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都有點不敢相信。
”袁晨皓似乎來了興致,說開後就收不了嘴了。“雖然按照第三次軍事改革的安排,戰區司令官的職權非常大,幾乎可以說是一方諸侯,但是誰都知道,第三次軍事改革沒有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在這期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說不定一個多月之後,南亞戰區司令官就是別人了。再說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尚且不說年齡與履歷問題,以參謀長的身份代領司令官的職權,就說明上面對我不是很放心。讓我想不到的是,竟然叫我回來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
聽袁晨皓一口氣說完,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
事實上,袁晨皓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沒有必要,他一整天都說不了十句話。現在這麼能說,一是想活躍氣氛,二是他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沒有太大的把握,也就是說他掌握的信息並不多,想從裴承毅這裡瞭解些“內幕”。
“其實,我也沒有想到。”裴承毅呵呵一笑,說道,“就算你不是戰區司令官,可是你在南亞戰區的掌門人,讓你回來參加高層會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反而是把我叫回來,讓我很是意外。”
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不太相信裴承毅的話。
“你也知道,阿根廷那邊的事情實際上與我沒有多大的關係。”
這下,袁晨皓沒有懷疑。
雖然阿根廷當局一再宣稱,正是裴承毅的英明決策,幫助阿根廷收復了馬爾維納斯羣島,並且在隨後的戰鬥中擊潰了英國特遣艦隊,爲此阿根廷總統與阿根廷議會不但授予裴承毅榮譽公民的稱號,還給了他多項榮譽獎章。用某西方媒體的話來說,阿根廷當局頒發給裴承毅的獎章足以掛滿他的胸口。但是隨着局勢逐漸冷卻下來,越來越多的新聞媒體想方設法搞到了所謂的“內幕”消息,關於裴承毅在英阿馬島衝突中的作爲得到了正確認識,即裴承毅發揮的作用很關鍵,可不是阿根廷當局吹得那麼厲害,真正幫助阿根廷當局收復馬島與擊敗強敵的不是裴承毅,而是共和國情報機構提供的準確情報。用CNN的報道來說,在軍情局的全力支持下,即便沒有裴承毅的幫助,阿根廷也能獲勝,而裴承毅的最大作用就是幫助阿根廷當局用最小的代價獲得了勝利。
不管CNN的評價是否中肯,裴承毅身上的神秘光環暗淡了許多。
“過來的路上,項總跟我說了……”
“這不得了,你還謙虛。”
裴承毅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沒有明白袁晨皓的意思。
“項總什麼都跟你說,而不跟我說,這不擺明了嗎?”
裴承毅愣了一下,隨即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了。反正聽項總的意思,這次的高層會議非同一般。”
“要拍板了?”
裴承毅笑了笑,沒有開口。
“看來,確實要拍板了。”
“我可什麼都沒說。”
袁晨皓苦笑了一下,說道:“算我說錯話了,我可不想『摸』着石頭過河。”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裴承毅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該拍板的,早已拍板,根本不可能等到現在纔來做決定。看項總的意思,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政府』換屆後,他就會提交退役申請書。下任總參謀長的事情早就確定了下來,沒有什麼走輾。元首府那邊的事情也確定了下來,做完最後的工作,元首就會離開。按照我的判斷,元首安排這次高層會議主要有三個目的。”
“哪三個目的?”袁晨皓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你急什麼,反正我們要吃了晚飯纔去元首府。”
“得了,等下我請你吃晚飯,行了吧?”
“好久沒有吃烤鴨了,不要全聚德的,要……”
“最正宗地道的?沒問題,不管你想吃什麼,我都請。”
“這還不錯。”裴承毅呵呵一笑,說道,“我實話跟你說,這次高層會議絕不簡單,元首的三個目的不難猜測。一是提前交代軍事上的事情,保證平穩交接正確,事實上以往也是這麼做的。二是藉此機會強調政治改革的重要『性』,通過一系列的人事安排,讓軍隊在政治改革中發揮更加關鍵的作用,或者說用軍隊來確保下任國家元首能夠繼續推動政治改革;別的不說,元首以兌現承諾爲由,力排衆議,讓林嘯雷出任總參謀長,而且下屆『政府』的國防部長肯定不是葉致勝,足以證明,元首與林嘯雷達成了某種協議,即元首保證林嘯雷在共和國軍隊中的發言權,並且支持林嘯雷的‘大海軍計劃’,而林嘯雷的任務就是幫助元首推動政治改革,確保政治改革不會受到『政府』換屆的影響。你想想,只要總參謀長穩住了,下一任元首又沒有過於明顯的政治主張,政治改革就不會因爲元首離去而受到影響。”
“你說的確實沒錯,可是……”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林嘯雷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我們都很清楚,以他的政治頭腦,有可能在政治改革中發揮關鍵作用嗎?”
“關鍵是,有必要讓他發揮關鍵作用嗎?”
袁晨皓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映過來。
“你覺得,元首會淡出嗎?”裴承毅晃了晃手,說道,“我的意思是,就算元首離開了元首府,成爲了過去時,他的影響會消失嗎?毫無疑問,元首可以離開元首府,可以成爲過去時,可是元首的影響力不會消失,而且政治改革的核心動力也不會消失。要知道,推動政治改革的不是元首,如果沒有絕大多數的公民支持,就算元首再厲害,政治改革也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事實是,元首需要的就是一個像林嘯雷這種,沒有多少政治頭腦、在軍隊建設上很有想法、在軍隊中的根基不是很深、能夠爲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簡單的說,就是腦袋裡只有一根筋的軍人。只有這樣的軍人,才能在掌握大權的時候,不至於利用手中的巨大權力去謀求政治利益,使共和國走上企圖。也只有這樣的軍人,才能在衆多利益的誘『惑』下,不至於『迷』失方向,被某些別有所圖的人利用。毫無疑問,林嘯雷上將是現在能夠想到的,最爲合適的人選。”
“這麼說,你是心服口服了?”
“有什麼不服的呢?一年多前,離開總參謀部的時候,我就心服口服了。”
袁晨皓笑了笑,說道:“那麼,你說的第三個目的是什麼呢?”
“這個嘛,就得看你有沒有辦法理解了。”
“什麼意思?”
“這也是我最近纔想到的,你覺得,元首會爲了一次表決與政權交接而搞出這麼多的事情來嗎?要知道,英國是公認的核大國,而且是美國不會拋棄的盟國,而南大西洋距離我們十萬八千里,在那邊點燃一場戰火,簡直就是傾家『蕩』產的買彩票。”
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等下裴承毅繼續說下去。
“顯然,我們之前的認識都是錯誤的。”
“也就是說,馬島衝突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裴承毅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關鍵所在,即元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直到最近,我纔想明白。事實上,元首的意圖很明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老裴,你就直接說吧,別賣關子了,反正我會請你吃飯的。”
裴承毅笑了笑,說道:“你覺得,我們與美國的相對和平能夠維持多久?”
“你是說,我們會在什麼時候與美國爆發直接衝突?”
“可以這麼說。”裴承毅點了點頭。
袁晨皓沉思了一陣,說道:“這得看年初在倫敦簽署的那份條約能否生效。”
“假設能夠生效。”
“假設?”
“就算不是假設,而是肯定能夠生效,當然,在是我說的。”
袁晨皓笑了笑,說道:“如此的話,我覺得最短二十年,最長三十年。”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沒有任何難度的戰略判斷。”
“確實沒有任何難度。”
“既然如此,元首會忽略這個問題嗎?”
袁晨皓一驚,立即說道:“你是說……”
“沒什麼好驚訝的。”裴承毅笑了笑,說道,“以元首的能耐,爲二十到三十年後的戰爭做準備不是什麼怪事。事實上,現在做準備肯定晚了,早在幾年前,甚至十多年前,元首就知道我們與美國的戰爭將無法避免,而決定戰爭在什麼時候爆發的因素只有一個,即技術進步的速度是否足夠快,能在什麼時候抵消核武器的毀滅『性』打擊效果。只要核武器失去了毀滅全人類的能力,那麼超級大國間的戰爭就不可避免。事實上,就算沒有《倫敦條約》,以我們與美國的戰略防禦系統的發展速度,也只需要二十到三十年就能抵消核武器的威脅,從而解除對戰爭產生的約束。毋庸置疑,我們與美國的戰爭肯定是第三次世界大戰,而世界大戰比拼的不僅僅是兩個超級大國的國力,而是兩個國家集團的實力。”
“也就是說,藉助馬島衝突打壓英國,就是在削弱美國,也就是削弱西約集團?”
“完全正確,這就是馬島衝突的本質。”
“可是……”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果真如此的話,美國不但不可能拋棄英國,更不可能容忍英國戰敗,也就是說,美國從一開始就應該做出選擇,採取行動,衝突將是另外一種結果。”
“問題是,美國當局在最初的時候沒有看得這麼透徹。”
袁晨皓賢德更加疑『惑』了。
“現在看來,這確實有點無法理解,這麼淺顯的道理,美國當局不應該看不出來。”裴承毅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可是站在當時的立場上,美國當局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別的不說,在做出介入衝突的決策之前,美國當局肯定得衡量由此產生的負面影響,也就是拉美國家的反映。更重要的是,我們在最初的時候一直很低調,元首把我派過去,多半也是爲了給美國製造假想,讓美國當局認爲,我們正在想方設法的讓美國捲入馬島衝突,從而削弱美國在拉美地區的影響力。如此一來,美國當局還會考慮一個問題,即在我們介入有限的情況下,英國能否單獨擊敗阿根廷。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美國置身事外也就不難理解了。最重要的是,皇家海軍是在一場決鬥中戰敗的,等到美國當局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了。”
“這麼說,美國算是吃了個啞巴虧。”
“這是次要問題,而我要藉此說明的是,元首的第三個目的,就是要爲數十年後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做準備,而首先要做的,就是調整我們的國防力量,第三次軍事改革無疑是元首放出的第一個信號,讓我們參加決策層會議是元首給我們的暗示。拿你來說,雖然現在非常年輕,但是二十年、三十年後,你還年輕嗎?”
“得,你也一樣。”
“確實如此,現在的小兵,二十年後就是將帥了。”
“看樣子,十年後的總參謀長非你莫屬。”
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不對,應該是二十年後,說不定是三十年後……”袁晨皓微微皺了下眉頭,突然想到了什麼,擡頭朝裴承毅看了過去。“老裴,我還是你比差遠了,要是讓你三十年後當總參謀長,那纔是真正的屈才。”
“我們不是元首,沒有必要討論三十年後的問題。”
“現在不是,未來可說不準。就算我沒什麼指望了,你可不一樣。”
“得,不跟你開玩笑。”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項總讓你過來住,不是讓你來拍馬屁的,而且你也不用拍我的馬屁。今天晚上就會召開第一次會議,我們得好好想想,到時候應該怎麼做,以及應該做點什麼。”
“我這好說,讓我留在南亞戰區的話,肯定得給我一個正當的頭銜,說不定回讓我在兩年內獲得第三次晉升。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嫌我爬得太快,不會給我第三顆星,並且把我調回來。以我以往的履歷,回來後的安排無非三種可能:一是讓我去炮兵當兵種司令,一直幹到退休,或者等待上場表演的機會;二是回總參謀部,在後勤裝備處或者作戰處某個一官半職,因爲林嘯雷坐是上了總參謀長的位置,所以這兩個最重要的職務肯定會留給陸軍與空軍;最後就是讓我下基層,到某支作戰部隊當軍長,混上幾年,等到下次人事調整再返回總參謀部。”袁晨皓一口氣說完,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怎麼安排你,就不大好說了。不管怎麼說,你不是我這種無名小卒,位置放高了,肯定會讓林嘯雷寢食難安,放低了又會讓你心生不滿,難,確實難啊!”
聽袁晨皓說完,裴承毅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裴,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說的都是事實。”
“確實是事實,不過你也不用爲我『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對了,你看我這人。”袁晨皓拍了下額頭,“你是項總親手栽培的,而且與元首的關係非同一般,冷落誰,也不可能冷落你吧?”
裴承毅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沒有能力,誰栽培都沒用。”
“這是事實,可是隻有能力,沒有機遇也是白搭。軍隊中有能力的人多了去,可是誰能取得你這樣的成就?別說望你的後腦勺,能在軍隊裡混到退休的都不多。盧誠聞中將你認識吧?論能力,他很有項總的風範,可是一直沒有碰到機遇,現在才五十多歲,就得考慮退役了。”
“不跟你說這些了。你餓不餓?”
“確實有點餓,回來的路上,就喝了兩杯咖啡。”
“那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怎麼樣?”
“現在能找什麼地方?”袁晨皓看了眼手錶,說道,“賓館裡全是回來參加將領會議的人,別說熟人多,冤家也不少。而且快要吃晚飯了,還不如讓勤務員去買點下酒菜,我們邊吃邊聊。”
“那你就省下一頓飯錢了。”
“得,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裴承毅笑了笑,說道:“也行,就這樣吧,我給東方聞打電話,讓他把酒菜買過來,我們就在這邊吃邊聊。”
“菜多弄點,酒就算了,晚上還要開會。”
裴承毅沒再羅嗦,給東方聞打了電話。
兩人聊了這麼久,都沒有點明一個核心話題,即這次高層會議,以及同時召開的軍隊將領大會對共和國軍隊內部結構產生的長遠影響。
王元慶能夠獲得軍隊的支持,與他跟少壯派結盟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隨着王元慶時代結束,加上項鋌輝離開總參謀部,就算林嘯雷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壯派將領,並不等於軍隊內部不會出現新的派別,或者說,少壯派不會因爲這次權力大調整而分解成數個派別。
不管是誰,要想掌握共和國的實權,首先就要獲得軍隊的絕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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