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星璀璨,秋風肅殺。在天高野闊的荒涼曠地上,南爲仁幾個人沒有警戒,沒有任何的保護措施,就那麼自自然然地躺在車子上,在那個巨大的彈坑裡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香。直到清晨的陽光刺痛了薛衣人的眼睛,他才豁然驚醒,茫茫然地爬起來向四周看了看,驚出一身冷汗。
曠野之上,雖然並沒有任何人跡,可是受訓多年來養成的行軍駐紮的要求要訣,已經成了他自律的一部分。看到如此情況下,竟然毫無警惕的睡着了,只能叫一聲僥倖。可是他們的生活中,絕不能靠僥倖,否則,就是生死之別。
持槍,閃身出了彈坑,前行二十幾米,找到了一個稍微高點的坡上,薛衣人慢慢地坐下,警惕地看向四周。
一隻野生山羊出現在不遠處,這似乎是一隻走失了的羊,走走停停,東瞧西望,神se頗爲緊張。薛衣人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着那頭山羊,看着它無措地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它的歸宿,最後只能有一個--人的腸胃。阿富汗連年戰爭動亂不斷,隨着阿富汗政權的更迭,阿富汗人的生活一直在低水平徘徊。除了普通百姓因而生活困苦遭殃外,還有野生動物,尤其是那些瀕臨滅絕的動物。阿富汗境內僅存的雪豹被更加瘋狂捕殺。雪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瀕臨滅絕的貓科動物之一,正因爲它的珍貴,才招致了這個種族的滅頂之災。一張雪豹皮,賣給國際工作人員或者M軍士兵,大約1000美元左右。窮困的阿富汗人,已經到了什麼都不能顧惜的地步了。而眼前的這隻山羊,看上去瘦骨伶仃的樣子,要不了多久,就可能被槍支氾濫的人們捕殺。
薛衣人忽然想到了人,想到了人生。如同這隻山羊一樣,如果生在一個和平的國家。可能它能走完平凡庸碌的一生,而落進了這個泥坑裡,除了掙扎生存外,別無選擇。
身後傳來西門慶地腳步聲,這麼多年了,他幾乎能把幾個兄弟的腳步聲都模擬出來。
清晨的風還是有些冷。吹到臉上,冷冷的,涼涼的,讓人清醒了很多。太陽雖然看上去很熱,可是在這個大陸內地裡,深秋的季節裡,氣溫已經不是它來決定地了,那呼嘯的北風,還有着早晨徐徐的北風。都能主宰這個地方的氣溫。要進入冬天了。似乎,這個秋天已經邁入了冬天的門檻。
西門慶遞給薛衣人一個麪包,一個烤腸。一壺水。兩個人無言地背對背地坐着,享用着對他們來說很豐盛的早餐。
那隻山羊,竟然往前走來,走向坡頂上的兩個人。
西門慶發現了它,伸手去抓槍,被薛衣人攔住。“可憐的東西!你爲什麼殺它?”
“不爲什麼。”西門慶搖搖頭,他沒想爲什麼,只是一種衝動,看到山羊。殺了它!
“不爲什麼就不要殺它。”薛衣人看着山羊慢慢地往前走。到了坡底。猶豫了一下。開始往他們跟前走來。
“這是一隻被圈養地羊。”西門慶忽然說。“它在找人。它需要水!”
果然。這個曠野之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地水源。出於本能。它要找人喝水。儘管它不知道。人有可能喝掉它地血。
薛衣人看着山羊。點點頭。“地確是只馴養地羊。”話音未落。猛然之間。轟!地一聲爆炸。山羊被高高地拋起。然後破碎。裂開。化作點點滴滴。灑落下來。一隻羊腿。崩到薛衣人地面前。而那隻羊頭。則飛過他們地頭頂。落在他們地身後。
地雷!在阿富汗。地雷是人們不得不面對地問題。幾十年地戰亂使阿富汗成爲世界上埋設地雷最多地國家。據統計。約有400萬阿富汗人至今仍生活在地雷地威脅之中。在喀布爾有世界上第一家專門展示地雷地博物館。博物館地外牆上。繪製着各種地雷。讓人心中生出涼意。裡面展示了曾經在阿富汗被使用過地51種地雷和各種爆炸物。
“地雷。”薛衣人輕聲地說了一句。
“是地雷。”西門慶重複了一句,“阿富汗這地方,最多的就是這玩意兒了。每天被地雷炸死的,不下40多人。地雷中最缺德的就是前蘇聯人弄的蝴蝶雷了。”蝴蝶雷”,學名是PFM-1型反步兵集束地雷。這種雷由飛機投擲,數以百計地散落在地面。像蝴蝶一樣精緻的塑料外形讓很多阿富汗兒童誤以爲是玩具,一旦拿起來稍微用力擠壓就會爆炸。因爲大多是兒童拿在手裡把玩的時候爆炸,所以一般會被炸瞎雙眼、炸掉拇指和食指。
“唉,戰爭,什麼都不顧及了。”薛衣人感嘆一句,站起來,拍拍身上地泥土,“我們要回到原來的路面上去。”
其實,兩個人都很後怕,除了主要公路的排雷完成外,其他的曠野地區,地雷不知道有多少。昨天晚上,真是運氣之極,要是從公路上下來的時候,軋到地雷,那麼…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轉身走向車子。彼此的笑裡,都看出了那種可怕的苦澀。
回到車上,西門慶開始聯繫常天頡,未果。幾個人商量決定,沿着公路前行,找個有醫院的鎮子,先給李少校動手術,將子彈取出來,處理好傷口再說。因爲大家都不會當地話,儘管穿上了當地的衣服,還是不敢太過接近人羣。好在醫院都有十字標誌,他們經過了三個村落之後,終於在路邊看到了醫院地標誌。
南爲仁將車子停下在醫院地門口,左右看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這邊。畢竟時近中午,該是用餐的時候了。薛衣人下了車子,和李保國邁步進了醫院裡,才知道這裡不過是一個很小地門診而已,並不是什麼醫院!一個大鬍子的中等個子的阿富汗人聞聲從隔壁房子走出來,他還在用餐。看了薛衣人一眼,張嘴說了一句什麼,他們都聽不懂。
李保國側身走向裡屋,引起那個阿富汗人的不滿,叫了一聲,伸手來攔李保國。手卻一把碰到了李保國手裡的加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李保國用英語說,“不要亂動,我們只是借你的地方用用,另外給我準備動手術用的刀具。其他的,我們不用你。”邊說邊往裡屋走,撩開門簾,發現裡面只有一個女人和一個5、6歲女孩子,正在桌子邊用餐。
那個醫生顯然聽不太明白李保國的話,吃驚地看着薛衣人。薛衣人問道,“可以聽懂美語?”
醫生結結巴巴的說,“一點點。“好。”薛衣人比劃着說,“我們不會傷害你。只是借用你的工具和地方。”身後西門慶將李少校扶了進來,南爲仁高峻平和兩個兄弟警戒着。
薛衣人將李少校扶到醫生看病的牀上,打開李少校的衣服。西門慶動手找他所需要的東西,“麻葯。”他對醫生說了一句,醫生趕緊找來一個東西,看了他一眼,用英語說了一句,“麻葯?”
西門慶點頭,找到刀具等,開始浸泡消毒。醫生很敬畏地看着他們,一邊很自覺地給西門慶找齊動手術用的東西。
西門慶連聲說道:“謝謝。”
30分鐘後,薛衣人開始給李少校動手術,雖然不是很精湛,可是對於戰場救助,他還算很有經驗的。在西門慶的幫助下,將傷口剖開,找到子彈,用鑷子鉗子慢慢地將子彈夾出,扔進盤子,然後將傷口縫合,灑上消毒粉止血粉,包裹上消毒紗布。
整個過程,那個醫生都在旁邊看着,直看得那個醫生臉上的汗森森地淌出來。血淋淋地**,就那麼硬硬地用刀割開,然後用鉗子夾住子彈頭…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外科手術也只是一些小小的修修剪剪,像這種活生生地大手術,他也只是在醫學院裡見過。竟然有人在他這麼簡陋的地方,就這麼幹了!
看着那人熟悉地打上點滴,醫生肯定了他們的身份,絕對是軍人。
南爲仁忽然闖了進來,“有一小隊M國搜索隊過來了,我們要立刻撤離這個地方。”
“西門慶,帶足輸液用具和抗生素,我們走。”薛衣人扶起牀上的李少校,“堅持一下吧。”
西門慶丟在桌子上一百美元,然後指揮醫生將抗生素和**打包在箱子裡,搬到車子上。可是,M軍小隊的車子徑直向他們開來,而且有美軍士兵在喊話,命令他們停車接受檢查。
看到M軍士兵那種小心翼翼的情形,薛衣人示意南爲仁停車,對着幾個人打出一個響指,然後跳下車子,向M軍士兵走去,同時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武器。薛衣人走得很慢,他在等M國的搜索小隊的車子往前開來,同時也在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除了這個小隊,並沒有發現其他的異常。
而在前面的幾個士兵,卻是極其緊張,待車子一停,從車子上撲下來,幾個人一下子將薛衣人扭住,按到在地上,上上下下的搜了一遍,什麼都沒有!才慢慢地押着他站起身來,很仔細的看了他一眼,有士兵問道,“你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