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千夏一窘,懊惱自己居然做作業做睡着了。
時差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東西。
“怎麼跑我這做作業了?”赫連七合上筆記本,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地上都鋪設了厚厚的波斯地毯,所以他倒是不擔心她坐在地上會冷。
藉着赫連七的手,千夏坐到了沙發上,一邊揉着有些發麻的腳,一邊解釋道:“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我作業還沒做完……怕蜈蚣……”
“原來是躲我這裡來了。”赫連七啞然失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左眼眼角那一道淺淺的疤也跟着彎了起來。
千夏不由得疑惑起來,詢問出口:“你眼睛旁邊的疤……是怎麼回事?”
聽言,赫連七眼中的笑意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那一道令人發寒的幽深。
每當赫連七露出這種表情,千夏就有點怕他。
“想知道嗎?”
千夏狠狠嚥了口唾沫,口是心非地搖了搖頭:“不想知道。”
雖然她的確很想知道,像赫連七這樣身份顯赫的人,怎麼會留下那樣的疤。還是在臉上。但是揭人傷疤的事情,她還是不要做了。
她雖然說不想知道,但赫連七卻開始說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跟秦姨是坐渡船過來的嗎?”
千夏知道,他這是要說傷疤的來源了。
“我記得。”當初秦簡好像是因爲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必須得偷渡。
偷渡過程危險重重,所以秦簡才狠心將她拋棄在了孤兒院。
至少在孤兒院,她不用面臨種種可能會危及生命的危險。
“是坐渡船的時候受的傷嗎?”
“嗯。”赫連七起身,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捧着之後,才繼續說道:“那渡船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我們躲在渡船的甲板底下,那裡環境非常艱苦,幾乎沒有機會到外面透氣。我跟我母親卻恰好在那個時候,患上了水痘。”
“我知道水痘,但好像……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因爲水痘,你留下了這個疤痕的嗎?”
“嗯。”赫連七目光空洞,像是陷入了回憶:“放在平常,的確不是什麼大病。但是在那種環境下……我跟我母親一起發高燒,隨身的退燒藥又很快用完了。我母親……沒能扛過去。”
赫連七的眼底泄出一絲悲痛的光,雖然很不明顯,卻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赫連七原來……也在那麼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
“後來呢?你……是怎麼抗下來的?”
“當時我們得了水痘,甲板下的人都不敢靠近我們,還想趕我們走。只有秦姨,不顧她自己生命危險,整日整夜地照顧我和母親。你知道……我母親,其實只不過是秦姨的隨身助理。”
聽言,千夏不由得有些詫異。
秦簡看起來那麼淡漠的一個人,甚至在看到自己那麼多年沒見的親生女兒,臉上也沒露出過什麼欣喜的表情的人。
怎麼可能,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不管,就去救別人?還是一個,只是她下屬的人。
水痘可是很容易傳染的病,而按照赫連七說的,當時的環境,得了水痘是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的。
她無法將赫連七說的秦姨跟秦簡本人對照上。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赫連七深深看了她一眼,饒有深意地說道:“我能這麼甘心跟着秦姨,不只是因爲當時她救了我。還因爲,秦姨其實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你現在看到的她,並不是全部的她。她會變成現在你看到的這副樣子,完全是事出有因。”
千夏遲疑了一下,看着赫連七的眼睛問道:“那個原因……不能說,是嗎?”
那個原因,胖子知道,蜈蚣知道,或許……就連時城都知道。時城和胖子都知道她會回到江山市,她相信那不會是巧合。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秘密,卻只有她被矇在鼓裡,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能說。”出乎意料的,赫連七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但是,我得先等你做好心理準備。”
“我?”千夏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有什麼……要做心理準備的?”
“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赫連七站起身,彎腰替她收拾茶几上的作業,“以後來我房間做作業,就到我書房去做,在這裡做不舒服。”
千夏抿了抿脣,沒吱聲。
她知道,赫連七今天是不會說了。
她原本雖然也對自己的身世等等事情有點好奇,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奇過。
赫連七越是這麼說,她越是好奇到不行。
但赫連七這個人,看似寵她,卻也是有底線的。
他不想做的事,不想說的話,即便是她,也不能逼迫他。
“那我回去了。”千夏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伸手想從赫連七手裡拿過作業。
說是作業,其實只是三張習題,是由蜈蚣自己出題的卷子,都是開放性的題目,網上也根本找不到答案。卷子上的題目她大部分已經做好了,還沒有做的也不會做,乾脆等明天蜈蚣給她講解。
赫連七卻是不給她作業,直接往房間門口走:“我送你回去。”
不容置疑的語氣,並不是同她商量。
千夏無奈,只得跟上赫連七的腳步。
現在纔是晚上九點多,赫連七一路送她到房間門口,並不進去,只是叮囑她好好休息。
她想着時間還早,正要請他進來喝杯茶,擡眼看到他眼底不經意偷出來的疲倦,頓時把要說出口的話都嚥了回去。
“那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她剛說出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
“七爺。”胖子的神色一臉嚴肅,附在赫連七的耳邊說了什麼。
“我知道了。”赫連七面色沉沉地應了一聲,轉頭又看向她:“你快進去吧。”
千夏應了一聲,看了胖子一眼,這才轉身回了房間。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櫻花迎上前,“吳爺在這裡等了半個多小時呢,後來臉色很不好地走了。”
千夏心裡“咯噔”一聲,知道明天肯定免不了要挨蜈蚣一頓罵了。
“大小姐,七爺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怎麼我看着他腳步那麼急?”any從門口進來,疑惑地問她。
回想了一下剛纔胖子的神情,似乎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千夏聳了聳肩,道:“我也不知道。”
“您怎麼不問問呢?”櫻花低聲道:“大小姐,您對七爺可是太不上心了。七爺跟你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忙,你是不知道,他忙完之後先來找的您。是我們說您在他房間等他,他纔回自己房間的。”
千夏喝茶的動作一滯,茶杯裡的水微微晃了一晃。
這她還真不知道。
“櫻花,怎麼跟小姐說話的呢?”any看她面色有異,連忙斥責了櫻花一聲。
櫻花立即垂頭,不敢再言語。作爲傭人,她剛纔的話的確是逾越了。
“熱水放好了嗎?我想洗個澡。”千夏放下杯子,站起身來,並不接櫻花的話茬,也沒有怪罪她。
“我馬上去放。”櫻花鞠了個躬,跑到浴室去了。
洗完澡回到臥室,千夏有些疲憊地坐到了牀沿。
櫻花說的很對,她的確……對赫連七一點也不上心。
所以在櫻花說出那些話之後,她心裡愧疚的不行。
躺到牀上後,她轉身想抱熊娃娃,卻發覺不知什麼時候,熊娃娃已經不早牀上了。
她疑惑地坐起身來,環視了一下臥室也沒有找到熊娃娃。
“櫻花!”
臥室的門很快被打開。
“小姐,怎麼了?”
“我的熊去哪兒了?”
“哦……是我的疏忽,我忘記跟您說了。熊被七爺拿走了。”
“七爺?爲什麼?”
“七爺說那個熊的毛質量不是很好,會影響您呼吸道健康,所以他拿去扔了。”
“扔了?”那麼大隻熊玩具,就被扔了,真是太可惜了。
“您如果喜歡娃娃,我改天讓人定一些質量好的娃娃來給您。”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休息了。”
“那您晚安。”櫻花一鞠躬,退了出去。
千夏躺會牀上,順手關掉了牀頭的燈。
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江山市。
“這位先生,您拿的這兩杯香檳中,沒有任何有問題的地方。”
“這怎麼可能?”鍾傅哲宇焦躁地抓着那人的肩膀追問:“你們有認真檢查嗎?不可能沒有東西摻雜進去!”
那人退開一步,臉色不好地說道:“你是懷疑我們質監局的能力問題嗎?您送過來的這兩杯香檳裡,所有的成分都是正常的,沒有任何異常。如果您對我們的檢測結果不滿意,完全可以再找別的地方檢測。”
“抱歉。”鍾傅哲宇垂了下腦袋,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往大門走去。
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任何異常,那爲什麼他會把喬娜認成許千夏?
沒有任何異常,他怎麼可能對喬娜做出又摟又抱的事情?
口袋裡的手機徒然震動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母親。
鍾傅哲宇緊了緊牙關,對着質監局的大門重重地錘了一下,引得衆人紛紛往這邊看來。
他卻置若無睹,顧自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