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景輝開始申請技偵介入的時間裡,江遠開始研究三號屍體。
三號屍體的殘缺度更高,缺頭,缺手指,缺腳趾,留下的部分雖然可以用來判斷年齡、身高和性別等基本項目,但要想得到更準確的答案,難度比一號屍體要更大了。
而江遠研究一號屍體,是研究了好幾天的。
到了他這個層級,做法醫人類學,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用骨盆去判斷性別,用長骨去判斷身高這麼簡單了。
胸骨、脊椎骨甚至鎖骨,都能用於判斷年齡身高性別等信息。這些研究最初是爲了滿足碎屍案的需求的,但在更高端的層面,它們就相當於一道題有六種解法,雖然六種解法指向的都是同一個結果,但細化的程度肯定是不同的。
如果題目足夠大,就好像一道題有三個小問,它其實代表的是邁向同一個目標的過程中,三個不同的階段。
同時用多種骨頭做判斷,不僅會有更高的準確度,還更容易得到死者生前的相關信息。
總的來說,就是對一種骨頭的理解越透徹,推測就會越多。
而三號屍體從各個層面來說,都是不夠好的。以警察的角度來看,就是一具非常難解的屍體。
對江遠也是如此。
不過,江遠也就卡了一天……柳景輝先拿出了一張表。
時空交匯對技偵來說,已經是很成熟的技術了。特別是在應對了疫情之後,在尋找各種密接的過程中,該技術的提升和普及速度極快。說一句又好又快,毫不爲過。
相關的技術,比如電子柵欄之類的,某些時候甚至可以突破手機的界限,確定一個人經過特定地點的時間。再配合監控、人臉識別和步態識別等技術,很輕易的就能找到一名無反偵察經驗的人。
在報了江遠的名字後,技偵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給柳景輝列出了符合條件的178人名單。
柳景輝再一個個的篩下來,拿給江遠的時候,還剩下67個人。
“徐立正常工作的時間接觸的人不多,但他偶爾會到前面來擺貨,這時候接觸到的人就多了。”柳景輝給江遠說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爲難,神情反而是頗爲興奮的。
從一堆嫌疑人中,推理出真正的兇手,這就是福爾摩斯做的事情啊。
特別是有一個金邊閃箔碎鑽的華生在身邊的時候,推理起來都更有勁頭呢。
柳景輝單手撫摸着名單,道:“關於這份名單的篩選,我有一個短時的方案,一個長時的方案。”
江遠招手喊過辦公室角落裡的王傳星,讓他記錄,再向柳景輝點點頭。
柳景輝道:“長時方案很簡單,依次調查名單裡的這些人在命案發生時的軌跡,就應該能夠排除大部分人了。剩下的人,應該作爲重點調查對象,有必要的話,既可以細化作案時間這一塊,也可以從兇器和犯罪現場的角度來調查。”
柳景輝很有自信的再道:“短時方案更簡單,現在人離開手機的時間很有限,但兇手既然敢於挑釁警方,一定熟悉我們的一些辦案手段,我認爲他在謀殺一號,二號和三號的這三個時間段裡,很可能會脫離手機。那我們看看列表裡,有相關記錄的人,說不定就能有發現。”
王傳星這時候道:“這個名單不就是時空交匯的名單,他如果脫離手機了……哦,這個名單是兇手觀察和接觸徐立時的時空交匯,到了殺人的時候,他反而可能不帶手機?”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柳景輝微微點頭,道:“兇手也可能有第二部手機,或者跟徐立接觸的過程中都不攜帶手機,但這些都很難的,兇手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出錯,還是有相當的調查價值的。”
“可以。”江遠也不需要一個百分百的策略。
如果是徐泰寧搞排查,那確實需要接近百分百的保證的。因爲花錢太多了,哪怕是長陽市這樣的省會級城市,用到徐泰寧,也很難接受錢花了,案子沒破這樣的結局。
至於說合理不合理,對比商業片的大導演就能理解了。高風險的投資下,還允許你有極大的自主權,那就必須要用既往成績來做背書的。
再說回來,柳景輝的方案就不需要講究這麼多了。幾十個人的排查,都不適合用“排查”來描述,就直接用調查即可。
即使柳景輝想查的細一點,這個數量和難度,對刑警隊來說,都只能說是普通工作。
得到江遠的認同,柳景輝第一時間指揮起了刑警們。
今次的案子是寧臺縣自己的案子,就不用像是在外地那樣,要經過當地警隊的允許和批准了。
伍軍豪的防爆巡警大隊,劉文凱的刑警大隊,早都摩拳擦掌了,待柳景輝分配了任務,立即就動了起來。
伍軍豪的防爆巡警大隊是真的動,執行的長時方案,就是詢問名單裡的每一個人,將他們當日的活動軌跡,以筆錄的形式記錄下來。
劉文凱的刑警大隊走短時路線,先從技偵那裡拿結果,然後直接調查篩出來的“重點”嫌疑人,但這個調查就更細緻了,採用技術手段的同時,還要派遣刑警上門,依舊沒有排除懷疑的,就開始派人跟蹤。
雙方的路線略有重迭,柳景輝也不在意,因爲重迭的嫌疑人本身就有着更高的嫌疑度。調查兩遍或者換人調查,本身也是一種調查模式。
接下來幾日,9號樓的會議室都保持着燈火通明的忙碌狀態。
67人的名單迅速的降爲23人,接着是17人,12人,6人,3人……直到0人。
“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掉了。”柳景輝倒不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種可能,但最終得到這個結果,還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要對重點的嫌疑人,再調查一遍嗎?”黃強民收到消息過來,也沒有說抱怨或安慰的話,直接表示了對柳景輝的支持。
柳景輝略有心動,但緩緩搖頭,道:“調查的已經很仔細了,再來一遍,意義不大,嫌疑人都是被排除的,除非我們的線索有誤,否則,就是嫌疑人沒在我們框定的範圍內。”
這是排查或調查中最煩人的一種,你調查了一大批的嫌疑人,結果發現嫌疑人都被排除了。重頭來過的話,相當於重新開始了。
柳景輝沉思片刻,看向江遠,問道:“要麼從三號屍體再入手,確定屍源的話,再行尋找共同點?”
“三號更難搞,要確定屍源的話,弄不好得大排查。”江遠也研究好幾天三號屍體了,回了一句,再道:“二號屍體的身份已經清楚了,暫時也聯繫不上,三號恐怕也是一個結果。”
江遠現在做的是自家的案子,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可能去搞一個市級的排查。
柳景輝不得不承認,自家金邊閃箔碎鑽的華生說的有道理。
目前找到的三具屍體裡,第一具屍體還是最有價值的,也是能夠提供線索最多的。
相比後兩具屍體,一號屍體的隨機性似乎沒有那麼強——當然,這也是柳景輝此時的推理。
柳景輝也是微微皺眉,心道,沒有新線索的話,推理就要更精細了。
江遠這時候道:“或許可以從兇手的技巧入手。”
“用刀的技巧嗎?”柳景輝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在刑偵案件中也不鮮見,立即問:“你認爲兇手是有醫學之類的背景嗎?”
“恩,用刀非常熟練,要麼有醫學背景,或者法醫的背景,要麼做過屠夫或者廚師。”江遠頓了頓,道:“沒有三五年的長時間練習,他分切屍體的手法不可能這麼準確的。”
切屍體是典型的實踐行爲,不是看看書本就能學會的。只有切的多了,入刀時的感覺,切割的力度才能拿捏的準,才能切除三具屍體上,那樣平滑的切口來。
柳景輝輕輕點頭:“我們此前假定兇手是跟嫌疑人有時空交匯,現在如果取消這一點的話,我覺得可以把嫌疑範圍,放寬到受害人徐立的工作場景,以及生活場景中,人數可以劃多一點。”
這就相當於一次職業背景的調查,哪怕劃定的人數非常多,時間和人力成本也不會太高的。柳景輝轉頭立即就忙碌起來。
當然,有相應背景的人被劃定出來以後,就需要刑警的進一步調查了。
這時,一位名叫邊益章的男人,映入了專案組的眼簾。
“邊益章。菸酒店老闆。長期僱傭兩名員工。其菸酒店距離徐立所在的超市僅50米。做過私屠,當過聯防員,做過義工,經常參加一些社會公益活動。從技偵的研判來看,他經常攜帶有兩部手機,並且手機經常關機或離身。”
如果不是前期的大量調查,單單就王傳星讀出來的信息來說,邊益章可以說是一點嫌疑都沒有。伍軍豪甚至跟邊益章面對面的說過話。
但是,調查進行到現在,邊益章的這些看似平常的身份和行爲,在專案組成員的眼中,就像是狗頭金一樣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