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戰士沉默不語,戰鬥結束後臉上都抹去了油彩,愈發認不出誰是誰來!~
只見李衛若無其事地顧自點點頭。
“俺!”火堆旁一個戰士唯唯諾諾地低着頭站起身,他以爲自己用得勁過大,讓那個外國記者記上了仇。
“I!”
中英文裡,似乎唯獨這個字是不需要翻譯的,不僅讀音相同,意思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默多克華盛頓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這個身材瘦小的戰士,實在不敢相信是這個身高體重都完全比自己還小的人居然能爆發出那麼巨大的力量。
“俺叫丁石頭!”這個戰士在頭髮膚色與自己以前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的外國人面前顯得有些緊張。
Stone?石頭!?又一個同音同意詞!
大公報女記者茉莉顯得有些好笑。
“石頭?!”默多克還是勉強聽懂了這個戰士的話,帶着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道:“哦!~上帝讚美你,真不愧是石頭先生,你的力氣可真是夠大,我敢打賭,一頭公牛的力氣都不一定能比你大,雖然我渾身還像散了架似的,但是我仍得感謝你!否則我這會兒已經去見上帝了。”
鑑於十二區隊當前兵力數量並不適合大規模兵團作戰方式,以通過精兵政策實現局部優勢,在十二區隊根據地廣大人口資源基礎上,十二區隊的戰士全是經過嚴格選拔出來的精銳士兵,四連和五連更是精銳中的精銳,篩選要求極爲嚴格,每一個戰士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領。
看到那個叫丁石頭戰士一臉茫然,冷場了半響,翻譯這才發現這個戰士根本聽不懂英語,連忙把默多克的話翻譯了一遍。
李衛和範國文在一旁捂着嘴偷着樂。那些戰士也就最多會幾句簡單的英語對話和單詞,能像丁石頭一樣瞎貓碰死耗子能湊巧對上幾句,已經很出乎人意料了,這老外一通機關槍式的美式英語,那些戰士們聽得懂纔是怪事。
“這,這個?!”丁石頭這才聽明白那個老外是在誇自己,這才摸着自己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這是應該的!~”他畢竟不能像李衛和範國文兩人,能擁有比較好的英語學習環境,只能說中文!
這讓五個記者又看明白了一點,這些戰士的英語水平並不像想象中那麼高,看樣子也是隻有少數人才精通,心頭有些釋然,自己有些太高估了這兩個連隊的文化水平。
“很好!~小夥子!~”默多克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支鋼筆,塞到那個戰士手裡道:“這個送給你,作爲我的感謝,派克的!”
丁石頭顯得手足無措,冰涼滑潤的筆身,在根據地裡,鋼筆本身就是一件很稀罕的東西,代表着知識分子地象徵。哪能是一個上戰場打死打活的大老粗能有的,更何況還是一支外國鋼筆,足以讓他這一輩子和後代子孫都值得炫耀了,這讓他感到太過貴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在資源缺乏的根據地,外國人送給中國軍民的紀念品中,鋼筆算是一件極爲貴重的禮物。
“拿着吧!~”李衛開口解了那個戰士的尷尬,以外國人的風俗,不收禮物是一件不尊重別人的意思,反正不拿白不拿。
“謝謝!~”得到了李衛連長的許可,這個憨實的戰士這句英文還是會說的,丁石頭鞠了個躬收下了鋼筆,激動地將鋼筆捏在手裡擦了又擦,滿心歡喜地珍而又重的放進自己的小挎包中,惹得周圍的戰士們一陣眼紅,在戰場上拿人老外當肉墊,還能訛人家一支鋼筆,天底下沒比這上更划算的買賣了。
“呵呵!~”默多克也是開心的笑着。一支鋼筆換自己一條小命,還能拉近雙方的距離,爲以後的採訪提供便利,實在是超值。
其他人也是一臉笑着看着這個樸實的戰士,
“李衛連長!~請問一下,你們的戰士爲什麼都會一些英文呢,衆所周知,一般的士兵連能識字的都不太多。”大公報記者茉莉趁着李衛臉上露出笑意,立刻想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
“這麼嘛,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爲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吃兵糧是一些混不下去的出路,只要會戰場上勇敢殺敵,也不需要有什麼文化,其實這都是錯誤的思想!”李衛心情正好,也就格外放寬了口風,道:“以後的戰爭,拼得是文化,打得是技術,不識字怎麼行,遇到新的武器看不明白怎麼用,看不懂敵人的情報,不知道如何分析敵人新式武器的弱點,落後就得捱打,所以學習文化很有必要,拿得起槍就能打準,使上炮就能把炮彈發射出去,上了飛機能上天,進了艦艇能遠航,文字是一種必要的學習媒介,有些東西都無法用口述就能學會的,識不了字,就只能對着各種裝備的操作面板發楞,永遠只會被侷限於原始落後的戰爭方式,幾百年前,我們還能用大刀長矛,現在我們還能用槍支大炮,以後呢,面對敵人的飛機坦克,沒有文化我們就是睜眼瞎,我手下的戰士都是身經百戰磨鍊出來的精銳,都是以後部隊的骨幹,可不是炮灰。”
“在咱們區隊,每一個戰士都得能說會寫,這是最起碼的標準,我就是要改變以往陳舊觀念,作爲職業軍人,當兵就是有文化的兵,沒文化的,文化低的,咱們區隊統統的不要。”李衛連長這話說得大氣,十二區隊的精兵政策,就有以文化這一條限制嚴格控制區隊的兵源數量,區隊也正是這麼做的,否則按十二區隊目前民兵基礎來說,隨時將區隊主力擴編成一個團,一個旅都是輕而易舉的一句話。
基於現代人近乎於常識性的軍事理念不管怎麼說也要比這個年代要先進幾十年,事實上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
“那你們區隊的士兵戰鬥力就是因爲文化水平比一般部隊高的緣故嗎?!”李衛異於常人的顛覆性理念讓大公報女記者茉莉大感新鮮,連一旁中央日報的聞編輯也格外地支起一隻耳朵,白天的戰鬥中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誇目相看。
李衛拍着大腿道:“那是自然。識字多首先就能看得懂書,隨時可以尋找自己需要的知識,總不至於每個人都可以隨便找人整天纏着問吧,術業有專精,也不可能有那麼多人那麼多時間
和精力應付那麼多戰士求知解答。以前的莊稼漢就是因爲大字不識一個,老是被那些識點字的地主老財往死裡蒙,而戰士們學得多了,眼界就開了,會得就更多,遇到事實也就有更多的解決辦法,腦子裡鬼點子多了,更好陰人不是!?人稱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部隊的人不論質量還是數量都比三個臭皮匠強多了,打起仗來還不知道誰怕誰呢。”
“有道理有道理!~那你們是怎麼教那些士兵文化課的嗎?你們這裡還有學校?!”女記者茉莉一聽着一邊點頭,李衛的話給了她很大的觸動,以前在她的認識裡軍隊的士兵無一不是粗俗不堪,毫無禮教,素質低下。而今天不僅是從戰場上實際看到的還是李衛所說的,都讓她感覺到這支具備相當文化素質的部隊從骨子裡就與一般的軍隊有很大的不同,每一個士兵的氣質都格外使她感到前所未見。
“有公開夜校麼!區隊裡幾個有點文化的人,在一起編教材,將文化課的內容按循序漸進分門別類,以實用至上,那些論語百家姓三字經之類的全部沒有,教得都是用得上的東西,物理,歷史,化學,數學和自然之類的,每天晚上都有人輪流上課,誰都可以來聽。聽會得人再教別人,一個帶十個,十個帶百個,也不困難,只要肯用心,還怕學不會?!”這些都是公開的信息,李衛也沒打算藏着掖着,夜校的東西都是現代的分類方式,思路理清楚了。編這些教材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教的東西緊湊,戰士們學得又用心,進度比現代學校裡要快得多,一天教的東西幾乎抵得上現代學校裡半個月的課時,教了幾輪下來,不少戰士都可以客串講師,帶其他人。
“公開夜校!~”女記者茉莉眼前一亮,原本還以爲是請了私塾的老先生,沒想到十二區隊更進一步,直接實現了西方現代化式甚至更進一步的開放式學習環境。
“哼!~忘了祖宗的東西,也能學得到東西?!這些也就那些當兵的能學學,支流末技罷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還得靠祖宗的東西。”自小就接受中國傳統教育的中央日報聞編輯顯然不贊同李衛的說法,冒出了一句表示他的不贊同。
“祖宗的東西?!哈哈!~”李衛拍着大腿直想大笑,不過中央日報是什麼貨色,別人不一定知道,而李衛卻是十分清楚,他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笑了幾聲,目光移到了那個聞編輯身上,盯得聞編輯混身不自在,李衛沉聲道:“四萬萬中國人,祖宗的東西學得好的人一定大有人在吧?想想前清!又是割地,又是賠款,祖宗的東西沒學好嗎?!爲什麼祖宗的東西學得好,丟了東三省,又讓日本人佔了半壁江山,祖宗的東西就是讓咱們把自家的國土送給侵略者,把自己的子民推到日寇的屠刀下?!我呸撐祖宗的東西?!幾百年來,全部都學岔了!狗屁八股文,能當飯吃?!能當兵甲?!能變出飛機大炮?!你怎麼不拿書本子來擋子彈,用來砸死敵人?!”
“胡說!孔孟之道蔫是你這樣的粗俗行伍之人所能理解的。”像是被汽油點着了尾巴的耗子,聞編輯臉上變了色,指着李衛道。
“行伍粗俗?!哼,日本人的武士刀斬上你脖子的時候,你能指望孔子孟子能詐屍從墳裡跳出來救你?!還不是想着咱們這些所謂的粗俗行伍給你擋刀?!行啊!你看不起當兵的,那你自己去鬼子炮樓前去賭槍眼兒算了。這年頭國與國的外交,拳頭硬的是老大,你能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讓日本人退兵投降?你傻啊!~光能耍嘴皮子寫兩篇文章就能打勝仗,那還要槍炮幹什麼?!中國四萬萬人口早就征服全世界了,你去跟吃人的老虎講以德服虎去!要是日本人也尊重什麼祖宗之法,以什麼孔孟之道,那侵略中國土地的日本鬼子手裡拿得應該是論語詩經,而不是洋槍洋炮。”李衛不屑地看了一眼這個讀儒學讀傻了的小白。
被李衛一衝夾槍帶棒的駁斥,聞編輯幾乎是顫抖着話都說不完整,指着李衛道:“你,你,真是有辱斯文,天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現在中華所受苦難都是天意!時也,運也,命也!”
撲哧!~女記者茉莉對中央日報的同行如此無力的反駁給逗笑出聲來,這個四連長的口才真是替她好好出了一口惡氣。
“天意?!投降日本人作漢奸是天意?!這漢奸還理直氣壯?!那行!我抽你一巴掌,這也是天意,來,臉伸過來,認命吧!媽的,給你一槍子兒也是天意,真是神經病!~”李衛對着聞編輯近乎於弱智的無力反擊,毫不猶豫地一棍子悶翻到底。
跟十一分區鬼心眼兒最多的李衛耍嘴皮子打嘴仗,那是根據地里人們公認地自己給自己找不在自在,論起用詞陰險毒辣,近代人在久經戰陣的現代人面前幾乎顯得質樸般的可愛。
“呵呵!~”
“哈哈哈!~”
一旁的翻譯幾乎是一個字都不漏地將李衛和聞編輯的話都翻譯給那三個外國記者,惹得三個記者們笑得東倒西歪。
“哈,李先生,你真是太可愛了!~”美聯社的金髮美女記者米露尼笑得花枝亂顫,很多言詞都讓她情不自禁地想捧腹大笑一番。
“你,你!~你!”聞編輯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由青轉黃,幾乎快成紅綠燈的老臉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