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走來兩三位旅客, 賀晉平放開喻遙,拉着他往走到大廳人少的休息區,一株綠植將空間遮擋得狹小。
賀晉平看着他的眼睛:“不走行不行?”
喻遙想了一會:“不行, 不走要捱罵。”真心實意, 不走許盈絕對會生氣。
賀晉平不能理解這種閨蜜情:“她什麼都管, 你什麼都聽。”
喻遙胸口升起一股不平之氣:“那全怪我。剛開始我又沒打算再跟你這樣。”
聽到這句, 賀晉平擡手薅了薅他頭髮, 直勾勾盯着他:“那現在呢?你還愛不愛我?”
喻遙滿臉熱氣上涌,口乾舌燥:“愛。”
“嗯?”
喻遙臉紅的發燙,本打算該矜持着吊吊他, 但一問起就忍不住傾吐:“愛你嘛。”
賀晉平滑出一聲笑,給他裹進懷裡墊着下頜, 尋思說:“要不然你現在跟我走, 先斬後奏, 明天讓許盈自己回去?”
雖然喻遙又有些暖乎乎醉醺醺,但也意識到這種行爲非常缺德, 想了想又氣不過:“你剛纔不還說無論我走到哪兒都來找我?怎麼又讓我留下?你找我一趟就這麼難?”
賀晉平靜了一會:“你不覺得找來找去浪費時間?”
喻遙一把給他推開:“但那是我家啊!行,你現在又說浪費時間了,我……”聲音也含糊了,眉心打結,看賀晉平的眼神哀怨, “算了, 你不要來找我了。”
賀晉平看他這樣, 一伸手給他搭回來, 摟着腰抱住:“那你回去等我幾天, 我再來找你。”
眼神對視,不覺低頭吻在一起, 片刻,喻遙手機響了,一接:“外賣?哦哦,在哪兒?別送到樓上,我在大廳,馬上過來拿。”
掛斷,喻遙抹了抹嘴角,賀晉平氣息也亂,溫熱地靠在他耳側,一臉懶怠中透出厭倦。
喻遙往後退了兩步:“那我走了。”
賀晉平靠着牆看他,無聊地勾了下嘴角。
喻遙一步三回頭,忍不住自己好笑,連忙拿了外賣上樓。
進門,許盈從手機上拔出視線,掃了他一眼又停住:“路上偷吃了啊?嘴這麼紅?”
喻遙捂住嘴:“說什麼呢,可能嗎?!”
許盈不覺失笑,起身拆開外賣,就着粥吃了兩口。喻遙早沒心情吃東西,說“我先睡覺了”,到了自己的睡房,把門關嚴實了。
脣上還殘留着滾熱,喻遙撲身上牀,連忙打開手機直勾勾盯着微信,開始發消息:“回家了嗎?”
半晌,回覆消息:“開車,在路上。”
喻遙打字:“那你趕快回去啊,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了。”
“嗯。”
喻遙捧着手機笑了一會,又覺得賀晉平這一個字有點冷淡,好像還是那副懶得說話的性子,心情略爲忐忑。想着要不要繼續給他發消息,發呢擔心太熱情,不發,眼睛又一直盯着跟他的聊天框不放。
只好做點其他的事情打發時間,心情卻漸漸低落,乾脆關掉手機閉眼睡覺。“嘟——”被一陣震動驚醒,撈起手機,賀晉平直接給他來視頻了,喻遙連忙蹦起身找到耳機,這才鑽到被子裡點了接受。
屏幕晃動着一部分肌肉結實的背部,很快被T恤套上了,賀晉平聲音隔得有點遠,大概是把手機隨即放在牀上:“剛洗完澡,換身衣服。”
說完,他終於露了全臉:“你在幹什麼?”
喻遙壓低聲:“睡覺。”
“累了?”
“不是,閒的無聊想睡覺,明天很早還要坐車。”
“現在九點,還是挺早。”
喻遙點頭:“嗯,我不急着睡。”
“上午不是說養寵物?現在看看。”賀晉平也上了牀,拿出筆記本搜圖,“貓還是狗?”
喻遙尋思了一會:“我都要。”
“那養了忙的過來嗎?”
“忙的過來,我天天照顧他們。”
賀晉平看着屏幕笑了一聲:“好,喜歡什麼種類的?”
喻遙上網翻了會,賀晉平也發了一些圖過來,可愛的似乎太多了,什麼毛色品相體型的都有,喻遙喜歡呆呆軟軟的藍白英短和白絨絨的小博美,一看就好捏,賀晉平執意要養毛髮仙炸的挪威森林貓和哈士奇,因爲比較酷,忍不住吵了一會。
吵着吵着岔開話題,聊到別的東西,大概十點多,許盈敲了敲門:“快睡了啊,別誰打電話打這麼久?”
喻遙嗯了聲,對屏幕說:“我要睡覺了。”
賀晉平一合筆記本:“我也睡覺了。”
兩人躺在牀上盯手機,喻遙有點好笑,說:“掛了啊,一直看屏幕傷眼睛。”
賀晉平嗯聲,他嗓音低沉,有種漫不經心的性感:“嗯,那我掛視頻,開着語音一起睡。”
喻遙嘶了一聲:“這有點膩歪。”
賀晉平嗤了一聲:“我想抱着你睡,誰讓你不在?”
喻遙嘿嘿:“都是我的錯啊?”
賀晉平聲音有情緒:“我的錯。怪我這麼想你。”
喻遙心都要融化了,輕聲說:“那你來找我,給你抱,給你幹嘛都可以。”
賀晉平靜了好一會,慢慢說:“乾柴烈火,你故意的?”
喻遙也有點那意思,抱着枕頭直撓,撓了會又咬被子,呼呼呼的,漸漸賀晉平嗓音啞了,爆發地壓低:“你別喘,我受不了。”
“我沒喘……”喻遙就是難受。
“……掛了。”對面聲音戛然而止。
喻遙躺了好一會才消退了潮涌的情緒,窗外已經是燈火萬里,落雪紛紛。
從島上去最近的機場要坐四小時大巴,喻遙一邊看沿途的風景,一邊偷偷摸摸跟賀晉平發消息。下車轉機場之前,看手機響了,是賀晉平打過來的電話,不得已掛斷,發消息:“現在還不能接你電話的,小盈在旁邊。”
秒回了消息:“怎麼搞得跟偷情一樣?”
喻遙一聽,還覺得挺刺激,安撫幾句上了飛機。到家大概晚上六點,喻遙右手生活起居不方便,先回去跟爸媽住。
桌上已經擺滿了一大堆熱氣騰騰的菜,山珍海味,杯盤交錯。喻遙餓的沒辦法,左手拿着勺子往嘴裡刨飯,喻蘭亭在旁邊心疼地看着,隔一會推推眼鏡,去廚房看燉菜。換成樑鶯皺着眉看他,也時不時推推細框眼鏡,擡手把喻遙突出的衣領掖進毛衣裡:“慢點吃。”
喻遙點頭:“媽,你真棒,好吃。”
樑鶯抓住他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細聲細氣道:“許盈大概跟媽媽講了講你這手的情況,但媽媽沒聽太清楚。你跟媽媽說是去那邊工作,但媽媽知道你想去找他。三個多月,回來成了這樣,既然斷了就斷乾淨,也別往心裡去,以後還有更好的。”
喻遙衝她笑了兩聲,心虛地喝湯。喻蘭亭端着甲魚湯上桌子,勺了清澄澄浮蔥花的一碗放在喻遙面前,兩夫妻挨坐一起,一臉幸福地看着兒子吃飯。
樑鶯又摸摸喻遙的臉,回頭看喻蘭亭:“瘦了。”
喻蘭亭斯文俊秀,典型的小白臉,說喻遙遺傳他的基因不過分,面露難過:“當初看他就不滿意,我還是想給遙遙找老實巴交的。姓賀這小子長得帥有什麼用?帥的最會傷人。”
樑鶯也點頭,抿了抿薄脣:“還是分了好,遙遙也死心了,以後各過各的日子。”
“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互相體諒,萬事萬物都要遙遙去包容,他父母也是眼高於頂,唯我獨尊。這一類人,離得越遠越好。”
兩口子露出欣慰的表情。
喻遙喝着湯,想說兩句又開不了口。畢竟當初分手,那些賀晉平的“惡性”都是喻遙一怒之下強行散佈的。現在解釋,除了打臉,好像也改變不了父母根深蒂固的印象。
何況剛開始被欺負也是事實。
喻遙吃完飯,右手纏上防水創可貼好好地洗了一次澡,收拾整齊回房,發現手機未接電話好幾個,都是賀晉平打的。
打回去卻沒接,消息說自己也上了飛機,要回公司處理點事。
喻遙就先自己睡了,半夜十二點多被電話吵醒,賀晉平的聲音伴隨着空蕩蕩的風嘯,很低:“睡覺了?”
喻遙嗯了一聲,精神已經飽滿了:“你到哪兒了?”
“馬上進屋了。”
喻遙說:“收拾一下,早點休息。”
只是簡單的報個平安,也沒急着掛電話,賀晉平到家之後放下手機去幹別的了,喻遙昏昏欲睡,好久才聽到聲音:“等兩天我纔過來,好嗎?”
喻遙猜到他現在應該在那邊落葉生根了,大把資源攥在手裡,有爸媽幫襯,不知道繼承了多少。這幾天在島上應該就積了一大堆工作,要騰出一段假期,還要忙。
答應了兩聲:“你快忙,忙完找我。”
賀晉平輕聲答應:“睡吧。”
喻遙對着屏幕親了一口,笑着睡着了。第二天家裡陸陸續續來了些客人,都是喻遙的朋友,聽說他回家了來看看。許盈也抱着孩子來了,跟喻蘭亭、樑鶯三個人一起數落賀晉平,疼惜喻遙,往往越說越憤慨。
但喻遙這幾天心不在焉,沒事就盯手機,有時還莫名其妙發笑,惹得幾個人心生恐懼,生怕這分手把喻遙精神弄出問題了。
傷口到了接近兩週,喻遙去醫院檢查右手,拆線。掌心分部着細碎的疤痕,第二天針眼差不多就長攏了,只是皮膚斑駁,有些難看。活動手指有些僵硬,但很快也變得行動自如。
吃了晚飯,喻遙本想去洗碗,但樑鶯不放心,還是讓他歇着。喻遙一坐下就開始看手機,從距離賀晉平說來找他已經過去了五天,不知道困在什麼事情上。今天回消息也很慢。
在等待中變得焦慮,不斷猜測也開始煩惱,打下一排字,消息突然跳動了。
“我在小區門口,沒門卡,進不來。”
喻遙猛身從沙發上躍起,慌慌張張穿衣服,樑鶯探頭看他:“這麼晚還出去?”
“嗯嗯,我朋友找我,在樓下了。”邁腿往下跑,大晚上出門的人是真少,他走到小區門口,看見賀晉平夾雜在散步回來住戶中間,步履匆匆往裡走,燈光昏暗,靠近纔看清喻遙,一下子停住腳步。
喻遙忍住想往他身上撲的衝動,看他空手什麼都沒帶,怔住了:“你行李呢?打算待一天就走?”
賀晉平靜了靜:“你沒給我準備?”
喻遙心情纔好了點,拉着他往小區外走:“現在去買。”
到商城買了幾件換洗衣服,其他的沒着急,賀晉平心思似乎也沒在這上面,從商城一出來,直接打車:“回家,我想睡覺。”
但喻遙看他精神似乎還不錯,立刻明白了。
喻遙紅了會臉,反應過來:“你沒訂酒店?”
賀晉平皺眉:“我到你這兒還訂什麼酒店,你家不能住?”
喻遙張嘴:“我在我爸媽這兒,這幾天手不方便。”
“我知道。現在回咱們家。”
“不行。”喻遙想了一下:“那屋裡三個月沒人住,積灰了還沒打掃,直接回去沒法住。”摸了摸身上,“哦,鑰匙也沒帶。你走後我換鎖了,還得問我媽要。”
賀晉平也沒在意:“那去你爸媽家一晚也行。”
喻遙露出爲難的表情:“應該不行——”
“嗯?”
喻遙只能承認:“分手之後我跟他們說了你很多壞話,他們現在特別討厭你,去了估計把你攆出來。”
賀晉平:“……”
拿出手機開始看附近的酒店。
喻遙湊近看時,他已經訂好了,就在商城不遠處。沿着燈火闌珊的街道往酒店走,不知不覺手牽到了一塊。
賀晉平問:“你今晚回去嗎?”
喻遙又開始臉熱,認真說:“看我爸媽催不催吧。”
賀晉平哼一聲:“以爲自己是小女孩?出門還要請示家人。不許回去。”
喻遙想笑,望着漫天的燈火:“感覺我倆現在像去開房一樣。”
“就是開房。”賀晉平答的很乾脆。
喻遙忍不住開始笑,想了想才問:“晚上吃飯了嗎?”
“嗯?”突然不着邊際的問話。
喻遙清晰道:“沒吃先去吃點。好使勁兒。”
賀晉平回頭盯他。
喻遙收起笑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