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中午的時候,馮喆接到盧萬帥的電話,說裘縣長要見他,讓馮喆立即下來。
“立即下來?”
這是馮喆接到的裘樟清這個專職秘書的第一個電話,他到了裘樟清那裡,發現裘樟清的屋裡有幾個人,一個是縣委常委、宣傳bu的bu長喬本昌,另一個是劉奇才,再一個是錢一夫。
“情況就是這樣,喬bu長還有什麼補充?”
喬本昌搖搖頭,說:“我堅決擁護縣委的決定,裘縣長說的,我沒意見。”
“劉局長呢?”
劉奇才也搖頭。
“那好,請你們儘快拿出一個可行計劃,明天下午之前交給我。”
喬本昌和劉奇才點點頭,站起來,離開了,錢一夫看着裘樟清說:“縣長,這樣的話,我們這一段的工作壓力就很大。”
“你和小馮說一下,文化市場那一塊,這一段的工作重心就轉移到藝術節,一切都爲這個活動讓路。”
馮喆不明白裘樟清到底在說什麼,關於文化市場這一塊,自己是屬於文化局和宣傳bu管的,雖然近期文化局事情很多,但現在裘樟清這個dai縣長都直接的對自己發佈起了命令,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帶着種種的疑惑,馮喆跟着錢一夫走了出去,錢一夫說:“縣長和方書記說了,原來文化節的舉辦方式改變,我們不和演出公司接洽了,也不請什麼明星,咱們自己搞。”
“自己搞?”
錢一夫進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面,說:“發動羣衆,自己排演節目,發現並挖掘隱藏在老百姓中的民間藝術家,讓他們站出來,站在我們縣的文藝大舞臺上,盡情的釋放自己的藝術才華。”
“另外,各鄉鎮、縣直機關、事業單位,都做好文藝匯演的準備,每個機構至少要遴選出三到五個節目,形式不限,原來定的在元旦舉辦的文化節,改在春節期間進行匯演,縣裡將組織代表對節目盡興評選,獲得名次的單位和個人,將會得到縣委縣政府頒發的榮譽證書和獎金。”
“方書記已經同意了縣裡的這個設想,現在就是執行的問題。”
方旭同意了裘樟清的意見?那不是在否定他之前對梅山文化節的指示?
聽錢一夫這樣一說,馮喆徹底的明白了:其實裘樟清帶着劉奇才和錢一夫自己這些人去省裡,根本就不是爲了和萬邦合作,她根本就沒打算將梅山傳統意義上的文藝節再舉辦下去了,她一分錢都不想再掏,或者說一分錢都不想再給什麼所謂的演出公司和什麼明星,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將錢花在梅山縣自己人的身上,而且,這些錢將會比梅山縣政府歷年曾經給演出公司的錢少的多得多。
這和自己猜測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沒想到裘樟清竟然有這麼大的魄力,要搞全縣匯演。
“竟然這樣?裘樟清竟然會這樣!她真的是從查處李顯貴那會就有了這種想法了吧?或許,是從到了梅山縣擔任dai縣長那會開始?那自己在駐省辦給裘樟清說的那番話,是不是起到了什麼作用呢?”
一瞬間,裘樟清往日和自己談話的一些片段就閃現在馮喆的腦海裡:謀定而後動,她早就有了這種設想,那麼,她這次和劉奇才錢一夫盧萬帥這些人到了省裡和萬邦接觸,到底是爲了什麼?
難道僅僅是爲了去好好休息一下,或者,乾脆的就是爲了和她那個師兄師嫂見個面?
馮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表現的“只緣身在此山中”,還是“衆人皆醉我獨醒”。
縣政府關於梅山縣全方位開展全縣人民參與第四屆文化節的倡議書發佈了,這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馮喆這幾天是忙得不可開交,屬於文化市場自身的工作尚有很多亟待完成的,宣傳bu那邊落實縣委縣政府關於文化節的指示,具體工作就落在了文化局這邊,市場辦更是責無旁貸,而且,他這幾天學開車學上了癮,總是忙裡偷閒的,要摸上幾把方向盤,市場辦那輛桑塔納在這之前他根本就沒有獨自坐上去過,現在倒是會趁着上下樓的機會像是在取什麼東西一樣坐裡面磨磨唧唧,王晚春說,要是照着這樣樣子下去,馮喆再半個月,就可以上路了。
馮喆覺得,開車給人的的感覺很像是一個人在操控一切、掌控全局,這跟男人在女人身上獲得的某種駑駕的感觸是彼此相通的。
眼看着就要元旦,空氣中似乎瀰漫着一種新春即臨的氣息,馮喆踏着夜色慢慢的往回走,這幾天他回來的都很晚,到了租住房的樓道里,他似乎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望了一眼,果真有一個人在後面。
“馮主任,你好。”
金鑫那肉乎乎的臉出現在拐角裡,滿臉沒有褶子的在笑。
“他竟然在跟蹤自己。”
馮喆瞬間有些惱火,不過又冷靜了下來,自己住在哪裡,遲早會被有心人查出來的。
“金老闆有事?”
金鑫心說還好,他沒有說讓自己有事明天到辦公室去講:“有事,也沒事,想和馮主任聊聊,可是馮主任最近很忙,所以,我這就不請自來了。”
夜深人靜,在樓道里說話聲音有些大,馮喆覺得拒人於千里之外也沒什麼意思,就打開門讓金鑫進去。
“喝茶吧?我這隻有茶。”
金鑫連忙說謝謝,接着看到馮喆拿了一個非常普通的白色大茶杯泡了茶端了過來。
金鑫不知道馮喆這是故意的在顯露他的清貧,還是裝樣子讓自己知道他這個主任是清廉的,這個招待人喝水的杯子己竟然這樣的寒酸,但是看這屋裡的情況,也確實沒有什麼傢俱和值錢的電器。
但至少馮喆對自己還客氣。
“金老闆有話直說,我還要休息。”
馮喆的直接讓金鑫收斂了準備拉家常的詞句,他笑着說:“馮主任,網吧的生意不好做啊,管的機構太多,廟小神仙多,哪個領導來了都得招待,不然,很麻煩的。”
“你想說什麼?”
“我想,我覺得,馮主任剛剛到市場辦,是不是,應該,或者對我照顧一下?鄙人將會十分感謝。”
金鑫覺得馮喆能夠明白自己感謝的實質含義,可是馮喆聽了就在沉默,金鑫只有伸手從兜裡要掏東西,馮喆看到了,忽然問:“金老闆身上有竊聽器嗎?”
馮喆看金鑫是兩手空空來的,就疑心他會從身上掏購物卡之類的東西給自己,也防着金鑫故技重施,將對付張嚮明的一套施予自己身上。
金鑫一下就愣住了,手放在兜裡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臉上非常尷尬:“怎麼會呢?怎麼會?馮主任不是別人,我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馮喆非常平靜的看着金鑫,金鑫覺得這個小年輕人的眼神就像是錐子似的想要將自己的身體給戳一個窟窿。
“你如果沒有違法亂紀,你怕我們查什麼?你網吧裡的網管是臨時工?不是合同工?這樣你能推卸責任了?”
金鑫不吭聲了,他想起了那天和高建民的對話,高建民對自己的質問回答的是人和人是不同的,辦張嚮明一案的人有幾個,關於哪個人泄密說你舉報的事情,檢察院會嚴厲的查處,絕不姑息。
可是說那些有什麼用呢?你查處你的,我的生意還做不做?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可是眼下自己還能找誰?縣官不如現管,文化局這會已經成了馬蜂窩,似乎除了眼前的這個小馮主任,再也沒人能拿得住事了。
金鑫的臉上又呈現了笑容,馮喆覺得沒有必要和他繼續交談下去了:“你請回吧,你的意思,我已經清楚,我的意思,你未必能知道,該在職權範圍內照顧你,我會考慮,但是要在你奉公守法文明經營的前提下,你那個網吧位置那麼顯眼,你不以身作則,別人怎麼幫你?”
“就這樣,我要休息了。”
馮喆說着站了起來,金鑫猶豫着,臉上十分的尷尬,可是也只有起身。
走到了門口,金鑫拿定了主意,他轉回頭看着馮喆說:“馮主任,你幫我,我給你乾股。”
“乾股?你能給我多少呢?”
金鑫的臉抽搐了一下:“你說多少?”
馮喆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不想做、也不會做張嚮明。”
“再見。”
金鑫終於垂頭喪氣了,這個馮喆簡直就是油鹽不進,就這樣無功而返?那自己要怎麼辦?
“馮主任,你不知道我能有今天有多難,賺錢不容易,我不能就這樣啊,要是你們市場辦一查,我的心血就全完了……”
“哪個人都不容易,不容易也不能違法,和規章制度對着幹吧?”
金鑫說:“你說得對,可是社會風氣這樣,在梅山,哪個網吧沒有未成年人?哪個音像製品行業沒有盜版、不賣huang碟?我不對,可是別人都那樣,我這不讓未成年人上網,他們會去別的網吧,我能怎麼辦?我總不能放着錢不賺給別人吧?”
“馮主任,你可能大學畢業就參加了工作,不知道社會複雜,不瞭解沒錢的滋味,我是孤兒,我從小沒爹沒孃,我沒有去偷去搶,憑着自己的能力到今天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要是別的網吧都能做到奉公守法,我絕無二話。”
馮喆看着金鑫有一會,問:“你是在埋怨我們市場辦不一視同仁?”
“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這種現象真的是存在的!你能將所有的網吧關門嗎?”
馮喆覺得金鑫有些圖窮匕見了,就問:“你不服氣?你覺得法不責衆?”
“我說的是事實!”金鑫辯解。
馮喆問:“你覺得不公平,所以就走極端?張嚮明是你舉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