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不合時宜
今兒晚膳用得不多，下衙之後，朱桓叫了霍以驍一塊，在衙門不遠的一家鋪子裡用了碗麪。
在霍以驍看來，朱桓平日很是講究，衣食住行上，很少將就。
朱桓便是在外用飯，也幾乎都是京裡叫得上名字的酒館，卻不會踏進街邊小攤子。
今日卻是反常，朱桓主動往桌邊的長凳上一坐，還招呼了他的親隨與隱雷。
四人圍了張方桌，比打馬吊還端正。
朱桓不解釋，霍以驍自然也不會問他，反正他沒有朱桓講究。
四碗熱騰騰的湯麪，在這已然入夏的夜晚，着實吃的人額頭冒汗。
朱桓用得慢條斯理。
隱雷的碗已經快見底了，朱桓的還有一半。
霍以驍道：“快二更了。”
霍以驍從回憶裡醒過神來，眯着眼睛看溫宴。
論不合時宜，從一開始就亂套了。
小巧玲瓏，栩栩如生。
她也是爲了方啓川的來訪而在這裡等霍以驍，倒不是真的想露天睡一晚，只是沒想到，霍以驍回來得這麼晚。
不是死氣沉沉的，而是屬於初夏夜晚的、透着生氣的靜。
歲娘沒有說話，只是擡手往她自己的身後指了指。
歲娘給他讓了路，霍以驍便繞到了花廳的北側，一眼看去，依舊沒有溫宴的身影。
霍以驍：“……”
搖椅邊上，還有一張小杌子，杌子上有一把蒲扇。
靜、也不招人眼。
黑檀兒與紅鯉魚告別，鑽進了馬車。
比如三更天翻牆給人下藥，比如大晚上衝出去打架。
霍以驍沒有叫醒溫宴，在杌子上坐下，手裡把玩着蒲扇。
霍以驍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
拌川雖是熱食，卻也比不過一碗冒熱氣的片兒川。
心思全擱在他處的兩人用過了，朱桓回宮，霍以驍回西花衚衕。
因着是鴛鴦廳的構造，這側看不到對側。
夜風中，有陣陣蟲鳴，這聲音不止沒有打破夜的靜謐，反而越發靜了。
朱桓的心思彷彿是放在隔壁桌上了。
月光被雲層擋了，連星子都尋不到幾顆，很難靠它們來判斷。
霍以驍微微蹙眉，不知道小狐狸又在搞什麼花樣。
溫宴亦坐下，捧着飲子喝了兩口，與霍以驍說方啓川。
熱騰騰的，吃得人滿頭大汗，明明不適合這個時節。
“阮孟騁不知所蹤，”溫宴道，“我現在更想知道，方大人賣了的那隻簪子，怎麼就被人尋回來了。
溫宴因瞌睡帶來的迷濛散了，一下子就領會了霍以驍的意思。
霍以驍夜視好，又是熟門熟路，他在自家宅子外頓住腳步。
緊接着，霍以驍又問：“這裡是西花衚衕還是燕子衚衕？”
她只能估算着道：“應是不到亥初？”
隔壁坐了兩個小少年，十歲出頭模樣，似是兩兄弟，分食一碗麪，腦袋湊着腦袋，在說鄰里趣事。
白日裡就不怎麼有人氣，一到了晚上，更是連蠟燭燈籠光都極少。
當然，能掰正的時候，還是得掰一掰。
他還想起了霍懷定，大伯父看着是正兒八經的官老爺，管起兒子、侄兒時也會板着臉，但他有一門好手藝——拿竹葉編蟈蟈。
這也是霍以驍會經常出入這裡的原因。
他猶自想着那些陳年舊事，搖椅上的溫宴卻是醒了。
他可能才四五歲，跟着霍以暄和其他兄弟，幾個小子在草叢裡一蹲就是大半個時辰。
那廂傳來了腳步聲，而後簾子被撩起來，歲娘從裡頭探出身來，衝霍以驍福了福身。
溫宴只愣了一會兒，她朝霍以驍彎着眼睛笑了笑。
霍以驍握緊了蒲扇。
果不其然，霍以驍站起身，一面往花廳裡走，一面道：“不恰當的時候做不恰當的事兒。”
再定睛一看，花廳的北門外，擺了一張竹搖椅。
溫宴眨了眨眼睛。
別看霍以驍用得飛快，但隱雷看出來了，自家爺的心思也不在這兒。
額頭上有個很小的紅印子。
隱雷頓了腳步，與霍以驍道：“爺，是不是溫姑娘在？”
霍以驍倏地想到了今晚上的那碗湯麪。
還有大半是他陪着做的。
霍以驍問：“溫宴呢？”
一碗麪條，被他們吃出了一壺好酒與四五盤下酒菜的架勢，開心得不得了。
戌正過後，西花衚衕安靜極了。
他們想抓蟈蟈，還得是自己抓，小廝們抓來的都不稀罕。
確實做了無數。
霍以驍沒有回答，直直往花廳裡走。
霍以驍問：“現在什麼時辰？”
霍以驍記得，這搖椅原是放在花廳角落的，這會兒被挪了位子。
霍以驍走到搖椅旁，看了一眼搖椅上睡着了的人，不由“呵”的笑了聲。
“先送你回燕子衚衕，”霍以驍道，“總不能就在廊下打瞌睡了。”
這一帶的宅子，各有各的主人，但幾乎都是屯着，很少有人住。
隱雷又看霍以驍。
行。
溫宴忍俊不禁，起身跟上去：“我以爲這種事兒，我做了很多。”
黑檀兒趴在石板橋上看鯉魚，溫宴就躺在搖椅上看貓，看得倦了，閉着眼睛就睡，邊上還有個歲娘替她搖扇子，真真是把“享受”做到了極致。
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白皙的手指撓了撓額頭。
對方得知道方大人做過這事兒，還得知道他經手了什麼，又賣去了哪裡。
就像在臨安時，溫宴不願意吃冷點心，想吃拌川。
哦，原來不是扇風去熱，而是趕蟲子的。
依我看，二殿下當初恐怕都沒有知道得這麼詳細。”
溫宴應了聲。
不到亥初、快二更了，這是一個意思，霍以驍如此強調，大抵是想說時間很晚了。
隱雷暗暗猜測，再一看，才發現，不是朱桓挑剔，而是心不在焉。
大抵是吃不慣？
花廳裡點了燈，光線從裡頭透出來，淡淡的，可對比這一片的黑暗，卻是十分的耀眼。
當時年紀小，又是父母皆亡，霍以驍把霍懷定當父親看。
既是歲娘在，那這燈是誰點的，一想就知道。
裡頭沒有人，油燈放在桌上。
迎接霍以驍的並不是一片黑，而是油燈光。
果然是什麼樣的貓兒，就有什麼樣的主人。
隱雷打開了門。
溫宴看了眼天色。
明天開始恢復兩更。
感謝書友七分之一彩虹、小院子、動感的貓、彤彤1609、Anny安妮阿、cindyzero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