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進來一個素衣婦人。
她也算是溫家的媳婦兒,早年守寡,帶個兒子。日子艱難,時不常跑來打秋風。
溫老太太心情好的時候,三瓜兩棗的也給,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認人。
此刻就心情不好:“你幹什麼?我都說了家裡有事。這麼往人屋裡闖,這什麼規矩?!”
那婦人嚇一跳,又反應過來:“哎喲,嬸子,今兒這事可不得了,我要不來說,咱們溫家的名聲,就完了呀!”
“神神叨叨的,想說就說!”
“您的四兒媳婦柳氏,不是在莊子上養病嗎?怎麼懷孕了?”
溫老太太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吳氏也嚇一跳,天哪!出事了!?
她立刻反應過來:“您別在這兒胡說呀!我們這兒可還有姑娘呢!來人,把她帶出去!”一邊說,一邊親自往外推。
“哎?!怎麼是我胡說呢?都顯懷了,我嫂子看的真真兒的,還是大夫說的呢!”
“哪有此事?你要再瞎說,我可真翻臉了!”溫老太太雖然強硬的反駁,但心裡卻不安穩。
難道是跟老二出的那檔子事兒?!
沒灌藥就送走了?不應該啊!?
下人聽到吳氏吩咐,也來拉人了。
那婦人卻不幹:“我看你們誰敢動手!?敢動,我就讓人給二叔送信兒去!”
吳氏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立刻決定:死不承認,然後馬上讓人去弄死柳氏。
“您愛找誰找誰!亂潑髒水,你可還有兒子呢!”吳氏低聲威脅。
婦人一聽她威脅自己獨子,也害怕了,但想到那人囑咐的:只有鬧大了,你和兒子後半生纔有着落!
“吳氏,怎麼着,你還打算殺人滅口呀!敢威脅我兒子?好!那我現在就去大街嚷嚷,然後一路走到衙門告狀!”
她轉身就走。
溫老太太一看吳氏的樣子,就知道是出事了。
“回來!說的不清不楚的,嚇唬誰呢?!當着幾個大姑娘!你這個當嬸兒的,也不知道顧及!溫語,溫嬌回房,那事兒回頭咱們再說。”溫老太太趕緊打圓場。
那婦人一看老太太軟了,磨蹭着不走了,但氣勢卻硬了起來。
這事兒還真靠譜!
溫語臉紅紅的,好奇的看了一圈兒,又轉眼看吳氏,突然一笑低聲說,“二嬸兒您別急呀,咱們家又不會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怕什麼!”出去了。
溫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溜了出來。
“溫嬌……”溫語叫她。
“你幹什麼?”溫嬌立眉橫目。
“溫嬌啊,你是以爲我搶了你的親事?”
“我不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那你認爲:我若與祁家不成,祁家就換你娶?還是……你得不着,我也不配有?”
“呵呵,我就是這麼想的,你能怎麼着?!”溫嬌蠻橫極了。
“溫嬌啊,我要是你呢,就不會在這耍橫。如果那個嬸子所說之事屬實,那溫家臉可丟大了,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家兒,會要你當媳婦兒呢。瞧見沒,後頭有窗跟兒,趕緊去聽聽吧。別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
溫語捂嘴一笑,轉身回去,讓小吉趕緊去打聽二叔在不在府裡。如果不在,就找人捎信兒讓他回來。
屋裡,那位太太正跟溫老太太說:“我孃家,離您那莊子不就幾步路嗎?我嫂子,也是認得柳氏的,知道她在莊子上養病。前幾天,柳氏跑了出來,暈在街上了。正好有個大夫路過,就給瞧了瞧,說是懷孕了!
也不知道誰說的:這是溫家的四太太,在莊子上養病的。還知道咱們兩家有親,就跑去叫我嫂子了。我嫂子帶人過去一看,可不就是柳氏!?
趕緊把她送回去了。一進莊子,裡面正亂着呢,都在找她。
見我嫂子送回去,一個個嚇得臉慘白的。我嫂子感覺事兒不對,剛進城就跑來問我。我尋思着,也沒聽說四弟回來啊,她怎麼可能懷上嘛!都多大年紀了……”
她說的痛快,帶着一絲看笑話的神情。
“那邊可都傳開了,說她在莊子上偷人呢!這話多難聽!?我嫂子說,她出門,別人都在問:你家妹子不是嫁到溫家了嗎,溫家是什麼人家兒啊!?我嫂子都不好意思說,大哥高升了呢……”
溫老太太汗都出來了:“這不可能,肯定是弄錯了!”
雖然她萬般不信,但看吳氏呆若木雞的樣兒,知道八成是這個慫貨做的了!
她可真是啊!!
“嬸子,這種事能瞞得?紙包得住火?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還能當沒有?!說不定哪天就生下來了。到時,您抱不抱回來呀?!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可不興這個!”
溫老太太老臉通紅,心裡虛,趕緊說:“你別急,先回去。等我查完再說!”
但那婦人怎麼肯走?
“我嫂子跟我哭了一場,說家裡清清白白,卻被人指着脊樑骨……”
左說右說,磨蹭半天,就是不肯走。老太太只得耐着性子,給了銀子還帶了一車的東西,讓她去安慰孃家嫂子。
把人都打發出去,老太太的杯子,就又衝吳氏扔了過去。
這是她第二次動手了,吳氏本能的一抖,但不敢躲,捱了砸,自動跪下。
“你跟我說,這是怎麼回事?” “母親……”吳氏張口結舌,說不出來。
“母親!”溫楓卻進來了。
吳氏一看,癱坐在地上。
“這是怎麼了?母親您別生氣!有什麼事兒慢慢說。”
溫老太太不理他,“柳氏到了莊子上,你是怎麼安排的?”
“媳婦兒,媳婦就讓人把她關着……吃用不缺……”
老太太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還敢撒謊!?說!”
輪到溫楓嚇一跳了,“母親!吳氏,你做了什麼趕緊說。”
吳氏肯定不能說實話,否則就完了。“有次,莊子上報上來,說柳氏在那裡勾引男人。媳婦兒聽了,也沒當回事。有今天的局面,是媳婦兒的不是……”
“這是實話?你怎麼會這麼惡毒又下作?!”
“到底怎麼了?”溫楓聽到,心裡也是怦怦跳,一般來說,母親做事狠絕,但說話卻不是,今天這樣……
溫老太太把剛纔五太太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溫楓一聽,也有點傻。他跟柳氏相好那麼多年,怎麼會不瞭解?
她滿心都是自己,連丈夫都不讓近身兒,怎麼可能在莊子上勾引那些臭貨?
再看向吳氏的眼,就帶着陰狠了,這個女人啊,原來寬容和大度,只是假象……我一直被耍啊!
“柳氏行事下賤,我把她關到莊子上,就是打算着我們去京城之後,把她料理了。不顯山不露水兒的就解決了!結果你呢!”老太太的手指點着吳氏的腦門兒。
“你可以讓她死,卻不能這樣羞辱她!這樣的污糟的手段,讓她挺着大肚子滿處跑,你就光彩了?她死了還不夠嗎?好歹是家裡的四太太,是我的遠親,你行事就這麼不顧忌?!是李淑慧教你的這些髒手段?”李淑慧是吳氏的母親。
“母親,媳婦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嗚嗚……是莊子上的人胡作非爲,媳婦兒不知道呀!”
“你還撒謊!你以爲我老了就傻了嗎?沒弄明白原委,我能問到你頭上?!”
溫楓卻是又氣又恨,雖然他知道,兩個人的事兒發了,柳氏就活不下去了。
死了就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想到那個高傲的,身白如玉的,看到自己眼裡就有光的女子,被莊子上一羣又髒又臭的男人壓着欺負……
他就一陣的噁心。
“還不承認?!這可不是第一回。老二禍禍完不要了的,扔在莊子上配了人,或者賣到外省,也便是了。結果你倒好,非要賣到窯子裡!好嘛!在那裡面,什麼都說!連你丈夫屁股上長了痣都被人傳了!你們倆啊!都是些什麼爛東西?!”
老太太指着他們倆,破口大罵!
“怪不得你爹打你,瞧不起你。你可真是一點氣都不爭啊!”
把溫楓罵的臉通紅。
老太太退後幾步,一屁股坐下,一副灰敗之相,“本來以爲,你輕浮不踏實,娶個老婆是個穩當的。但是……瞧瞧啊!瞧瞧啊!一路貨色!”眼淚流了出來。
“娘,您先別生氣。莊子上怎麼辦?”
溫老太太這一刻,真是心灰意冷。
京城原氏把大兒子拿得死死的,自己多年看不順眼,不在一起倒也罷了。在一起,止不定會有什麼糾紛。她都盤算好了,有吳氏擋在前頭,進退方便。
可是……
“娘……”
“你說怎麼辦?!”溫老太太問。
“都弄死吧!”
“那麼多人,你都弄死?你瘋了?已經都傳出去了,你這麼一折騰,還不翻了天!你是嫌家裡日子好過是吧?!”
“那……”溫楓不知道怎麼說。
吳氏哭着也不敢出聲兒。
老太太搖頭嘆息半天,才說:“先把柳氏轉到別處,再弄死她。咱們動身後,再對外說她死的信兒。然後,把莊子清理一下,人賣了,莊子也賣了。”
“是,兒子知道了。”
“知道了就趕緊去辦!”
溫老太太看着還是嗚嗚哭着的二兒媳婦,厭惡的說:“把她帶走!”
不到半天兒,柳氏就在這世上消失了,連她死的消息,都沒能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