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休提情事若芻狗

吃過晚飯,蘇春池情緒有些低落,看着眼前秋兒和蟬兒忙碌的身影,耳邊傳來了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蘇春池失神的笑着,心裡泛着淡淡地溫暖,還有着難過和不捨。

他已經決定離開這裡了,不但是因爲林靈芝的出現帶來了他不屬於這裡的訊號,還有午後那位老人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原來自己還是個危險目標,蘇春池有些諷刺的想着。

大靖國皇室深懼蘇家如日中天的權勢,想要先剪除像自己這樣孤身在外無依無靠的羽毛。自己已經遠離大靖,深入到了大梁的西北,可最終還是被大靖皇室培養的暗勢力給謀害了性命,他心中警惕着,但表面上卻把不安暗暗藏了起來。

在警覺的同時,蘇春池也打算早日離開了,以免再傷及無辜。這個地方已經不再是和他毫無牽連了,這裡有着對他好他也在意的人。所以,還是決定要離開了。

做了抉擇,蘇春池心中的堅定便戰勝了不捨。

此刻他已經準備好與葉善水、秋兒、蟬兒告別了。

恰好,晚飯過後,葉善水乘着木船悠哉遊哉的上了秀島。

蘇春池感覺,上天也在勸誡他,讓他早日離開了,於是賜予他大好的機會。

天色已經很晚了,葉善水囑咐家丁撐着小船離開了秀島,看來她已經決定今夜暫居這裡了。於是蘇春池便不再急於向她道別了,他在等着葉善水吃過蟬兒準備的晚飯之後纔去道別。儘量顯得不慌亂不急切,這樣可以走的更自然一些。

他想帶着笑容離開這裡,因爲這個地方帶給他許多的歡樂,卻沒留下多少悲傷,所以便快快樂樂的離開吧!

葉善水一得到父親的中肯,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趕到秀島。但心中的矜持,還是讓她小小的虛僞着,裝模作樣的在家磨蹭了半天,才細心的打扮了一番,帶着家丁出了家門。

儘管已經表現的很從容了,但她還是有一點小破綻,那便是心中急切的她忘記了在府中吃晚飯。

所以纔出現蟬兒準備了兩份晚飯的現象,一份早已被蘇春池三人吃進了肚子裡,另一份還在等待進入葉善水的嘴中。

趁着葉善水進餐的時間,蘇春池離開了餐桌,走進了書房。葉善水主僕三人也不知道蘇春池在裡邊做些什麼,但也沒有刻意追問。

秋兒和蟬兒早就習慣了蘇春池偶爾表現出的怪異舉止或者說是小神秘。而葉善水則是從一進門見到蘇春池起便心裡緊張的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半邊月牙兒掛在半空,皎潔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像是籠罩着一層薄薄的輕紗。

月光照亮了秀島上的院落,搖曳的樹枝,精緻的庭院。

湖水漣漣,波光閃閃。妖豔魅惑,像異域風情披身的妖嬈女郎。

蘇春池上午做過的岩石上,此刻一道窈窕嬌柔的身影坐在那裡。雙膝微曲,手臂懷抱落在膝蓋上,下頜枕在手臂上,靜靜的看着湖面,出神的是人,但落入畫中的卻是她清靜淡雅的氣質。

不遠處一盞黃燈籠懸掛在樹枝上,燈光隨風搖曳,樹影徘徊在少女的身邊,溫順的像被少女的幽雅的氣質所折服。

蘇春池手中拿着一張宣紙,微微卷起,另一隻手中一把陳舊的刻刀在手指間來回翻動着,像個調皮的孩子。

他走到葉善水的身邊,輕輕的做了下來。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也沒有什麼令人感覺安全的距離感,就像他隨和的性子,很多東西他不刻意保持也不去故意營造。

蘇春池轉頭,微笑着望着葉善水。目光淡然,不驚豔,也不呆板。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細看眼前的女子。烏黑油亮的青絲被梳成環形的髮髻,狀若雲霧,兩頰的髮鬢薄如蟬翼,偶爾有幾絲青絲隨風而舞。柳葉峨眉,淡淡地揚起,明眸善睞,微微嗔怪的瞪着蘇春池毫不做作的大膽打量,然後原先紅潤的臉蛋愈加的紅暈。紅脣皓齒,紅中露白,白中襯紅。尖尖的下巴,長長的脖子,白皙的膚色讓蘇春池想起了一個怪異的詞“畫皮”,纖纖玉指,白皙纖細,半露着的手臂圓潤如珠,看上去那白的有些誘人的皮膚吹彈可破。

高挺的胸前豐腴如巒,遮掩在裙襬下的小腿修長,繃緊的肌膚充滿力度,與纖細無骨的小蠻腰形成強烈對比。

好吧,蘇春池無力的呻吟着,葉善水確實美得讓他在心裡有些垂涎了。

瓜子臉,大眼睛,高鼻子,很精緻的五官。皮膚白皙,紅霞紛飛,胸部豐滿有彈性,雙腿纖長有力度,身姿窈窕。最後在聞着身邊若有若無的處子幽香。蘇春池說服了自己,她確實是自己見過的最美最天然的女子,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些日子。

一身素色的絲綢長裙,露出小臂和小腿。一把碧色玉簪。簡單但不失幽雅。

“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蘇春池終於剋制自己轉過了頭,葉善水在他肆無忌憚的注視下已

經把頭低到了胸脯中。蘇春池知道自己有些厚顏無恥了,不過他就要離開了,貪圖一下眼前的美色,也留不下多少羞愧。

葉善水擡起頭,臉色愈加的紅了,但眼中的喜悅卻是藏不住的。他誇自己美麗,心中不斷念叨着這句話,於是便像吃了蜜一般甜。

蘇春池尷尬的乾咳了一下,說實在的,這女子太誘惑人了,此刻眼中又露出熾熱的熱力,蘇春池有些抵擋不住了,蠢蠢欲動的不只是他的心,還有他那有些發乾的嘴巴。

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君子,但也不是個被色相迷了眼睛的禽獸。

“送給你的禮物,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蘇春池終於正色了起來,拿出手中的那張宣紙,遞過去。

葉善水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便接了下來,展開一看,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紙上是蘇春池畫的簡筆畫,前世的簡單線條便勾勒出的豐富畫意,這一世要想被葉善水一下子便弄明白了,蘇春池不想做這個接近奇蹟的夢。

筆是靠手中的刻刀削尖的小木棍,墨便是蘸一下畫一筆。

畫上一個女子,然後下邊女子的身邊多了一個男子,再下邊,女子和男子之間變多了一個孩子。

這是蘇春池對她的祝福,希望她以後的家庭能夠幸福和睦。

看葉善水擰着眉頭,看不大懂,蘇春池便拿過畫,指着畫上的男女,慢慢的解釋着。然後葉善水便明白了,可惜葉善水給蘇春池的反應不像他原先預料的那般,即便不感動,也會小小的感謝一下的。

葉善水眉頭擰的更緊了,她擡起頭,然後鄭重的對着蘇春池一字一詞的說道:“我和林平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因爲我爹爹已經同意爲我退掉那門婚事了。”

蘇春池一愣,不喜不悲。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哦。”

葉善水心裡便很不開心,嗔怪的望着他,有些幽怨。你是木頭嗎?

“那你便留下吧,等你以後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一樣是我的祝福。”蘇春池想了想,似乎自己也只能這樣說了,因爲他躲在書房中,只准備好了這麼一件禮物。

“蘇春池,你覺不覺的自己很可惡?”葉善水狠狠的說,心裡有些生氣了。

蘇春池感覺葉善水語氣不對,便不敢再開口,也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這位美麗的大小姐。

蘇春池覺得也許自己該換個話題了,不然大好的氣氛便僵了。

“善水,你知不知道,我們生活着的大地,其實和月亮一樣,都是一個巨大的圓球啊!”蘇春池望着天空的月亮,理智的轉移了話題。

“啊!”葉善水愣住了,不是因爲蘇春池的話題太突然太怪異,而是因爲蘇春池竟然叫她“善水”。

蘇春池見她愣着,以爲她不明白自己提出的問題,於是便滔滔不絕的開始爲葉善水講解,什麼叫天方地園,爲什麼天不是方的,地是圓的。

他講解的很盡興,最後轉頭問着身邊葉善水“懂了麼?”葉善水無辜的搖了搖頭,於是他覺的白費口舌了,其實他想用對牛彈琴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的,但這對於一個美女來說真的很殘酷,所以便把那個詞給拋棄了。

葉善水當然不明白了,因爲她暈暈乎乎的只是注意蘇春池親切的稱呼了,其他的雖然聽在耳中,卻如雲裡霧裡,最後說聲再見,便什麼都沒留下來。不,還留下來了一句:我們住在一個巨大的圓球上。記住它,只是因爲蘇春池剛剛的一番講解中,這句話被他強調了十多遍。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葉善水心情很好,想着一定要蘇春池多陪她一會兒。

“故事,我不會講。”蘇春池否決了,最近一次講故事還是他還沒離婚的前世,給他寶貝女兒講的。

“講個嗎?你要是給我講,我就……”葉善水遲疑的說不下去。

“你就讓我親一下。”蘇春池的嘴不由自主的開了。說了一句讓他想一下撞死在豆腐上的的話。他緊張的看着葉善水,這句話其實和輕薄差不了多少。

葉善水的臉又低了下去,蘇春池心中爲自己默哀,死了真的要死了,很慘。

葉善水擡起了頭,紅着臉,卻乖乖的點了點頭。

什麼?蘇春池有些傻了。

良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此刻他終於察覺出,眼前的美少女的異常了,特別是對待自己的態度。

蘇春池轉過頭,認真地看了葉善水一眼。

“給你講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吧!”蘇春池說完,低着頭,沉思了將近一分鐘,然後再次擡頭時,眼神又明亮了起來。

他伸手牽過葉善水的手,緊緊的不鬆開。葉善水極力的矜持着,心中像小兔子亂竄,大力把手的往回縮。最後還是沒能拉回來,於是在你情我半願的情況下,兩隻手牽在了一起。

“愛情故事嗎?當然要先醞釀點氣氛,所以善水你不要責怪啊!”蘇春池看着兩隻牽在一起的

手,厚顏無恥的說道。

葉善水乖乖的不吭聲。

“從前有一隻猴子,他具有無上神術,可以幻化成人。他被上天賦予巨大的使命,那便是隨着一個和尚去西天取經,只是這隻猴子受不了自己師傅的苛責,再加上心中還有情愛,便違反了天意,上天爲了懲罰他,便罰他轉世投胎,重新來過,於是五百年後,我們的故事開始了……”蘇春池低沉的聲音,慢慢敘述,是前世看過的《大話西遊》。

當他說到悟空和師傅唧唧歪歪的對話時,葉善水忍不住笑了。

當說到:你應該這麼做,我也應該死。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你的劍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猶豫了!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葉善水呆住了,然後望着蘇春池,眼神閃爍,不知在想着什麼。

當蘇春池用自己的聲音唱出唐僧關在牢中的那首歌曲時,葉善水笑得前俯後仰,然後慢慢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蘇春池聲音一頓,便又接着開始往下說。

至尊寶:觀音大士,我開始明白你說的話了,以前我看事物是用肉眼去看。但是在我死去的那一剎那,我開始用心眼去看這個世界,所有的事物真的可以看得前所未有的那麼清楚……原來那個女孩子在我的心裡面流下了一滴眼淚,我完全可以感受到當時她是多麼地傷心……

葉善水心痛的捧着胸口,眼淚安靜的流了下來。

觀音:在戴上這個金箍之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至尊寶雙手拿起金剛圈,停在半空,想了片刻。然後再次說了一遍:曾經有一份真誠……

葉善水望着蘇春池,眼睛滿滿的都是他的影子,大概她覺得蘇春池也會是那個深愛她的“至尊寶”吧!

紫霞向遠處飄去,悟空腳下幾個起落飛過去抱住她。

悟空:紫霞!

紫霞: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着這結局……

頭一歪

悟空悲痛萬分,頭上的金箍果然越收越緊。悟空苦不堪言,雙手一鬆,眼睜睜看着紫霞美麗的身軀向遠方飄去……

……

……

……

“我感覺我的心好痛,爲什麼愛到最後會這樣的讓人心疼。”葉善水眼淚乾了,故事也完了,蘇春池知道那個故事確實是感人的,他不否認其實當年在看那部電影的時候他也是心痛的,哪怕那時他已經是心狠手辣的“公安局長”。

蘇春池沉默着,有些淡淡地哀傷。不是因爲故事,而是因爲女兒。

他的女兒最愛看的便是這部電影了,好多次女兒都喜歡拉着爸爸的手去電影院重溫這部電影,看過後一邊哭着,一邊和他討論着故事的情節。

那部電影他看了很多此,於是便記住了。而今想起來,竟然歷歷在目。蘇春池知道他記住的不是電影,而是對前世女兒的懷念。

陪女兒看電影的爸爸,是不是好爸爸?

可惜,此去經年,竟是相隔兩世,不是電影中的前五百年後五百年,而是兩個世界。

“爲什麼,最後要說那個人像條狗啊!這句話,讓我覺得世事無常,情事如土。”葉善水黯然的問着。

“也許是因爲,至尊寶曾經給紫霞做過狗樣。也許是因爲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情事困在一個‘癡’字裡,卻抵不得歲月變遷。”蘇春池拂着她的青絲,不知是不是受故事裡悽美愛情的影響,他心中竟然有些心疼眼前的這個女子。

“我想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蘇春池最後還是開了口。

他推開葉善水,眼神裡不再帶有半點感情。他想自己是喜歡她的,但他現在已然是個危險,難不成還要牽連眼前的美麗女子,快刀斬情絲吧!那個答應他講完故事之後的吻,他也不再提起。

“哦。”葉善水狠狠的撲上去,堵着他的嘴脣,笨拙的就那樣一動不動,以爲這便是親吻了。

要窒息了,蘇春池沒有防備,分開之後,狠狠的吸着空氣。

“你還不能走。”葉善水冷冷地說道:“因爲道言大師說過回來看望你的,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蘇春池不去看葉善水的表情也知道,這個女子在說謊了。

他點了點頭。

“放心,親都親過了。我不會就這樣不負責任的離開的。”蘇春池臉上掛着壞壞的笑。

葉善水的臉紅了,卻站起身,走到樹下,提着燈籠當先回了院子。

蘇春池坐在那裡望着天空的月亮,深深的嘆息一聲。

夜深了,兩顆心若即若離的在彼此的夢中交織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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