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本昌沉默了一下,覺得自己是時候應該離開裘樟清這裡了,就說:“縣長,我去找一下劉奇才同志,具體再瞭解一下嶺南晚報記者的一些情況。”
裘樟清看看喬本昌說:“好,喬bu長了解情況後,給方書記彙報。”
喬本昌是知道劉奇才這次從省裡回來對裘樟清有意見的,這會裘樟清說讓自己給方旭彙報工作,那不是說要是劉奇才有什麼處理不當的地方,要讓方旭去過問?
喬本昌走了,馮喆說:“縣長,剛纔我有個問題沒有想清楚,劉副bu長說嶺南晚報的記者要求我們縣裡出錢買版塊,劉副bu長在記者提出要經費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就這個問題,請示過喬bu長?或者,請示過哪位領導?還是直接的拒絕了?”
裘樟清明白了馮喆的意思,他哪裡是剛剛沒想清楚,他就是不想在喬本昌面前說劉奇才的不是,這件事,他只想給自己說。
如果劉奇才故意的想造成縣政府和嶺南晚報的矛盾,他以粗暴簡單的工作方法對待那兩個要贊助費的記者,可就是其心可誅了:厭惡那兩個記者,完全可以採取緩和一點的手段,沒必要將人得罪的狠了。
在裘樟清看來,事情到了現在,方千秋那裡似乎沒有事,就算是方千秋是受萬邦公司所託來梅山挑找茬的,但是經過了喬本昌這樣的高接遠送,他似乎沒有再歪曲梅山的可能,就是有,梅山政府也可以不在乎,因爲喬本昌和方千秋的接觸全程有人錄音,所談的問題都可以敞開了說,如果方千秋真的要胡言亂語,自己是梅山縣代縣長,對方千秋這個省法制報的記者似乎是鞭長莫及,可是方千秋所在的法制報總是有人能管得着的。
麻煩的就是嶺南晚報那兒了,雖然不怕事,可是沒有必要惹事,晚報的那兩人不知是不是萬邦公司找來的,但不管是不是,劉奇才都將人家給得罪了。
這個劉奇才,做事真的這樣“嫉惡如仇?”
至於萬邦公司……裘樟清看着馮喆說:“看來,你那會去半間房工作,的確是去了一個好地方,那裡的環境很好。”
環境好的意思就不用解釋了,看來方千秋昨晚並沒有做馮喆擔心的那件事情,也不知高建民昨晚調動了誰到半間房去監控方千秋和那個司機。
“明天,省報將會來一個人,你陪同一下。”
省報?馮喆點頭,心說裘樟清果然有準備,法制日報也好,嶺南晚報也行,省報要是給梅山做了報道,和一錘定音就沒什麼區別了,在省報的黃鐘大呂面前,其他的什麼報紙都是呢喃細語、蚊蠅之聲。
裘樟清說了省報的人在第二天來梅山縣,但是省報的人還沒到,梅山就出了事。
馮喆覺得,有時候生活裡遇到一些事情,處理起來似乎都很正常,可是太正常了,反而會讓他心裡不安寧,這種順利的正常往往隱藏着極不正常。
萬邦公司能請得動法制日報的方千秋到梅山做暗訪,陰差陽錯的被何林達、被自己幾個識破了,然後事情終於消散於無形,可是嶺南晚報的那兩個記者,真的就是碰巧就到了梅山?
可是有些話沒法給裘樟清說,何況,裘樟清還說了省報要來人的事情,馮喆只有但願所有的陰謀詭計在裘樟清那裡都是陽春白雪,不堪一擊。
第二天馮喆原本沒有打算到文化市場管理辦公室去,因爲裘樟清昨天的吩咐,他今天就靜候着省報的來人,一會到高速路口接車就行,因此可以偷一下懶,可是到了八點多一點,裘樟清讓盧萬帥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到縣裡去一趟。
到了縣府三樓,盧萬帥一臉笑意的對馮喆說:“馮主任來了,縣長正在等你,哦,喬bu長,劉局長也在。”
盧萬帥忽然的對自己態度這樣好?縣長正在等自己?這話聽着讓人覺得舒服,但縣長是不可能會專程的“等”自己的,馮喆有自知之明:自己還沒那個資格。
馮喆經常提醒自己,認不清自己身處的環境、不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環境裡所扮演角色該怎麼說話行事,這才真的是悲劇。
馮喆點頭說謝謝,盧萬帥像是有些親密的和馮喆並肩往裘樟清辦公室那裡走,說:“馮主任到了縣裡這麼久,我前幾天事多,咱們找機會坐坐?”
馮喆點頭說:“盧科長說的是,一定。”
盧萬帥又對着馮喆笑了一下,推開了門。
進到屋裡,裘樟清坐在辦公桌後,喬本昌坐在裘樟清的對面,劉奇才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盧萬帥說了一句:“縣長,馮主任來了。”
盧萬帥出去之後,裘樟清說:“小馮,你看一下這個。”
馮喆走到裘樟清面前,伸手接過了裘樟清手裡的報紙。
這是一份嶺南商報,在第二版的位置醒目的有一個題目:攤派何時了?副標題上寫的是:梅山縣見聞。
馮喆正在看,劉奇才就說:“小馮,你怎麼回事!”
馮喆擡頭看看劉奇才,劉奇才皺眉說:“你不是說鄉鎮農戶都很踊躍的參加並且支持縣裡的文化節嗎?爲什麼會有這篇報道?”
馮喆看看劉奇才,沒有說話,繼續看報紙,劉奇才這纔不吭聲了。
這份商報上關於梅山的報道,大意說的是說梅山縣搞攤派,讓農民不能生息,民不聊生,以完成任務的形式逼迫農民參加所謂的全民文藝節,致使農田荒蕪,甚至還逼的農民上吊自殺云云。
“劉副bu長,法制報和嶺南晚報的人,也是昨天剛剛離開我們縣,這個商報今天就刊登了這樣的報道,不知道商報的記者是什麼時候到我們縣的?”
“現在不是查商報記者什麼時候到縣裡的時候,而是要澄清上面說的農民被逼自殺的問題!”
劉奇才坐直了身子,嚴肅的看着馮喆:“你一直在下面落實協調文化節的相關事宜,你不是說下面的情況都很好嗎?那這報紙上說的,是怎麼回事?無中生有?”
馮喆說:“劉副bu長批評的是,可能我的工作沒有做的仔細,事件的發生地是在朱陽關鎮,能不能讓我到朱陽關鎮去一下,具體將事情的經過起始搞清楚,這樣,也好向領導們彙報?”
“你不是要給我們彙報,而是要向全省、全國的人民彙報!”
劉奇才有些火,但是他好像在壓制着自己的情緒:“縣長,喬bu長,現在,商報這樣一搞,我們的工作就會很被動,這一下好,梅山直接的就呈現在大家面前,出名了!這比舉辦多少場文化節影響都大。”
喬本昌說:“劉局不要激動,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們縣現在是擺在了風口浪尖上,當前的形式很不明朗,不排除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對我們縣抹黑,還是要以事實說話,當然,不排除農民自殺的可能性。這個商報沒有知會我們宣傳部展開秘密採訪,雖然說新聞自由,可他們做的就很不地道嘛,不能說有人自殺就和縣裡的文化節有必然的關係,縣長不是已經讓公安局的人下去做工作了嗎?在查明事實之前,不要隨便的下結論。”
劉奇才不說話了,裘樟清說道:“喬bu長,劉副bu長,這件事你們跟進一下,和朱陽關下邊的人聯繫,查清事實,然後,彙報給方書記。”
喬本昌答應着,起身走了,劉奇才也跟了出去,裘樟清看看時間,對着馮喆說:“你和我出去。”
兩人到了外面,盧萬帥正在他的屋裡坐着,站起來說了一聲:“縣長,要出去?”
裘樟清說:“小盧去喬bu長那裡,及時瞭解情況。”
盧萬帥不知道裘樟清和馮喆要去那裡,可是看裘樟清面色冷峻,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答應着,一看馮喆,見他面無表情,就準備關門,裘樟清和馮喆已經進了電梯。
坐上了裘樟清的車,等出了縣府的大門,裘樟清才說:“去高速路口。”
去高速路口?那裘樟清是要親自去接省報來的人了,馮喆覺得商報的那篇報道改變了裘樟清原來的計劃,看來,省報來的人對於裘樟清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而且,裘樟清似乎不想讓別人知道省報來人的事情。
車子在路上走了一段,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裘樟清對着司機說,換一下車牌。
爲了方便,裘樟清的車上還備有一個普通的車牌,這個司機不是上次裘樟清到半間房那會月夜找馮喆的那個小青年了,是一個三十多的中年人,他停車到下面去換車牌的時候,馮喆就看看時間,離原先定的時間還早,就從觀後鏡中看裘樟清,裘樟清卻閉着眼在養神。
到了高速路口,司機請示裘樟清,說自己下去吸根菸,裘樟清同意了,馮喆心說這個司機真是機靈,可自己怎麼辦?和裘樟清在車裡坐着,總不能不說話,馮喆想難道自己也找個理由下去?裘樟清也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
“縣長,朱陽關鎮的事情,是我的疏忽。”
裘樟清看着馮喆說:“先不要下結論,加上商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咱們縣就來了三波記者,這不是偶然現象。”
馮喆想說李顯貴不知審查的怎麼樣了,可是這話不能問,有些話不是自己這個副主任科員講的,就說:“張嚮明總是有錯誤的,他在市場辦時間長,瞭解很多情況,縣長,我覺得,所有的表面現象下面,總是隱藏着真相,萬邦就是這些矛盾的源頭。”
“請縣長允許我到朱陽關鎮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斷人財路,必然會遭人嫉恨,裘樟清知道馮喆想說萬邦是攪事精,但是縣裡必然是有着既得利益者,單單查處了一個張嚮明,顯然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對於馮喆的請求,裘樟清未置可否。
一會兒,裘樟清打了電話,得知省報的人已經快到了,就拿出溼巾,整理了一下形象。
終於,裘樟清從車上下去,對着一輛吉普車走了過去,馮喆跟在後面,從吉普車裡出來了一個人,馮喆心裡恍然,原來,這人就是省報的記者。
這個從吉普車上下來的人,就是上次在省裡裘樟清和馮喆去陪同的那個開着別克商務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