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不知道
偌大的宮室裡，靜得落針可聞。
伺候的人手早就被打發了，只他們母子兩人說些話。
現在，因着這麼個話題，皆是久久沉默。
朱茂連呼吸都繃緊了，他仔細地觀察着許德妃的神情，想從中看出幾分端倪來。
這幾年，他並非沒有問過許德妃。
無論是旁敲側擊，還是直接詢問，母妃給他的答案都是否認。
她一直都說，她並不清楚。
可朱茂覺得，母妃在隱瞞什麼。
見許德妃沒有回答，朱茂又接着問：“那麼多位娘娘，您是跟着父皇最久的一位了，若是連您都不知道……”
許德妃去了偏殿。
半道上，朱茂恰巧遇到了朱鈺。
他是狄察自盡後才提上來的，先前是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在兵部待了很多年。
“往後殿下有不解之處，只管問，知無不言。”
有些時候，離譜得她自己都不相信；又有些時候，想起其中存在的關卡，不由得心驚膽顫、半夜從夢中驚醒。
理由也算充分，感謝他們在他觀政時的指點。
再者，年紀相差極大，拋開公務，彼此能聊的話題也不一樣。
許德妃有許德妃的懷疑。
許德妃垂着了頭，亦垂下了眼，半晌，道：“我不知道。”
“您……”朱茂深吸了一口氣，“您不至於連我都要瞞，母妃，我是您親兒子，您護着我，我向着您……”
可正如朱茂所言，她在皇上身邊那麼多年，哪怕是個不受喜歡的，她也會有更多的心思和想法。
再往後的話，她在心裡問菩薩。
許德妃一把按在了朱茂的手背上，也阻止了他的話。
許德妃的這番心思，朱茂並不知曉。
一旦查起來，陳年舊事翻起來，是會出事的。
自己的兒子、自己曉得，她若給了朱茂隻言片語，朱茂就肯定會去查……
他今兒只請了兵部的幾位。
如此一來，席面上刻板又規矩，讓喜歡直來直去的兵部老大人們很有些不自在。
她沒有故意騙朱茂。
是了，一定是我猜錯了。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老大人們立刻又緊繃住了。
朱茂有心參與，可這事兒得有個度，一個不好，成了結黨營私，後續麻煩不少。
因此，酒過三巡，說的也都是些政務之事。
他出了母妃的宮室，穿過御花園，往宮外去。
“那我肯定不客氣，”朱茂笑了笑，他一口飲盡杯中酒，而後一拍腦袋，狀似隨口一提，“昨兒和三弟他們吃酒，聽以驍說，他們年後應該會選兵部觀政。”
菩薩啊，若是我猜的那一位，皇上怎麼會讓他娶溫宴呢？
大抵還是我猜錯了吧，是另一位吧。
母妃說的是，他不該被朱鈺的情緒牽着鼻子走，他得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她的的確確是不知情的。
跟着他的內侍趕緊與朱茂問了安，而後追着朱鈺而去。
後宮是皇上的後宮，他的寵愛代表了一切，何況還生了個龍子？
畢竟，我是見過那位的，霍以驍和她，眉宇之間，也沒有那麼像。
衆人起身相送。
“不是瞞着你，”許德妃嘆息着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想想，你父皇如此諱莫如深，他壓根不願意讓人知道，我若知情，我還能在這兒？連我都不知道，這後宮之中，除了太妃娘娘，怕是沒有任何人知情了。”
母子兩人又說了些旁的事情，朱茂起身離開。
朱茂仿若沒有看出他們的神色變化，起身往外走：“我先回去了，大人們隨意。”
“哪裡哪裡，給殿下解惑，是臣等應當的。”
待朱茂一走，雅間房門一關，各個臉色難看。
“可我終究還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許德妃喃喃着。
朱鈺情緒不佳，懶得與朱茂說話，隨意着擺了擺手，又邁着步子往前去了。
他看不到母親的眼睛，但他察覺到了她的心虛。
“四弟這是剛從皇后娘娘那兒出來？”朱茂笑着問。
朱茂的喉頭滾了滾，終是沒有再問。
朱茂是皇子，當臣子的想說些亂七八糟的，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當年也許是避諱沈氏，但皇太后薨逝多年，還這麼見不得光……
朱茂的眉頭皺起。
留下朱茂一人，站在廊下。
在佛前跪下，許德妃捻着珠串，口中唸唸有詞。
閉上眼，朱茂深呼吸，簡單平復了心境。
朱茂看在眼中，最終舉起酒盞：“大人們的話讓我真是受益良多，可惜，我在兵部只待三個月，還有好些事情來不及與衆位請教。”
這兩年，許德妃猜了很多，每一個可能的身份、每一條可能的線。
再說了，皇太后哪怕在世，會管霍以驍嗎？
皇上又不可能只有一個兒子，真就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她也只敢喃這麼一句。
她的偏殿置了佛堂，供奉的觀音大士像是從前些年從普陀請的。
“三殿下與四公子……”左侍郎袁疾抿了抿脣，掃了眼衆人。
那些像樣的不像樣的猜測，不管如何，她都得爛在肚子裡。
許德妃送到了殿外，這才又回裡頭坐下，沒有召任何人上前，她一個人待了很久。
如此狀況下，她哪裡敢說？
正如她告訴朱茂的一樣，她若知情，她也別活了。
若只是個尋常出身，哪怕是下等的伶人，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老大人們哈哈一笑，舉杯共飲。
衙門封印，又未至新年，這是官員們最爲放鬆的時候，也是應酬最多的時候。
霍以驍生母的身份斷然不簡單。
這話，差不多就是結束前的鐘鳴了。
右侍郎黃大人又坐了回去，自顧自添了一杯酒，小口啜着：“你慌什麼？哦，還是說，狄察以前乾的那些破事兒，你也有份？”
袁疾的臉陰沉下來：“狄察才幹了多久，能有多少破事兒！”
“也是，”黃侍郎道，“他沒做多久的侍郎就死了，不是我說，左侍郎的位子，這幾年怪邪乎的。尤岑說自殺就自殺，還把平西侯給拖下水了，狄察接任又自殺了，哎，老袁，你可爭氣些，別也往樑上懸。”
袁疾氣得險些跳腳，一甩袖子摔門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