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的老闆最近來了一名兄弟,非常喜歡喬夏,作爲一名正在學中文,又特別浪漫,喜歡東方女子的尼奧,正在瘋狂地追求喬夏。
這位浪漫的男孩每天都送喬夏一束花,偶爾是玫瑰,偶爾是一束她看不出名字的花,偶爾是百合,喬夏一下班他就候着請她去吃飯看電影,騎自行車,打保齡球,每天的項目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哪怕喬夏拒絕他,他依然每天鍥而不捨,熱情,爛漫,卻一點都不討人厭。
喬夏低調得幾乎都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塵埃裡,哪兒想過招惹他,不管她怎麼拒絕,尼奧總是不受打擊,總是那麼的熱情,弄得她很尷尬。
“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兒?”尼奧問,他是巴黎城內的富二代,無憂無慮,昨晚巴黎動亂,他也略有聽聞,如今危機解除,原本打算回巴黎看一看親友的尼奧卻聽到喬夏要離開小鎮的消息。
喬夏眼睛紅腫,一直低着頭,不讓人看出她的狼狽來。
“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喬夏說,不知道尼古拉生死前,她不想給人拖後腿,穆涼如今也知道她的下落,知道她很平安,應該不會再上尼古拉的當。
她沒辦法面對穆涼。
“爲什麼?”
“不爲什麼。”喬夏淡淡說,並和老闆結了賬,她一個小時十一歐元,每天六個小時,一共做了七天,老闆直接給她五百歐元,已是一筆不少的工資,結得也很爽快。
喬夏千恩萬謝,提着自己沒有多少的行李袋出了店門。
尼奧追了出來,握着她的手,語氣很誠懇,“夏,去巴黎吧,巴黎很漂亮,也有很多東西可以學。”
“抱歉,我不想去巴黎。”喬夏說,朝着小鎮的長途車站走去,她一個非法入境的人,甚至連一張火車票都買不了,能去哪兒呢?
突然,一輛紅色的跑車猛然如風一樣急速而來,太過猛烈的剎車造成車輪和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那輛車直直地越過了喬夏和尼奧,方向盤打了一個彎,橫在喬夏面前。
喬夏猛然睜大了眼睛,手裡一軟,旅行袋落在地上。
尼奧還抓着她的手,糾纏不放。
穆涼……
穆涼看起來,特別的狼狽,頭髮亂糟糟的,白色的襯衫上都是灰塵,還有點點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血跡,他的手臂還包紮着,紗布透出一片紅,他的眼神銳利得像是一支箭,鋒利無比,直直地看着喬夏,那眼神裡,有思念,憤怒,茫然,還有……陰沉。
尼奧看着那名英俊又煞氣的他東方男人大步走來,眼光落在他握着喬夏的手上,彷彿帶着有實質的電流,恨不得橫切了他的手。
尼奧一驚,這個男人身上散發的氣息太過於冷銳霸氣,他一時竟然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鬆開了喬夏的手。
穆涼一路而來,驟然扣住喬夏的脖頸,拉向自己,低頭攫住她的脣舌。
這並不是一個特別的甜蜜的吻,帶着懲罰,憤怒和不甘,又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他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帶着恐懼,他們身上都籠罩着死亡的陰影。
原本甜蜜的吻,宛若砒霜。
喬夏脣上一疼,彷彿回過神來,穆涼來了,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心臟如被人撕裂般,疼得鮮血直流,她的靈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鮮血淋漓,又在拼命地走近穆涼,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情,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每一步都跨不過心裡的海洋,卻拼命地想要靠近,耗盡了她所有的情感,熱情和眼淚。
最後,靈魂在嘆息。
她只能木然地站着,任由男人瘋狂地掠奪她的甜蜜。
“爲什麼?”
“我恢復記憶了。”
多麼簡單的問題,多麼簡單的回答,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那麼明明白白地曬在陽光下。
你我之間,有了三條人命。
是她至親的血。
她的幸福,無法建立在這樣的鮮血之上。
穆涼深深地看着她,骨子裡那種偏執,冷酷,像是一團霧氣,慢慢地溢出來,帶着毀滅性的爆發,“所以,你要離開我?”
“是!”
“不可能!”穆涼說,那種佔有慾浸透了骨子,就算他知道,對於喬夏而言,此時的他就是一個惡魔,他也在所不惜,“你敢走,我打斷你的腿!”
喬夏錯愕,眼眸裡盛滿了憤怒和仇恨。
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你是誰?爲什麼抓着夏,你沒看見他很難過嗎?”尼奧不知道這突然而來的男人到底是誰,雖震懾於他的霸氣威儀,卻也義無反顧地想要英雄救美。
穆涼滿腔的憤怒和仇恨,總算有了一個發泄的渠道,捨不得發泄在喬夏身上,並不代表他是一個溫和的人,會對一個覬覦他女人的男人心慈手軟。
他猛然拔出腰後的槍械,冷冷地指着他的腦門,“滾!”
一個字,兇狠無比。
喬夏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瘋了,把槍放下。”
穆涼的瘋狂,一直都藏在骨子裡,若不是極致的絕望,或許永遠都不會看到他這一面,尼奧被嚇得雙腿發軟,喬夏盛怒,“他不過是一個無辜的人,你……”
“無辜?”穆涼陰冷一笑,“你第一天知道,我是一個濫殺無辜,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嗎?”
喬夏心中劇痛,驟然閉上了眼睛。
爲什麼?
他們之間,爲什麼變成這樣子。
那個寵她,愛她,護她的穆涼,被她的仇恨,隱藏在哪個角落裡。
“自從你失蹤,我廢寢忘食,沒有一刻能睡着,我耗費巨大的財力物力,滿世界地找你,我深怕我找到的是一具屍體,我深怕,我連一句說愛你的機會都沒有,你就離我而去。我的精神每一天都在緊繃中,只有我一個瘋子堅信你沒死,你還活着,我能感覺得到你的氣息。每個人都說,你死了,我就是不信,我想我和尼古拉同歸於盡,或許你就解放了,你就安全,再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你呢?”穆涼冷聲反問,“你逃出來,眼睜睜地看着我在痛苦絕望中掙扎,你卻視而不見,你早就逃出來,卻不告訴我一聲,你還活着,我一個人輾轉思念成災,你卻在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你仗着我喜歡你,就這麼踐踏我的感情?”
……
他的每一個指責,喬夏都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叫拉拉扯扯,糾纏不清,尼奧只不過是一個對她有好感的人,若他不來,她此刻早就坐上了長途汽車,離開這個地方。
他絕望,痛苦,掙扎,她有一天是好過嗎?
“我跟你走。”喬夏疲憊極了,逃了這麼久,這麼多天,深怕尼古拉會找到她,她沒有一天睡着,她的精神也在極度的緊繃之中。
穆涼,並不是你一個人,活在絕望裡。
她低頭拎起地上的旅行袋,上了跑車。
穆涼放下槍,冷冷地看着尼奧一眼,轉身上了車,呼嘯而去,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一路無話。
穆涼沒有帶喬夏去巴黎,去了波爾多市。
這離波爾多市很近,這座小鎮幾乎沒什麼人,交通也不是很方便,穆涼昨晚不眠不休開車,開了十幾個小時纔到,距波爾多市已經不遠了。
他已經有七十多個小時,不曾睡過一覺。
波爾多市。
穆涼在波爾多市竟然有一套三層樓的花園洋房,就緊靠着海,平時就是管家在打掃,居住,他一來,管家就離開了。喬夏一路都很沉默,她很疲憊,穆涼更疲憊,一路開車過來,她能感覺到穆涼的緊繃。
他的精神,沒有一刻是放鬆的。
她想到了那段視頻。
穆涼說,我愛你,深愛。
就像印在腦子裡,永遠在盤旋。
她能感受到這份深沉的愛意,同時也能感覺到,穆涼對她的恨意,這一次她的狠心絕情,狠狠地傷了穆涼,可她本意,卻是保護他。
她不想解釋,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心痛,她自知。
“不管你逃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你最好死了這份心。”穆涼冰冷地警告,他不眠不休地找她,她卻費盡心思的躲他,逃避他。
喬夏看着他,“穆涼,你早就清楚我們的結局,我和你永遠不會在一起。”
除非他的父母,她的妹妹能夠復活。
這筆血債在她心裡,就像砒霜一樣,日日在吞噬着她的五臟六腑,她痛得連一句我好痛都喊不出來,只覺得精疲力盡,她愛上的人,是她最恨的人。
命運弄人。
“你還記得我們在那座島上的生活嗎?你很開心,也很快樂,我不介意那座島上永遠只有我和你,所以,喬夏,你最好別給我這個機會。”穆涼冷冷地看着她,“我打斷你的腿,囚禁你在島上,分分鐘的事情,這種事情,我做得出,你別以爲我會心慈手軟。”
喬夏格外地平靜,微微垂了眼眸,“穆涼,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一說完,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是煎熬,就像是一團火,火熱地燒着她,彷彿在火上烤着一樣。
那一瞬間,很安靜。
安靜得她差點以爲,這就是一個墳墓。
葬送了她和穆涼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