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消失在匆匆夜色中,我關上寢室門,回到電腦前繼續我的大業。
我在貼吧註冊了一個小號,專門用來勾搭“桐花露”同學。一開始我裝作鄭超然的腦殘粉,哭着喊着要打聽老公表白的細節,這位不知是仁兄還是仁妹的“桐花露”也是一朵五百年難遇的奇葩,竟然一本正經地跟我胡言亂語。
什麼放小船點蠟燭、騙走保安大叔關燈啦,一件件說得生動極了,我要不是早知道內幕,估計真被他唬得團團轉。
後來他說嗨了,告訴我那女生其實長得很醜,在他們學院屬於根本沒人要的那種。也不知道那男生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向她那種貨色表白,“桐花露”本人對此表示很無解,他說那女生除了腦子簡單四肢發達這一點,其實沒有什麼其他優點。
對話框裡一行行字傳過來,我憤怒了,包子被我捏得粉粉碎。他奶奶的,說我什麼貨色,你算什麼貨色,竟然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長得醜還沒人要,放什麼狗屁。
小爺,不,姐姐我明明美得很、帥得很!他奶奶的,叫我抓到你,我一定不會打掉你的牙齒,我只是想把你一頓暴錘然後扔進冰湖裡,什麼玩意兒,腦殘智障沒良心,去你媽的。
調整了半天,我終於按捺住這糟心的情緒沒有開罵,等我回過神來,“桐花露”已經把話題從“我”很醜轉移到家鄉的桐花很美,接下來又有大講食堂阿華的勢頭。
“你知道食堂阿華嗎?”
我回答:“不知道。”
“阿華雖然在食堂燒鍋爐,但他其實是一個藝術家,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凌晨的食堂是最孤獨的時分••••••”
阿華在每天晚上12點爬起來,提着一瓶老白乾,扶着樓梯到了食堂樓頂,尋了一個木板凳坐下,那板凳是他村裡的婆娘託人寄來的。
阿華點了一根紅梅,久久凝望這凌晨烏漆抹黑的天空,悶了幾口兌了工業酒精的老白乾,喝着喝着似乎有些忘我。驀地想起與食堂牛大媽那段沒有結果的黃昏戀,阿華說:愛情將我捆綁,責任將我束縛,但是我的紅梅告訴我,我向往的是天空和自
由。
聊到這裡,“桐花露”沒有一絲要停止的意思,我突然有種想抽自己兩嘴巴子的衝動,我究竟爲什麼要和一個神經病聊這麼久?這朵五百年纔出的奇葩“桐花露”,當他結束了食堂阿華的話題,又開始聊起浴室陸大爺的青春時,我的左手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
不,小陸,你要冷靜!
理智告訴我千萬要冷靜,不能停下,我要繼續和他聊,哪怕吃的包子全吐出來也要繼續聊。
“桐花露,你講的故事好有意思呀,我特別喜歡。不過今天挺晚的了,明天我請你吃飯怎麼樣?你再給我講講故事唄。”
“桐花露“發來一串飛吻,表示同意,過了一會兒卻說,明天有課不能聊天。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明天也是滿課,似乎早上還有一門考試。
他奶奶的,這“桐花露”一定是我們學院的,要不然怎麼明天都是滿課,說不定還他和我一個班呢。
我提議將時間改到後天晚上,然後發了個月亮過去說聲晚安,心裡其實想說,你丫最後明天就死掉,活到後天叫我逮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氣呼呼地關燈睡覺,在牀上左翻翻右翻翻,翻來翻去睡不着。胡思亂想到半夜,越想越惱火,到底是哪個缺心眼兒的王八蛋如此卑鄙齷齪、無恥下流,我實在看不穿這複雜的世界啊。
熬到半夜依然沒有一點睡意,看手機已經晚上12點半了,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食堂阿華,那個在凌晨12點起牀喝酒的藝術家!
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得了某種精神疾病,這桐花露——有毒!
第二年早上,我的眼睛毫無懸念地腫起兩個泡兒。我背上書包,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食堂,剛坐下喝了兩口粥,突然聽到有人在喊阿華。
“阿——華,你兒子來了。”
我尋聲望去,兒子倒沒見着,就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衣服亂糟糟的食堂大叔在推小車,車上的鍋碗瓢盆叮叮噹噹地亂響。
“阿華,剛纔你兒子來了,沒見着你就走了。”
“哦。”阿華悶聲答應,繼續推車。
我醉了,這難道就是“桐花露”所說的藝術家?別說,這亂糟糟的頭髮還真有藝術家的氣質。試回憶,哪個知名藝術家不是頂着一頭雞窩一樣的亂毛?再不濟也得扎個小辮、弄件破棉襖穿穿嘛。
我懂,這都是行爲藝術家。藝術都是跨學科跨階級垮國別垮年齡的,因此這搞藝術的都是活寶。
目送藝術家阿華走出食堂,看着那迷人的倩影消失在拐角,我喝完粥抹抹嘴考試去。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一路上都在思考人生,步子不知不覺就放慢了,鄭超然打來電話催我趕緊去教室,這節課“老叫獸”要期末檢測。我嚇得一驚,擡起腿就撒腳丫子跑,趕到教學樓剛好踏着鈴聲進教室,一進門“老叫獸”就甩我臉色看。
你丫的,長得像個電飯煲,還好意思甩我臉色?
我氣呼呼地接過卷子,鄭超然一再擠眉弄眼示意我坐過去,我看他旁邊坐着個挺乖的女生,便賭氣走到最後一排,找了個破位子坐下。
題目其實不難,但這並不妨礙我不會答題,拿着筆啃了半天,實在啃不出答案,於是我在橡皮擦的四個面上寫了A、B、C、D,用擲篩子的方式選答案,擲到A就選B,擲到C就選D,以此類推。
社會在進步,人類在發展,所以擲篩子選答案的方法也得革新。我認爲這擲A選B、擲C選D的方法,充分顯示了當代大學生響應國家號召、立志創新的良好精神。
擲完了單選題再來做多項選擇題,這無非就是在橡皮上加幾個字母的事兒,簡單!簡答題才真讓人惱火,幸虧我腦子比較聰明,雖然課上得少,來了也不聽,但我還是記住了些東西的,畢竟“老叫獸”是我家老鄭的繼父,多少還是得給人家面子的。
我刷刷刷很快做完了題,看到大部分人還在埋頭寫卷子,尤其是鄭超然那貨還在寫,心裡高興極了。
我嘚瑟地走到講臺上,把卷子往桌上一放就準備走人。回頭瞄了一眼鄭超然,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老叫獸”說:“站住,你作弊了。”
我轉過身來,看見他一臉陰鬱,手裡拿着一沓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