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對不起,我剛纔……我……”
馮喆故意的說的結結巴巴,亓思齊打斷他說:“對不起就完了?你還知道不好意思?你在哪?”
“你有完沒完?我幹嘛要給你彙報!再說一遍對不起還不行?你就沒認錯過人打錯過電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你來!是你招惹我的好不好!別不露面!溜走不算本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去梅山找你!”
“……懶得理你!”
馮喆一下就按了掛機鍵,心說這大小姐還真是要激將一下。
他打車快到蔬菜批發市場的時候,下車找了一家賣早餐的,掂了倆韭菜包子,特意要了一杯涼的豆漿,隨口將包子咬了一口,將韭菜餡往自己的嘴角沾了一丁點,將豆漿喝了一半,朝着批發香菇那塊走了過去。
這時已經接近中午,賣早餐的也快打烊,馮喆手裡的包子就是賣剩下的,品相十分不好,他走了幾步,伸手又在頭上撥拉了幾下,讓頭髮顯得亂糟糟的,嘴裡咬了口包子光咀嚼着但是卻不往下嚥,走了不到十米就看到一輛奔馳跑車銀光閃閃的停在路邊,馮喆故意的沒往車那邊看,低着頭又嘬着豆漿就要從奔馳車跟前過去,亓思齊開了車窗張着塗成咖啡色的嘴脣說:“喂。”
馮喆站住卻沒動,亓思齊瞪了一眼說:“上車!”
“你要怎麼樣?”
亓思齊見馮喆的頭髮油膩膩的,嘴角沾着韭菜葉,手裡的塑料袋裡裝着一個半包子,一杯白乎乎的豆漿已經快喝完了,哼了一聲說:“車下面太冷了。”
馮喆皺了一下眉,躊躇了一下,從另一側上了車,亓思齊蹙着眉說:“這什麼味?這麼衝!這是什麼?你把手裡的東西扔了。”
“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
“乞丐都不吃這些。”
亓思齊一說,馮喆心收縮了一下,亓思齊又說:“你怎麼又來省裡了?怎麼回事,還不扔出去!你看看你,滿嘴的韭菜葉子,這髮型,這形象,也不像農民工也不像乞丐,真像是流浪漢!你是送沼氣的?搞的盲流似的。”
亓思齊說着話馮喆沒吭聲,她皺了眉說:“真是把人薰死……”
亓思齊說着,扭頭見馮喆的眼眶通紅,神情哀傷,似乎想要哭一樣,亓思齊愣了一下要問怎麼了,馮喆卻推開車門就下車,亓思齊伸手拉他沒拉住,叫:“搞什麼?”
“我就是要飯的!”
馮喆衝着亓思齊喊了一聲“嘭”的一聲關了車門。
本來他是想給亓思齊製造一種香菇賣不出去的焦灼感的,但是亓思齊說他吃的東西乞丐都不吃,這樣深深的刺痛了馮喆的心。
亓思齊從車上下來追了過去,她只穿着剛剛遮住臀部的裙子,下面就是光溜溜的大腿,所以出了車子就有些冷。
“說你兩句你還受不了了?你罵我的時候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我就是盲流!我吃的不如乞丐?要是香菇賣不出去,就此以往,還會有人淪爲乞丐!”
“你什麼都知道幹嘛還讓人種香菇?你是幹什麼的?”
“我能顧得上自己就行了,我能管的了那麼多!誰聽我指揮?你以爲我是宇宙之王?”
“上車!”亓思齊見馮喆怒衝衝的不理自己,伸手拉着他的胳膊,馮喆哼了一聲,亓思齊說:“你還賣香菇不賣!”然後將馮喆拽到了車前,打開門讓他進去,從馮喆手裡將包子和豆漿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明知道賣不出去,你們還搞這麼多香菇,你不瞅瞅這都氾濫成災了?”
“我看應該將這些香菇堆到嚴守一和易本初的廚房裡,讓他們一天三頓都吃香菇!”
“他們不下廚房!他們很忙,一個禮拜都不一定在家吃一頓飯!”
“那就讓飯店餐廳只賣香菇!”
“這不可能!”
亓思齊聲大,馮喆的聲音比她還大,亓思齊擺手說:“好好,我不跟你吵,我問你,你怎麼了?”
“我幹嘛要給你說?你是我什麼人?”
亓思齊又怒了:“我都不理你了,就當生命裡沒遇到過你這個人!誰讓你騷擾我給我打電話?”
“那你要我怎麼樣?”
“我都來了,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亓思齊問的是電話裡的內容,馮喆故意說其他的:“天上龍多不治水,地上人多不太平。你說的那麼多,你能改變什麼?你能讓餐廳飯店只賣香菇?你能管的過來?你真要過問,你這就是斷別人財路!我能幹什麼?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亓思齊平靜了一些,冷笑說:“那你就獨善其身?”
馮喆怒道:“我獨善其身?決策的是我?這能怪我?打個比方,你也不是明知道我買不起豪車,你每次都換新的氣人,難道我就要將你給搶了?我要是不來,要是沒人來,那些養殖戶怎麼辦?不養殖香菇還能讓你做別的!”
亓思齊瞅着馮喆扔給他一包溼巾,然後就發動了車子,馮喆問她去哪她也不回答。
一路馳騁如入無人之境,轉瞬就到了一個酒店,馮喆問幹嘛?
“我不吃飯啊!別想溜。”
這酒店有中餐和西餐兩種,亓思齊要的是西餐,馮喆吃的是麪食,兩人吃着飯好久都沒說話,馮喆吃的很快,亓思齊見他狼吞虎嚥的,想他真是沒吃早餐,張口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我什麼怎麼回事?”
亓思齊見馮喆裝糊塗,本想擡手拍桌子,但是胳膊擡到一半,又覺得這傢伙倔的像是一頭驢,自己發脾氣他的脾氣比自己的還大,於是用手順勢的撫弄了一下耳畔獨零零的一根小辮子:“你剛電話裡說的是怎麼回事?”
“我打錯了。”
“我問你說的內容!”
馮喆直愣愣的盯着亓思齊,亓思齊和他對視了一會瞪眼說:“看什麼看!”
馮喆低了頭,猛然的就嘆了一口氣:“真是不好說……你就別問了。”
“我堅持想知道呢?”
看來亓思齊好奇心真的很強,最主要的,是她的確很“閒”。
剛剛亓思齊要馬鐵士,馮喆不知道馬鐵士是什麼,結果這個飯店沒有,亓思齊就改爲軒尼詩,端上來後馮喆這才知道馬鐵士也是洋酒,他抿了一口皺眉說:“xo真難喝,怪不拉機像是從沼氣坑裡舀上來的。”
馮喆這是說亓思齊剛纔針對自己,亓思齊說:“說什麼呢你?真俗!”
“這酒釀成這樣還不讓人說?我說的是酒不是你,那個服務生,有沒有二鍋頭,來兩瓶。”
亓思齊冷冷的看着馮喆,自己在抿着琥珀一樣顏色的酒,二鍋頭上來馮喆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一飲而盡,然後再倒滿了,對着亓思齊舉了一下示意敬酒,也不管亓思齊怎麼反應,他又是全都喝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亓思齊問:“你哪個朋友被打了?情況怎麼樣?”
馮喆說:“你就別問了,跟世界警察似的。”
“我最討厭別人做事有始無終,你都讓我知道了,就說的明白點。”
亓思齊說着點了一支菸,馮喆也瞪着她,亓思齊問幹嘛?
“女孩子吸菸不好。”
“你憑什麼管我?——要不你給我說說你那事,我就不抽了。”
馮喆又喝了一杯酒,嘆氣說:“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這事要從我在梅山半間房講起……”
……
“劉家三個該死!——我瞧不起你!你能暗中給朱曉紅請律師,能讓人在監獄照顧她,怎麼就不能將事情追究到底?”
“是,如果換成你或者其他人,會做得更好,我即使做這些都很困難,李聰因爲給朱曉梅家送錢,這會被打了,公司也要幹不成了,你要我一意孤行的將其他人都連累進去?我要是從梅山滾蛋了,你覺得情況會好點?”
“沒一個好東西!整天就知道整人,就知道勾心鬥角。”
“你不整人,你幫我啊。”
“嚴守一爲什麼就挑了你當擋槍子的?”亓思齊目光炯炯的看着馮喆,馮喆心說這丫頭脾氣橫,但不傻,嘴上說:“我哪知道,我是寡婦睡覺,上面沒人……”
“滾!”
“本來就是,話糙理不糙,沒人照應我,柿子還不撿軟的捏?關鍵是我又不能對他們任何一個人造成威脅,我資歷也最淺,看着朋友出事也沒轍。”
馮喆說着將第二瓶二鍋頭對着嘴巴往進灌,亓思齊睜大了眼,心說這傢伙真是能喝:“你現在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當時劉家兄弟因爲有易本初撐腰,將寺窪村搞的是雞飛狗跳,我有心懲處,卻被調離了半間房,你以爲我那會來學習是天大的好事?屁!我那是被髮配,是被邊緣。”
亓思齊心說怪不得自己見他那會,他總是愁眉不展像是吃了炸藥似的,原來事出有因。
馮喆又灌了一口酒,亓思齊皺眉說你別喝了,馮喆擺手說:“我出力不討好,我誰呀我?我是神仙?我就一出氣筒子!老子真不想幹了。”
亓思齊眼睛亮了一下,問:“要是離開了梅山,想去哪?不過要是你們那的情況改變一下,你繼續在那呆着,不也挺好?”
馮喆搖頭苦笑:“可能嗎?我剛纔說寡婦睡覺你笑我,改變?誰去改變?又能改變誰?難得很,難於上青天!我看我要滾蛋的機會倒是很大。我有心殺賊無力迴天,除了當盲流擋槍子真是沒什麼作爲了。”
“也許上面有人已經關注了梅山的局勢呢?”
馮喆心裡一動,仍舊苦笑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一個人要是想認真做事,真是太難了。”
亓思齊美目眨了眨說:“要依你這樣說,你離開梅山,到是好點,你有沒有想過,當時誰要你去的專案組?也許就是讓你遠離是非呢?”
馮喆沒吭聲,心說自己何嘗沒想過,但想了也白想,倒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應該離開梅山,像阮煜豐說的那樣,找地方休養生息,然後再謀求出路。
易本初和嚴守一都是壓在自己身上的五行山,何況,嚴守一上面還有一個郭中州。
亓思齊肯定背景不一般,自己給亓思齊有保留的說了這麼多,算是見了水就撒網,希望能有一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