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運走了,陳教授有心跟着屍體離開。
他是做解剖的,本質上就是跟屍體打交道的,犯罪現場其實都不怎麼算是他的業務範圍。
江遠捨不得剛用起來的臨時技能,道:“我想再看看,也好久沒見一線的現場了,再等回去了,又得看照片了。”
500多分鐘的時間呢,技能提升1點,對於案件和犯罪現場重建這個技能的理解,都會有所提升。
“呃……好吧。”陳教授有點不太好意思,於是也留了下來。
現場的氣味濃烈,不止是血腥味,還有沒弄乾淨的廚房和餐廳的味道,也不斷飄散進來。
餐廳柔弱的光線,被幾盞明亮的大燈所取代,大燈純白,熾烈的像是中年男人洇滿了生蠔的弟襠,試圖在有限的時間裡,發揮最大的作用。
江遠一邊計算着,一邊觀察着現場。
比起看照片,現場的氣味也是判斷的依據之一,除此以外,像是半乾的血跡,它的凝固程度,或者是成灘的血液的軟度,是從照片中很難觀察的。
通過血液來觀察死亡時間,其實是非常成熟的技術了,有多個維度的多個指標可用於判斷。
跟血跡分析類似,許多老刑警在這方面都是有專長的,反而勝過陳教授這樣的老學究。
早些年,遇到現案的兇殺案,或者有血跡的搶劫案之類的,老刑警們往往需要精確到小時爲單位的死亡時間。
在案子多的年代裡,其實都不用特別的練習,抓到了兇手審訊一番,確定死亡時間以後,再反向覈對一下現場的血跡,用這種方法,很快就會熟悉血跡跟死亡時間之間的關係了。這裡甚至可以被稱作是熟能生巧的部分了。
現在的辦案手段多了,血跡就顯的沒有那麼值錢了,其最特別的犯罪現場重建的意義,部分轉移給了攝像頭,部分被慢慢遺忘了。
江遠看着現場,腦海中模擬着現場的場景。
自從確定了屍體身下的擦拭血跡以後,江遠腦海中的現場就趨於完整了。
基於近期做案子的經驗,江遠在這方面是不做謙虛的,確定了,就直接道:“我做一個現場重建的分析,大家可以有一個基本概念,方便之後案件的偵破?”
“好。”黃強民在別的市縣賣江遠的時候,見江遠做過類似的表演,當時就特別想要寧臺縣,也有這樣的機會。
之前主要是境內沒合適的案子,這次碰到了,江遠主動提出來,黃強民還顯得有點開心。
其他刑警有見識過的,沒見識過的,也都湊了過來。
還有人問:“能錄像嗎?”
“可以。而且必須錄像。再來兩個人標籤和拍照,這樣回頭信息更清楚。”江遠回答了,再站到屍體旁邊幾米的位置上,道:“我開始了,這裡是衝突爆發的起點。標記一下。”
一名警察拿着101號的黃底白字的標籤往江遠所指的地方一放,旁邊的刑科技術員就來給拍照記錄了下來,同時,旁邊的攝像機繼續攝像,沒有停頓。
現場是已經全部取樣了的狀態。江遠就往後退了兩步,道:
“受害人與一號施暴人,應當是突然發生了衝突,剛開始的階段,雙方可能還有一些剋制,損壞了一些桌椅板凳,人身傷害不能確定。”
“隨着一號施暴人的失控,他在衝突中突然加大力量,致使受害人撞到了牆上。”
“受害人當場軟倒。這個時候,一號施暴人上前檢查,這時候形成了第一次拖拽。因爲受害人的出血量還不是那麼大,留下的擦拭的血跡就沒那麼明顯。”
陳教授聽到這裡,都忍不住上前觀察,直接道:“我剛纔都沒注意到這裡還有擦拭血跡。”
江遠點點頭,俯身指了一下,又讓拍照,才道:“後來,這個擦拭的血跡等於被血泊給遮蓋了,但因爲血泊形成的時間比較晚,還可以做一點判斷。”
陳教授仔細的看着,緩慢點頭。雖然脫離一線的時間久了,可陳教授心裡明白,就算自己狀態正在巔峰,要發現這個也不容易。
血泊晚於擦拭痕跡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從而在血跡上有了深淺不一的表現,僅此一點,都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江遠這時候道:“其實仔細看,血泊都是兩次形成的。”
陳教授一驚,他做老師的時間太久了,習慣性的駁斥道:“不能從結果推證據。沒必要做這個判斷。就算是兩攤血形成的血泊,你也很難說它們是兩次形成的。”
江遠確實笑笑,道:“我是從昆蟲上判斷的。”
“恩?”
“剛形成第一次的小的血泊的時候,就有螞蟻之類的昆蟲,過來蹚渾水了。”江遠小小的形容了一下,就蹲在血泊前,用馬蹄鏡重新看了看,道:“這些細小的劃痕一樣的,其實就是螞蟻等昆蟲蹚過來留下的。然後又被後來的血給蓋了起來。”
陳教授努力的看了一會,無奈道:“年紀大了,我眼睛也不行了,看不清楚了。”
他也沒有完全承認,但也無法否認江遠的觀點了。
江遠不是學校裡的學生了,更不需要得到陳教授的承認,他接着又走了幾步,道:“這邊大概率是一號施暴人逃跑的路線。”
因爲一號施暴人目前是個精神病人,這條路線圖就不太容易得到覈實了。
江遠也沒有就此多說什麼,嚴格來說,已經自首的韓生宴已經不是問題了。除非他真的沒做過,是精神病犯了胡說八道,否則的話,需要韓生宴負責人的部分,並不需要太多的證據支撐。
而且,考慮到餐廳外面大部分是硬化地面,一些店家也有對外的攝像頭等等,回頭仔細翻查的話,按道理應該都能找到韓生宴的身影——精神病人肯定不會搞太多的反偵察的花頭。
“二號施暴人呢?”二中隊的劉文凱正聽的心潮澎湃,着急想知道後續。
江遠重新走到原來屍體的對面位置,道:“二號施暴人的話,他應該是在一號之後的一個半小時左右來到這裡。”
江遠小心的往前走兩步,做出一個模擬彎腰的動作,手往前放,道:“這是二次拖拽出現的地點。此時受害人流的血還不是很多,看擦拭的血痕可以看得出來。”
“二號施暴人此時檢查了受害人的情況。他很可能跟受害人發生了對話,至少受害人當時是活着的,否則沒必要再次攻擊。”
“受害人後腦再次受到創傷致死。”
……
江遠又詳細說明了幾個細緻的點,接着指揮技術員再次取樣,現場勘察纔算是真正完成。
衆人打道回府,刑科人員處理證據,刑警四處出擊,開始摸着受害人的人際關係來探查。
陳教授和江遠披星戴月的趕往殯儀館,趁夜解剖屍體。
最主要檢查的就是受害人腦袋後面的傷口。
兩個人一起,在吳軍燃起的香薰的助威中,快速的將屍體的頭皮給剝了下來。
先看頭皮,可以看到長方形的中控性挫傷,還有一些表皮剝脫。
掀開的頭皮很薄,厚度和手感類似於皮紙的錢包,略有點滑膩,用一點生理鹽水浸潤之後,也有了一定的韌性。這樣做,有助於後面將屍體重新縫起來。
另外,頭皮附近還有一些碎屑,也都收集起來,留待檢查。
“確實是多次擊打。”江遠將頭骨刮一刮,就給出了肯定的結論。
這一次,陳教授就自信多了,且道:“而且都是平面擊打,這樣看位置的話,第二名兇手,很可能是將受害人的頭提起來,再重重的撞下去。”
“恩,第二名施暴者,很可能與受害人是強關係人。”江遠吁了一口氣,對旁邊等着的牧志洋道:“順着關係網查,很可能會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