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
本應沉浸於夜幕中的小廟，四處都亮着燈，負責搜尋證據的警員，負責勘察和固定證據的警員，負責溝通跑動的警員……
此時從空中看下去，一束束的手電，就像是一條條的射擊路線似的，總有點殺氣騰騰的意思。
包括住持在內的8個人，都被分隔看管了起來。
韓大隊長和柳景輝一致決定，暫時不將他們送下山。首先是夜行山路有風險，哪怕是很成熟的路線了，臺階也不抖，但有人要跑，還是很容易發生危險，不適合夜間押送。
其次，兩人還是想要突擊審訊一番。
今次的案子，廟裡的幾個人，顯然各有故事，都知道點什麼。現在要是將他們帶下去，山路漫漫，情緒穩定下來，再審就不容易審出東西來了。
反正山上來的警察夠多，韓大隊長就要了幾間房子，分派幾名老成的民警，先期審訊起來。
他也不要求審透徹了，其實不用審都知道，光是這三名塑料居士與錢某人的愛恨情仇的故事，說不定就能扯一個晚上的。
但是，現在畢竟是有一個目標方向了。
廟裡可以開銷很小，但做富商的，顯然不能一毛不拔。
江遠起的還是很早。
第二天。
李姐注意到江遠的眼神，不以爲意的一笑，又道：“我這個滷肉要每天開鍋煮一煮的，再說，你們也要吃早餐的吧。”
要是換成其他的問話項目，張芬等人就算配合，身體也真的會撐不住要打瞌睡的。但是，韓大隊長問的是錢國慶和老baby們的愛恨情仇，對於這一塊，居士們真的就太熟了，還特感興趣了。
幾個人都談的很興奮，就算是沒有直接參與其中的居士們，說起來幾人的愛情故事也是頭頭是道。
江遠“恩恩”的點頭，人在山上，就別那麼多要求了，何況還是在廟裡，只道：“加點蒜苗吧，胡椒多放一點，只要湯不要豬肚，也不要油，用小碗裝，給個湯勺吧。”
李姐按他的要求做了，再道：“本來準備送你碗湯的，現在一碗七塊五。”
江遠問：“怎麼了？”
韓大隊長輕輕搖頭，道：“他有不在場證據。他每年要打半年的工，然後纔有錢過來玩。”
“錢國慶有嫌疑嗎？”江遠順便問了一句。
江遠聽了一會兒，感覺有些無聊了，乾脆回去睡覺。
“我跟錢國慶情投意合……”張芬咬牙切齒，道：“幾個騷蹄子就是嫉妒我……”
韓大隊長親自審問張芬。
山裡的空氣倒是不錯，儘管睡的時間不長，腦子也是清醒的。
“行。”那民警掏出手機來就準備刷錢，被李姐給攔住了：“湯就不用了，他是要求太多了。”
一會兒，柳景輝和韓大隊長等人，也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
張芬面現羞澀：“我跟錢國慶……我和他的什麼關係……”
江遠慢吞吞的換好衣服，再出門活動活動身體，鼻端就嗅到了濃濃的醬肉味。
“那肯定。”江遠立即點頭。
廟裡是不提供餐食的，以前都是居士們自己做的。當居士的主要任務，除了進香之外，就是做飯和掃地，若是人多一點的話，就會做些擦洗類的工作，否則，就算只是一間小廟，住持也會有幹不完的活。
新煮出來的豬肚湯熱乎乎的，又有胡椒帶來的辣味，配着肉夾饃，三兩口就出了汗，在早晨這個時間，可以說是非常舒服了。
在前期的不適應之後，包括張芬在內的居士們，全都打開了話匣子。
“能行。”江遠痛快的掏了錢，就端着湯，坐在旁邊的小桌上，一邊吃肉夾饃，一邊喝湯。
“說說你和錢國慶的關係吧。”韓大隊長也不是跟她討價還價的。
不過，因爲只有王子才配談戀愛，所以，錢國慶的富商身份也被大家反覆提及。
“還是算錢吧。”這邊堅持給了錢，再吸溜吸溜的喝了起來。
韓大隊長笑笑，道：“那我不能說，那實際上呢？”
旁邊守着的民警也不由嚥了咽口水。
江遠這時已經吃飽喝足了，看他們表情不怎麼好看，乾脆就站着等。
“來兩個吧。”江遠也挺樂意的，再問：“有湯嗎？”
55歲的張芬沒有化妝的時候，臉色黃白，看着就有點憔悴。
江遠在幾間房跟前溜達了溜達，聽着的內容，恍然間就像是回到了村裡的茶話會，而且是那種夜半時分，小孩子不允許參與的茶話會。
他的任務都順利完成了，至於顱骨復原術，如果不需要繼續進行了，也不算是壞事，畢竟，案子能偵破就行了。
江遠並不意外，這樣才合理嘛，否則，60歲的越省富商，一年花幾個月的時間到山南省的小廟來，跟幾個老太太談情說愛，恩怨情仇……
山裡的環境就是這樣，天剛亮的時間，窗外的鳥就開始叫了——城市裡的鳥少，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叫，感覺又親切又自然。
韓大隊長一看這個樣子，有點琢磨到味了，立即刺激張芬道：“有人說你是第三者插足……”
跟李姐不一樣，居士們做飯都是素齋，包括韓大隊長在內，沒人願意這樣子熬一天。
“誰……”張芬的聲音立即尖利起來。
在曲安縣的街道上，他韓大隊長也是人嫌狗憎的主兒！
張芬果然皺皺眉，道：“我失眠也不是受審的……”
“吃的還挺精細的。豬肚湯喝嗎？我給自己熬的。”李姐說着進屋，端出一個小瓷罈子出來。
“夾饃嗎？還是7塊哦。”李姐說着話，手裡已經開始烤餅了。
江遠緩緩點頭，如此一來，案件就又回到了原點。
韓大隊長見狀，乾脆都不吃東西了，拉着江遠到一邊，道：“江遠，顱骨你還得繼續做着。”
如果受害人是錢國慶，屍源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韓大隊長不知道回頭找黃強民，能不能找補回來點什麼，但從他的角度來說，有破案的機會，就一定要抓住的。
凌晨。
“來碗湯？”李姐很懂事的給舀了碗豬肚湯。
“李姐……您這麼早就開始煮肉了？”江遠注意到李姐身邊站着名民警，就知道韓大隊長還是警醒着呢。
“錢國慶找到了，人還活着，在老家呢。”韓大隊長搖頭，道：“當地的農民，以前種果樹的，報了個低價團旅遊，認識了這邊的一名居士，一來二去的睡過來了。”
山裡的鳥太多了，一個個都嘰嘰喳喳的叫起來，就像是有一羣的小孩子在叫似的，讓人很難再熟睡下去。
她單手扶着額頭，嘆口氣，道：“都這麼晚了，我平時這個點，都已經睡熟了，我現在的腦子，真的是糊里糊塗的。”
“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每天晚上凌晨一兩點，都會說自己失眠了，現在怎麼不失眠了？”韓大隊長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了，他跟江遠比，跟柳景輝比，甚至跟黃強民比，好像有一點憨憨的，但那是對比出來的。
這些看瓊瑤長大的女人們，即使到了60歲，依舊暢談着愛情……當然，與愛情相伴的，總是免不了爭奪，對抗，甜蜜與苦澀……
他不由看了柳景輝一眼，推理就是這樣子的，你推來推去的，有可能是往前推的，也有可能是往後推的。
不像是技術，突破了就是突破了，證明了就是證明。
“行了，我回去敲電腦。”江遠連案件詳情都再沒問。這邊即使不涉及到兇殺案，也是一堆破爛事，到最後，估計也就是放些治安拘留類的懲處。
比較起來，他還是願意直接送人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