有來大姨媽,肚子不疼,那血是從嘴裡吐出來的。”
隊長一聲驚呼,“啊——啊,你吐血啦?這還叫沒事?這怎麼得了,快去醫院啊。”
我急得眼前發黑,大聲喊:“你就讓我發嘛,我發完就可以拿五十塊錢了。”
隊長爲我倒了杯熱水後一直踱來踱去,嘴裡唸唸有詞,“從沒見過這樣的財迷,爲五十塊錢也是真拼命啊。”
“你根本不知道這五十塊錢對我意味着什麼,你以爲是大學生做兼職完成實踐活動嗎?不是,我是要賺錢吃飯。”說完我一口氣沒順過來,身體咳成一坨。
隊長連忙拍我的背,“姑奶奶誒,你還要不要命啊,再這樣搞下去會死人的。別說發單子,就是繼續讓你在這兒兼職我都不敢,出了人命誰擔得起。”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隊長,你小瞧我了,我張小陸哪有那麼弱,發個單子而已,出不了人命。”
隊長嘆了口氣,“既然這樣,你不如做家教吧,管住嘴賺錢是正事兒,還是高中文科數學,收拾好身體明天面試,今天工資照發。”
隊長說完,歪在沙發上葛優躺。我看着隊長這堆肉山,彷彿每一片肥肉都自帶光環,亮瞎我的眼,隊長你可真是好人啊。
“先說好,一定要管住嘴,悶起腦袋教數學,再有家長投訴你,你就給我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