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千古仁德之名,抵不過現實二字?

“諸葛先生,在正式接受採訪之前,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沈毅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身旁的諸葛亮,神情凝重,語調鏗鏘有力的問道。

“轟隆!”

隨着沈毅的聲音落下,整個演播室內的燈光,全都暗了下去,緊接着,一陣強烈的刺眼的光芒,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內,陡然亮起。

在這一剎那間,就像是夜空綻放出的煙花一般,耀眼的光芒,將整座演播廳照得通透明亮。

而在燈光大亮之後,只見,舞臺上面的諸葛亮,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但,他的一隻手掌,卻是緩緩的擡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面,雙眸微閉着,臉頰之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似乎是在享受這片刻間的寧靜。

下一秒,諸葛亮臉上的微笑陡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郁的憂愁,以及無限的惆悵之感。

“先帝在上,臣已日漸年邁,然復興大業卻無半點進展,實在慚愧不已,望先帝在九泉之下,能夠保佑微臣,匡扶漢室,還於舊都!”

諸葛亮的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沈毅的耳畔響徹,他的整個人,都不禁呆愣住了,腦海中嗡嗡作響,一個個念頭,不停地在他的腦海之中翻滾着。

“諸葛亮,爲什麼那麼忠心於先主劉備?既然他有能力奪取蜀漢皇位,爲何不做?他明明知道自己北伐成功的概率不足一成,卻還要執意於此?”

爲了解答這些問題,沈毅開始將自己代入了諸葛孔明的視角,去考慮這些事情。

自古以來託孤重臣大都沒有好下場,不是被急於收回權利的皇帝弄死,就是被後來的政治新秀取代。

當然也有的權臣如:(王莽,楊堅之流),弄死了皇帝自己代替了。

後主劉禪雖然誠實敦厚,但論能力實在過於平庸,難以成爲中興之主!

先帝臨終之時也說諸葛先生可自取,現在三軍將帥,滿朝百官,市民百姓無不對我心悅誠服。

要不我索性踢掉最後一個制肘,就算我不爲我自己着想,我也得爲我的子孫着想吧。

我兒子如果可以榮登至尊,總好過陪我在軍中送死,爲大漢陪葬吧。

我又何苦握着無上的權利累死軍中呢?

可.......可我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我怎麼去面對九泉之下的昭烈先帝,我怎麼去面對孔孟先人。

我怎麼面對自己讀過的書,立過的誓,許過的宏願。

我怎麼面對我自己!

想來想去,總覺得丞相走的是人世間最艱難的一條路。

明明有榮華富貴,明明有無上的權利,偏偏走上了一條不能偏的路線。

往左是戰爭失敗,政治打擊,國破家亡。

往右是篡權奪位,榮華富貴,只在後世留一筆罵名。

世界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會選擇不走這條路,可偏偏諸葛亮就是走在了最崎嶇最危險的那根鋼絲上,不能停步,不能回頭。

這種人,是華夏曆史上不能無一,難能有二的人。

用自己的一生去詮釋了什麼叫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正是因爲有了諸葛亮這樣的人,忠誠,勇敢,無私這些閃閃發亮的精神才能穿越追名逐利的殘酷社會,穿越隨波逐流的歷史,照耀千古。

然而在當今社會,居然還有一部分人對這樣的先賢,嗤之以鼻,不斷抹黑,甚至還有一些人,爲了利益,還會將這樣的先賢,貶低的一文不值,以此來賺取博人眼球的流量費。

每次想到這些,沈毅便壓制不住自己內心當中的情緒,恨不得將那些詆譭先賢的人抓起來,吊打一番。

“諸葛先生,您做的已經非常好了!不必太過自責,我相信先主在九泉之下會爲您感到驕傲的!”看到諸葛亮那滿是黯然之色的眼神,沈毅連忙開口安慰道。

聽到沈毅的這一席話,諸葛亮的眼眶之中,再次溢滿了淚水,他的嘴脣輕顫,聲音哽咽着,緩緩說道:“沈毅,你不懂!你不知道先帝,對於光復漢室這件事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先帝在漢室衰微,天下動盪之時,曾經對我說過:“吾爲君王,則天下爲公!”,這樣一份信仰,對於我來說,是何等重要,我怎麼可能不盡心竭力,鞠躬盡瘁?”

“只可惜啊!我這一輩子都未能完成先帝的遺願啊!他將天下蒼生交予臣的手中,可臣卻辜負了他的一片期盼,讓這天下蒙羞啊!”

說到後來,諸葛亮不由的老淚縱橫,聲音之中帶着一絲悔恨,帶着一絲懊惱。

聽到諸葛亮的這些肺腑之言,沈毅也不禁爲之一怔,他的心裡也有些酸楚,爲了復興漢室,諸葛亮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是不顧一切,不惜捨棄自己的性命。

“諸葛先生......”沈毅輕輕的拍撫着諸葛亮的後背,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了一般,整個演播廳內,一時間鴉雀無聲,靜悄悄的,只有諸葛亮掩面抽泣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的空氣當中迴響着。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向着諸葛亮投射而去,目光之中,有欽佩,有敬慕,也有同情,更有一絲悲傷與嘆息。

“這位演員老師,真的是把諸葛亮給演神了!”

“我剛剛在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諸葛亮的身影在他的身上出現,那種感覺就像是諸葛亮親臨於我面前一般。”

“別說了,兄弟們,繃不住了!我都要被你們說哭了!”

良久,諸葛亮方纔緩緩的從悲痛之中恢復過來,他擦拭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激盪的情緒壓了下去,然後轉過頭,對着沈毅深深的鞠了一躬,朗聲說道:“沈先生,多謝你能夠帶我來到這裡,讓我得以發泄心中的煩悶,失禮了!”

“諸葛先生,您不必多禮,您對華夏文明的貢獻與辛勞,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記在心中呢!”沈毅連忙伸出雙手,將諸葛亮扶了起來,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看到這一幕,諸葛亮不禁微微一笑,心中的沉悶和悲傷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彷彿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充滿智慧,睿智,沉穩的大漢丞相。

“沈先生,你不是說有問題,想要問我嗎?你問吧,我都會告訴你!”諸葛亮的目光落到沈毅的臉上,語氣十分的認真。

看到諸葛亮如此,沈毅的心中,暗暗的嘆息了一聲,旋即他的嘴巴微微的張開,似乎想要說什麼話語,但卻又欲言又止。

看到沈毅如此,諸葛亮的眉宇之間不禁浮現出了一抹疑惑,輕聲詢問道:“沈先生,有什麼話不妨直言,亮雖然不才,但絕對有膽量擔待得起!”

聽到諸葛亮的這番話,沈毅的心裡,不由的爲之一振。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心中那些雜念,沉思良久,終於,擡起頭來,望着諸葛亮,緩緩的開口道:“諸葛先生,北伐之路,遙遙無期!您的內心是否有想過背棄先主,投降曹魏,換得一世安穩!”

聽到沈毅的這些話語,諸葛亮的眉頭皺了皺,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掙扎,他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說道:“有過!”

“在我老來得子之時,在我目睹後主頹廢之時,在我的愛妻......離我而去之時,在我數次北伐歸來,看到家家戶戶,掛巾縞素之時!”

但隨後,他卻話鋒一轉,堅決的說道:“這些事情,都曾動搖過我的決心,但我並未因此而放棄,反而更加堅定內心當中不滅的信仰,並且爲之,仍舊在奮鬥着,堅持着!

因爲我知道,只有不斷的堅持,才能看見勝利的曙光!

如果只是因爲這點挫折,我便放棄了,便投降了,那麼我心中的道義何在?先帝教給我的忠義何在?天下蒼生賦予我的仁義何在?

所以,在我的內心之中,永遠沒有退縮這個詞,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改變。”

聽到諸葛亮鏗鏘有力的話語,沈毅的心頭不由的暗暗的嘆了一聲,他沒有想到,諸葛亮會這麼真切的如實回答自己。

想來這個世上,應該很少有人會比諸葛亮更堅持自己的理想,更堅守自己的道義。

在這一刻,他對諸葛亮的敬意也更增加了幾分,看到諸葛亮眼角的淚痕,他的眼睛裡,也不禁閃爍着淚花,沈毅很清楚,諸葛亮是在爲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而感到痛徹心扉,爲自己所承受的那些屈辱所不齒。

“諸葛先生,說起您的妻子,請問您官居丞相,爲何只娶了黃月英一人,而不納妾室呢?”沈毅忍不住問道,他想要藉着這個話題,轉移開諸葛亮心中的傷痛,順便滿足一下觀衆們的好奇心。

沈毅的聲音引起了周圍觀衆們的共鳴,一時間,議論聲四起,衆說紛紜。

聽到沈毅的話語,諸葛亮臉上的表情,突然間,就變的十分的古怪起來。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懷念自己和妻子的往昔。

沈毅的心中暗暗的爲之一驚,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異狀,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諸葛亮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有些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一臉關注自己的沈毅,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說道:“沒有爲什麼!有些事情,不需要原因,更沒有任何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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