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具行屍走肉，在溺水無望的人面前，也是一個希望。
“倘若有一天，我也變成了諾拉這樣子，你……”
“不會變成那樣！”衛斯理沉聲說，銳利的眼神如要把她穿透，就這麼一個眼神讓她心裡略打鼓，她的話被衛斯理堵住了。
小喬說，“爲什麼不會呢？諾拉是一個半成品，我也是一個半成品，我只不過我比她幸運一點，這些年我有小九一直在給我做正面的引導，在抑制我的身體變化，所以我沒有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們是失敗的試驗品，我何嘗不是呢？”
她什麼時候會變成那副樣子，她並不知道而已。
可總感覺有一天，那也會是她的歸宿。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衛斯理握住她的手，手勁大得幾乎可以掐斷她的骨頭，小喬目光很平靜，“衛斯理，其實我一直都做好了準備，那就是我的歸宿我一直都知道。”
“胡扯，誰說你會變成那副模樣？”
“那你急什麼？”
衛斯理沉聲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點事情都沒有，何必又太悲觀。”
“是你太樂觀。”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段時間的反常，她也知道。
她在努力地適應身體的新環境，卻又害怕，總有一天會失控，她已經和小九說好了，若真有一天，她變成了諾拉那副模樣，那就殺了她，別留着她去禍害別人，她不會渾渾噩噩成爲誰的武器，傷害她曾經在戰友。
“當年在肯尼亞，你還發生過什麼事情，你說你見到羅斯福，說下去。”
小喬一笑，“我在小鎮上見過羅斯福下命令屠殺，他的代號叫k先生，我一直以爲他是某個恐怖組織的人，一直往這方面去查，沒想到他會是cia的情報主管，這相當的諷刺。”
“你見到他，之後呢？”那一年，小喬才十歲，離她正式接受訓練，還有一年有餘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內，她做了什麼？
又去哪兒？
似乎是一片空白的。
沒人知道這一年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見過什麼人，和什麼人在一起，泰勒將軍救回她的時候，她瘦小嶙峋，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是自己逃出來的，從哪兒逃出來，她卻一直都沒說。小喬的性格很倔強，若是知道了仇人，沒道理會放過，哪怕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他能想象到那一年的小喬是多麼衝動的性格，也能想到那一年一點力量都沒有的小喬，那麼莽撞去復仇會經歷什麼。
“這一段經歷，我並不想說。”小喬冷了臉色，“你也不必知道。”
“他把你抓了，抓去哪兒了？”
小喬說，“少校，你想知道，自己去查，去問羅斯福，我不想提。”
衛斯理深呼吸，他猜想，小喬的身體變化最嚴重是在這一年之內，平涼城只是讓她陰差陽錯地讓她身體有了抗體，沒有染上病毒，又或者是病毒在她身體內找到了溫牀。
“你一直遊戲人間，不肯付出感情，就是因爲害怕有一天你終究會死去？”衛斯理問。
“你怎麼知道我不肯付出過感情？”小喬一笑，“我愛過人，可惜，他死了。”
衛斯理挑眉，小喬微微垂下眼眸，語氣淡漠，“我的敵人抓了他和小九，逼我做選擇，我選了小九。”
衛斯理，“……”
“我選了小九。”小喬喃喃自語，想起了愛人臨死前的眼神，沒有責備，沒有憤怒，也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就那麼欣然赴死。
午夜夢迴，她總是會夢見他臨死前的眼神，她一直在思考，他真的一點憤怒，一點責備，一點不甘心都沒有嗎？當然，這已經無法探知。
她從不後悔。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衛斯理問。
小喬眉梢微微上揚，“博學，寬和，溫柔，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
衛斯理點了點頭，小喬看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所以，你不要愛上我。”
她愛上的人，下場幾乎都不怎麼好。
這不是小喬第一次拒絕他了。
衛斯理說，“我知道了。”
小喬一愣，這分明是她想要的結果，爲何她卻感覺不到一點喜悅，小喬目光落在地上，衛斯理的皮靴擦得纖塵不染，他已經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並不代表我放棄了。”
小喬擡起頭，看着衛斯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他的不幸，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哎呀，少校，你信啦？”小喬一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掠過一抹戲謔，“騙你的啊。”
衛斯理，“……”
他轉身就走，小喬笑着追上去，衛斯理臉色冷硬看不出一點表情，小喬卻像是解脫了似的，整個人都洋溢着歡快的氣息，“生氣了？當真了？我的話你都能信，你是不是傻？”
衛斯理腳步一頓，定定地看着她，“你剛剛說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再提及，我會想辦法處理的。”
“我傻啊，除非我不要命了，若是被他們知道了，我就要被大卸八塊，那些人恨不得把我抽筋剝骨了呢。”小喬淡淡說。
人類對於異類的研究，實在興奮到她不能理解的地步。
衛斯理的電話倏然響起，他一看來電，眉心擰緊，他接了電話，剛聽了一句倏然大吼，“你說什麼？”
他風風火火地掛了電話，“諾拉逃了。”
“……”小喬一愣。
諾拉被關押在紐約監獄裡，有七八名特工看守，並且一直如死屍一樣，沒什麼動靜，所有人都以爲諾拉死了，衛斯理不允許任何人看望諾拉，爲了防止羅斯福和諾拉有所聯繫，驅動諾拉，衛斯理還特意把他們隔開了，沒想到諾拉還是清醒了。小喬隨着衛斯理一起上車。
衛斯理一腳踩着油門瘋狂地往監獄的方向去。
小喬和衛斯理到監獄的時候，已是一片狼藉，爲了防止有人趁亂劫走羅斯福，國安局的人已經離開轉移了羅斯福，消防隊伍正在滅火，整個監獄大門都被炸了半邊，半座監獄坍塌，小喬心中一冷，諾拉竟然能造成這麼大的破壞力，她真是無法想象。
衛斯理奔向科林，科林受了傷，腹部不斷地流血，救護車呼嘯而來，迅速把他送上了救護車，小喬一眼看到了混亂中的萊娜，她被石塊砸傷，正在爆炸，小喬跑了過去。
“萊娜，你怎麼在這裡？”萊娜臉色蒼白，半條手臂都被劃傷了，小喬眼角一縮，回來就見過萊娜幾次一直多沒能好好謝謝她。
“大衛要見羅斯福，我隨他一起過來的，不小心被石頭砸傷了，你別擔心，小傷。”萊娜說，她失血過多，臉色發白，顯得大紅脣格外的突兀。
小喬看了周圍一眼，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一點傷，這麼大面積的破壞肯定會波及到一些人，沒想到萊娜也被波及到了，“諾拉呢？”
“我不知道，我在裡面陪着大衛見羅斯福，接着就聽到一聲爆炸，所有人都往外逃，我也跟着人羣往外跑，諾拉大殺四方，打傷了好幾個人，就這麼消失不見了。”萊娜說，“國安局已經封鎖了附近四個街區，一定能找到人的，她逃不遠，只不過，她太強了，我們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再強，也是血肉之軀。”他們是有弱點的，只要找到，都能擊斃。
小喬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找少校，回頭看你。”
“你忙去吧。”
監獄裡的犯人都被集中在一起看管，武警也過來接管了場面，免得再起混亂，莉莉婭親自來了監獄，身邊跟着貝兒羅斯福，再一次見到莉莉婭，小喬心裡很複雜。
“諾拉呢？”
“她逃了。”衛斯理說，“監控中心正在找她，一定會發現蛛絲馬跡，這裡幾個街區都封鎖了，她跑不到哪兒去，媽咪，你先回去，這裡亂的很。”
“有任何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衛斯理點頭，莉莉婭看了小喬一眼，“你的傷怎麼樣了？”
“多謝長官掛念，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莉莉婭點了點頭，貝兒走了過來，小喬說，“你的項鍊我一直都忘了還給你。”
“不急，等哪天有時間，我約你出來再給我也不遲。”
“好！”
“這裡一定有一個是嫌疑人。”貝兒壓低了聲音。
貝兒隨着莉莉婭走了，小喬一直看着莉莉婭的身影，衛斯理說，“國安局一直建議把諾拉送到基地去解剖研究，我一直不肯想要明天火化她，母親好不容易暫停，沒想到又出了事。”
“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突然清醒過來。”小喬說，“諾拉清醒一定是有誘因的，這裡的人全部都有嫌疑，指不定是誰做的。”
不管是誰做的，目的肯定不單純。
是誰呢？
這幾百號人，要找一個嫌疑人，太難了。
羅斯福的爪牙，潛伏得太深，哪兒都有他的人。
衛斯理防不勝防。
小喬的臉色也不好看，羅斯福爲什麼要把她的照片給衛斯理，她突然抓住衛斯理的手臂，“羅斯福被抓後，是不是很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