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祁五又來了。
站在門口,李江和木搏在說話。
準確的講,是李江在說話……
祁五在打量暗影裡的叫化子。天色已暗,那人又髒,看不清模樣,但他直覺這個人不大對勁兒。
溫語出來,“您看什麼呢?!”
“沒什麼……你現在回家嗎?”
“先去吃碗吧!?”
“好。”
木博一聽吃麪,聽李江白話半天了,於是寸步不離的跟了進來。
很快上了幾樣小菜,兩碗麪。
祁五慢條斯理的喝茶,一點也不急。
而木博……已經用生命端碗執筷子,並往嘴裡扒拉了,一口,小半碗麪就沒了,剛吧唧了兩下……突然咬面停住,轉眼看……
果然,溫語正黑着臉看他。
他無奈,側過身,放慢了速度,閉着嘴嚼。但一碗麪,也是眨眼沒。看了看,人家沒有再給他第二碗的意思。有些失望……
這點面兒不夠他塞牙縫的。只得把湯喝得乾乾淨淨,開始吃菜。
到底是木玲心疼哥哥,偷偷拿了幾個包子過來。
“今天母親來了沒?”祁五問。
“夫人沒來。你吃完,我有點事兒還要跟你說。”
她好像總有事兒!
祁五沒出聲,吃完飯,兩人出去。這次,他不用等溫語請了,扶她上車,自己也跟上去了。
“我想問一下,金子那麼討人厭,爲什麼永清會帶着他玩?”
“金子很差勁兒,他爹也是。但祖父嘛……聽說,那位未登基時,他賣過幾回命。還說那位有些人手,由他掌握着呢。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也沒看出什麼……”祁五貼過來,悄聲說:“只是皇上多疑,手裡有什麼,也真的說不清。”
他的聲音就在眼前,氣息熱熱的,吹的她耳邊的散發在輕動,磨着耳朵。
這感覺,很美好。
“平日裡,凡事不露頭。皇上待他不遠不近……所以都不好說。沒查過,就怕查不出來,倒引一身騷。”
“今天聽人說,金子很巴結溫歡……”溫語面露譏笑,“我是想着,給他們湊一起吧!”
“可是金子的名聲本就不好,與他弄出事,溫家會受影響的!”
“影響大到,我進不了你家門兒了嗎?”
這話很冷,把祁五嚇一跳,“你說什麼呢……”
溫語卻又沒事了,“最好是我嫁過去之後再說。但看溫歡的動作,怕是等不得了。”
“如果她所謀的是側妃,那麼就算是吳王妃和永清願意,也要走程序批。畢竟是有品銜的,倒可以找人,拖一下。”
“兩下里都準備吧。你有合適的人手,安排在周圍,又不引起注意的嗎?”
“臘八的師妹們,當小丫頭都很出色的,應該可以。我去問殿下要人!只是……”祁五看了一眼溫語,“剛殿下說你送面,只送一點點,把饞蟲引出來卻沒了。面都不管飽,他有點生氣了。”
“那讓他來店裡吃!只要銀子夠,吃吐了都沒人管!”溫語對太孫,印象也很差。
“他只是稍稍抱怨了一下,也沒如何……”祁五爲太孫說話。
“咦?你向着他說話?誰遠誰近,需要我給你分析嗎?”溫語莫名的使上性子了。也許,有愛的女人,容易作吧?!
她怎麼這麼厲害?
祁五不說話了。
……
剛木玲還看到那叫化子在臺階上坐着呢,等嚴珠出來上車,再看時,人已經沒影了。
孫英心裡也裝着這事兒,走一路,看一路,那人沒跟着。
但是,擔心他會躲在姑娘的院子附近,三更半夜的,出了事就麻煩了。
他也納悶,怎麼憑白的,招惹了這麼一個!?
雖然沒試出來什麼,但他總感覺有些不對。
大姑娘家,可容不得閃失。
到家後,把倆個師侄女兒叫到面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從今天開始,兩個人倒替着守夜。
嚴珠照例先去一趟蘭舟屋裡,她給蘭舟和烏龜都帶了點吃的。
問了問李潭和婆子,他們表示都一切都好。屋裡還安排了兩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等他們事情做熟了,再把李潭調出來。
陳文潔已經回家跟大姐擠着住去了,兩個人每天也去店裡。
所以白天,家裡就蘭舟在。
阿語也在跟她商量,感覺留蘭舟一個人在家,有些不放心。“蘭舟,要不然,你明天跟我……”本來嚴珠是想帶着他去店裡。
但轉念又一想,還不行。
店裡人多,大門總開着,萬一沒看住,打個眼錯走丟了……可就麻煩了。
看完一圈兒,纔回屋梳洗休息。日子這樣習慣了,倒也沒先前那樣累。
孫英不放心,圍着府轉了好幾圈兒。還打着燈籠,把一些隱秘的角落翻了翻,沒發現異常。
不過,他知道,自己做這個,並不是長項。
後悔了,應該跟溫姑娘說說的。
弄得他幾乎沒睡。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孫英頂着黑眼圈,出門就左右一通的晃。
沒發現人……
這才鬆口氣,等到了店裡,附近找找,那人也不在。
也許他走了?
年齡不饒人,孫英進了“有滋有味”,剛找個地方,打算靠牆打個盹,李江就賤兮兮的來了:“他又回來了!”
……
溫楓,一手拎着點心,一手拿着十二枝開得正豔的芍藥。
打扮的清閒脫俗,到了慧端郡主的豪宅大門。
通報進去,有兩位侍女出來接。
這一路,房屋雕樑畫棟,路邊兒鋪着雨花石,花園、池塘都有。
有些地方,還擺着玉雕。雖然玉質不屬上品,但那麼大的塊,還雕得那麼精細,也很難得了。
侍女着素色衣衫,身段兒苗條,也不說話,不緊不慢的頭前引路。
總之,這位郡主的日子,很闊綽。
到了一處,應該是夏廳吧。
前面一排雕花長門,都開着,陽光直接照進了屋裡。
慧端郡主,正在裡頭忙活着什麼。
溫楓一看到她,就先停了腳步。站在那裡,滿臉笑意的欣賞了好一會兒。
直到慧端郡主扭頭看他,臉發粉,都有些羞惱了,他才一笑,上前行禮。
“郡主勿怪。溫楓小地方來的,又是小官職,這樣的園子,還是頭一回進!再見到郡主,更是緊張的不行。要不是站着定定神兒,說不得,弄出笑話,倒讓郡主責怪了!”
“溫先生可真會說話!!進來坐吧!”
溫楓進來,打量着這個廳,窗下有琴,桌上有棋,大片的百寶閣裡,放着很多東西。
屋中有泥爐,煮着茶,烤着紅棗乾果,一屋子香氣。
“郡主果然是個風雅的人哪!”這真是與他以前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慧端郡主還真沒去打聽溫楓,沒事兒打聽他幹嘛?
“這麼自謙,又這麼誇。別讓我誤會,你別有企圖!”慧端輕笑。
“冤枉啊!溫楓家鄉,自古富裕繁華,就算多災之年,也少有影響。所以,民風開化,尋常日子,也講究風雅!說話,倒也不似京城刻板規矩。
小可雖然人才不濟,未能如兄長般中兩榜進士。但讀書習藝不少,凡話都是出於內心。不會奉承,不會說慌。心有所想,就會表達。如郡主這般身份貴重的女子,在下從未接觸。如有不妥,郡主還要寬宥一二……”
這個人,慧端郡主還真是討厭不起來。看他拿着花和點心還沒放下。
就隨手拿了個陶罐:“先生這花,是送我的?還是一會兒要拿回去!?”
溫潛趕忙把花遞過去:“路上看到花農售賣,看着,感覺心情都好了!想必郡主也會有同感。”
慧端接過來,有侍女進來放了水,她親自動手插瓶。然後隨手放在桌角,給屋裡添了一絲亮色。嗯,她心情確實很好。
這半天,兩個人談天說地,相處愉快。
打開帶來的點心,溫楓搖頭:“看,那小妮子,就會想這些來賺大家銀子!”
“這怎麼不好?能想到這個主意就不簡單了,況且,即好看,又好吃!還有金呢!”郡主吃了一塊,很是滿足。
“小妮子就是把你們女人研究透了,下黑手賺銀子。”
“看來溫先生很瞭解女人?”
“哪有!”
兩個人說笑半天,興致上來,兩個人還下了盤棋。
他倆都屬中等水平,膠着半天,溫楓險勝,還都感覺過癮。
當郡主端茶送客時,溫楓心中不捨,但也不敢像對別的女子一般軟磨硬泡,拱手行禮,瀟灑而去。
慧端看着空蕩蕩的房子,想到剛纔那人俏皮不斷的笑語,心裡竟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