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劉正說,事實上,他來早罷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徐艾被他過分專注的眼神看得心口狂跳,略有點不知所措,怕他不喜歡,她就像是一個大齡剩女恨嫁中,突然有人介紹了一個優質的對象,她精心打扮,滿心期待,緊張慌亂,深怕他有一點點的不喜歡。
“我是不是穿得很奇怪。”
劉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目光幽深,“很漂亮。”
徐艾瞬間心花怒放,彷彿一羣白鴿唱着歌從心裡飛過,意氣風發。
“穿着高跟鞋一路跑來,不累嗎?”劉正問,目光落在她潔白的腳踝上,那裡有一道磨出來的紅痕,在她潔白的皮膚襯托上,非常醒眼。
“不累。”徐艾豔麗一笑,“爲了一筆業務,我曾經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追着一個客戶的車子跑了兩公里地呢。”
劉正,“……”
他猛然想起來,她一個人孤身在國外,又要讀書,又要賺錢,還要照顧孩子,該多麼的辛苦。
劉正,你何其幸運,在你最絕望的時候,曾經給了你的絕望的女人,又給你帶來了希望。
你何其幸運,你的痛苦,你的幸福,都和她息息相關。
她已爲你撫養小樹那麼多年,受盡折磨,苦痛,卻從未在你面前說過隻字片語,那些恩怨就隨風散了吧,早就該釋懷了。
像個男人一點,誰不曾失戀過。
或許是當初的自己不夠優秀,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事實也證明,她的離開是對的,爲了成全更好的她,這是她的權力。
“我推你進去。”徐艾推着劉正進校園。
劉正是b大的常客,因爲無法乘坐轎車,每次都從校園裡一路走到生活區,他受傷後也來過b大三次,許多學生都知道他……
“這是迎賓道,有兩百米。”劉正介紹,指着左邊的操場說,“那是南操場,旁邊是小樹林,當年談戀愛時,我們可是那的常客。”
徐艾,“……”
劉正坐在輪椅上,恣意悠閒,“有印象嗎?”
徐艾抱歉地搖了搖頭,許多事情她都不記得,對於校園的記憶,也停留在當年匆匆而逃上,根本無心關注校園的美景,劉正也不遺憾,既成事實,遺憾又能如何。
接下來,劉正也沒說什麼話,非常沉默,一路上備受關注,俊男美女,又是劉正,話題度一向不缺,從校門口到生活區足足有幾百米路程,走了快二十多分鐘。
劉正的導師姓管,管教授,是b大經濟學教授,名下學生遍佈全國,人緣好,又博學,深得學生的喜歡,劉正在國內讀了兩年纔出國深造,對管教授非常尊敬。
“阿正來了,快進來快進來……”管教授的退休party開在生活區的大型演藝廳裡,佈置得很素雅,多是這些年來教授的成果,一些照片牆,簽名牆,文藝氣息很濃厚。
“劉師兄……”
“劉師弟……”
許多社會精英們都過來打招呼,校園裡,也沒人稱呼他劉總,劉正笑得八面玲瓏,熱情寒暄,也不忘了介紹徐艾,“這是徐艾,我的朋友。”
“難得見你帶姑娘家來啊。”管教授說,端着一杯酒遞給徐艾,“徐小姐別被他的冷漠嚇着,其實,阿正是很熱情的人。”
“不會,不會……”徐艾輕笑,接過了酒杯,“我敬教授一杯,多謝教授當年舉薦之恩。”
“咦,你曾經是我的學生?”他從事教育行業幾十年,一生都奉獻在教育中,舉薦過的學生也不勝枚舉。
“學生有幸聽過教授幾堂課,也是b大的學生,後來出國留學了。”
“原來如此,那你和我們阿正就更有緣分了。”
徐艾輕笑,一路跟在劉正身邊,非常乖巧伶俐,溫柔賢淑。
有幾名金融界的人認識徐艾,倒是也沒說什麼,大家交流生活,學術,氣氛很輕鬆,徐艾感覺到許多有意無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非常的淡定。
管教授和劉正的關係特別好,兩人坐在一起閒談,趁着徐艾去洗手間補妝時,管教授輕笑,“這姑娘就是當年你談對象的姑娘吧。”
“老師怎麼看出來了?”劉正分外驚訝。
他和管教授提過一次,管教授上課也留意過徐艾,劉正詫異的是,徐艾車禍毀容,模樣大變,他竟然也能認的,當初自己可沒第一時間認出來。
管教授和藹地笑了笑,拍着劉正的肩膀,“你這小子啊,長情,唯獨對當年的姑娘執着過,訂婚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帶誰來見過我。”
劉正嘆息,他愛唐小艾,連老師都瞞不過。
“這是好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管教授說,“前緣再續,好事,好事。”
“希望吧。”
管教授,“這姑娘當初是特困生,有志氣,如今看着也大有出息,你一個師妹說,這姑娘是她上司的上司呢,年紀輕輕的很不容易啊,你啊,別擰着,過去的就過去了,不重要,現在和將來纔是你要把握住的,老師等你這杯喜酒,等了很多年。”
劉正爽朗一笑,“學生會盡快讓老師喝上這杯喜酒的。”
“那就好,那就好,最好不出今年,男孩子做事要乾淨利落。”
“好。”
管教授大笑,幾人見他們聊着開心,也湊過來一起聊天,徐艾迴來都沒地方站了,索性在一旁拿了一點吃的,劉正透過人羣的縫隙,目光隨着她移動。
她的一舉一動,都牽着他的心,他的魂。
這樣的場合,其實她並不認識幾個人,卻願意陪着他一起過來。
“教授,我帶小艾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看你。”
“好好好,去吧。”教授一臉笑意。
徐艾推着他出去,“時間還早,爲什麼不多坐一坐。”
“你陪我去校園裡走一走。”
“好。”
徐艾推着劉正在校園裡漫步,晚飯過後,校園裡很安靜,徐艾推着她去小樹林那邊走了一圈,劉正挑眉,有一種柔軟的心情在發酵着。
“我們常來嗎?”
“是啊,你沒去我公司前,我們經常來這裡約會。”
後來就沒怎麼去了,一開始徐艾害羞,也極少跟他出去,約會總會選擇在校園裡。
很保守的一個姑娘。
今晚的小樹林,人也很多。
說的小樹林,其實是一個小花園,各種漂亮的風景樹林立,不遠處又有一個人工湖和亭子,非常適合小情侶約會,乾點壞事。
兩人也覺得在小樹林裡推着輪椅走太醒目,不好意思打擾到其他人,徐艾推着他去操場上漫步,此刻的操場上人很少,夏日蟬鳴,盛夏帶着一抹涼爽,很適合漫步。
徐艾推着他在操場上走了一圈,“當年你考八百米,五分十秒,不及格,在一旁難過得要哭起來,自己又不敢去和體育老師講好話,求我去幫你說情。”
“胡說,我八百米很快的。”
“那一次你不舒服。”
“哦,那體育老師是女的吧。”
“你怎麼知道?”
“如果是男的,我自己就上了,爲什麼求你幫忙。”
劉正眉梢挑了挑,“也有道理。”
徐艾一笑,她對這些往事一點記憶都沒有,她推着劉正停在一旁,她倚靠着欄杆,淡淡說,“其實,我一直想和你說一件事,當年我走,是因爲家裡高利貸太大,我害怕,所以我拋下那個人跑了,天天都有人來追債,有一天,我無意聽到那個人和追債的叔叔說把我買去舞廳抵債,我害怕極了。他們騙了募捐的錢還不夠,又騙了沈大哥給我的補償費用。後來我就求沈大哥送我出國讀書。”
“其實的事情,我沒什麼印象了,我只記得我一直想要逃離那個人,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就是長大後,哪怕乞討,也不願意和那個人一起生活。”
劉正點了點頭,“我並不知道你的身世,當年我也不好問你,我知道你家庭條件很不好,媽媽好賭,你自尊心很強,我怕傷到你,所以一直沒問,後來知道你媽媽的事,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經歷,多少能猜到一點。”
若他是徐艾,在那種情況下,他也會逃離。
“對不起。”
“別再說對不起你了,你生下小樹,養育小樹,又願意讓小樹認我,你做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劉正深呼吸,那股埋藏在心底多年酸澀的不甘的那口氣,總算釋放出來,“小艾,我原諒你。”
不辭而別也好,移情別戀也好。
他都原諒她。
“劉正……”徐艾心中酸澀地疼。
劉正說,“其實,我們分開也有我的原因,我沒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我給你的信任還不夠,當年的我,的確也沒有能力抗衡家裡,遇上老爺子,我們也是一樣的結局。”
“不是你的錯,真的。”徐艾說,誰能忍心責怪劉正呢。
夜光下,操場空曠,劉正的目光宛若倒影了天上的繁星,“小艾,如果這六年的離散孤寂,是爲了讓我遇見更好的你,那我心甘情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