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要準備的東西不多,主要是飲用水和一些食物,然後張浩然要帶着設備。
倉庫的東西很全,或者說對方準備的很全,林小雨就發現一個軍綠色的登山包,裡面還有登山靴,打火機,照明棒,砍刀,伸縮登山棍之類的東西。
“呵呵,看來對方很瞭解我們啊,早就準備好東西了。”林小雨提起揹包朝隊友笑道。
“那我們可不能辜負對方的一片心意啊。”胡巧巧嬉笑道。
辭別開始苦逼訓練的戰友們,林小雨揹着包,左手砍刀右手棍,帶頭向山頂發出衝鋒。
“這路。。。有點難啊。”還沒走十分鐘,張浩然便氣喘起來。
這山本身就沒有路,或者說他們沒有找到上山的路,只能沿着相對好走的地方往上爬,加上前一陣子帝都剛剛下過雪,融化之後的雪水把山路弄得泥濘不堪,往往都是深一腳淺一腳。
“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開路的林小雨停下來回身道。
“算了,拍片重要。”看到周亞澤和胡巧巧一臉看戲的樣子,張浩然硬氣不起來,沒辦法,比不過周亞澤就算了,胡巧巧也表現得比自己強,他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得找時間專門練練身體。不然以後拍山山水水之類的片子去類似的地方多丟人啊,現在還只是在同學面前,大家笑笑就過去了,等進入社會,那可完了,沒人會一直等你。
自然旺盛的生命力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有多麼偉大,從光禿禿到生機盎然,只用一個月便實現死亡到新生的轉換,一棵已經枯倒的樹橫在衆人面前,傷痕累累的身體預示着即使死亡大自然也依舊在摧殘它,那僅剩的幾根樹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感性的張浩然停了下來。
真正的攝影家會在生活中發現每一處細節的美好,他們能用沙礫拍出人生,能用大海拍出浪漫,同樣也能用死亡,拍出活着的味道。
張浩然還沒有達到隨心所欲的地步,他短暫的人生閱歷限制了思維的廣度與深度,他能拍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傍晚,能拍出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河堤,但他拍不出背後的孤獨和蕭瑟。
他停下是因爲胡巧巧的停下,只見她小心翼翼地越過樹幹,輕輕的對站在身邊的林小雨招招手,示意她蹲下來。
那枯死的樹木縫隙間,有一絲嫩芽正在搖曳着,似乎在恐懼面前這兩個碩大的怪物,怕它們不小心的踩到自己,泯滅掉好不容易出現的生命。
“我千辛萬苦從死亡中走來,又昂首闊步向死亡走去。”
莫名地,張浩然腦海中蹦出這句話。
“好可愛啊。”胡巧巧伸出手來輕輕地碰了下嫩芽,感受到那冰冷卻帶有力量的生命力,不自覺地念出聲來。
林小雨沒有蹲下,而是坐在枯樹上翹着腿,拿砍刀的手放在膝蓋上,嘴角勾笑意看着玩心大起的胡巧巧。
咔咔咔~
張浩然手裡的攝像機開啓連拍功能瘋狂的消耗電源。
“太美了!太美了!”張浩然腦海中的靈感多到要爆掉,天使與惡魔,新生與死亡,善良與殘忍,藝術來源於生活卻高於生活,當人類不再爲溫飽煩惱後,總會給自己找點樂子,藝術這種東西就出現了。
周亞澤不懂張浩然口中的美指什麼,他只是單純的感覺到寧靜。
四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在自然母親的懷抱中自由的呼吸着,偶而從天空滑翔而過的不知名鳥類唱着清脆的歌,再加上輕微的冷風,他只想讓這一刻停留的時間久一點,再久一點。
但時間就像最無情的劊子手,無論是誰,終究都會被它帶走,運氣好能在歷史長河岸邊留下一張榮耀的旗幟,可更多的人則成爲河水的泥沙被裹挾着不知流向哪裡。
“我們走吧。”等了幾分鐘,林小雨看了看天色說道,“晚點回來就麻煩了。”
“小樹苗,你要好好長大啊,有機會我再回來看你。”胡巧巧再次摸摸嫩苗站起身來,“走吧。”
一場生命與生命間的邂逅就是如此短暫,如果沒有張浩然的照片,也許沒多久就會被人遺忘,對胡巧巧他們來說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興致所至,但對小樹苗來說,那是一件終生難忘的奇遇。
有一天,它見到四個高大奇怪的生物,其中一個賦予了它繼續生長的力量。
“我們沒走錯吧?”單純的低頭趕路不是胡巧巧的風格,山路走一回挺有意思,走久了除了累就是累,不是樹木草叢就是石頭沙礫,看一會兒就膩了。
“沒問題!”周亞澤拍着胸脯回道,現在是他開路。
胡巧巧沒理她,而是看向林小雨,說真的,這幾個人裡胡巧巧最相信的是反而是同類。
“還有五百多米吧。”林小雨果然不負衆望,精確的報數充滿自信。
“這你都知道?”周亞澤驚訝道,他知道是因爲他能根據林木線大概判斷出來山頭的遠近,但只能猜測距離,哪像林小雨敢直接報數?
“你來過?”這是他能想到唯一的解釋。
“在院子的時候大概就目測出距離,再算算我們的移動距離就知道了。”林小雨搖頭,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
“好吧。。。”周亞澤被說服了。
五百米的山路幾人用了十分鐘才走完。
看到不遠處那破舊的樹屋,衆人再次驚歎林小雨的能力之強。
“樹屋耶!我以爲這種東西只存在於國外呢。”胡巧巧驚歎的仰頭看着那間足有十平大小的房子。
“我國古代時候就有樹屋了,聽說過有巢氏嗎?”周亞澤開始科普。
“我只聽說過燕巢,是種咖啡,挺好喝的。”胡巧巧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臉懵懂。
“《鑑略.三皇紀》記載:“構木爲巢室,襲葉爲衣裳”,南方因潮溼多雨,且猛獸兇殘,爲躲避天災,古時有巢氏便建屋於樹上,又稱“巢居”。“林小雨沒給周亞澤裝逼的機會望着樹屋輕聲道。
每當說起歷史,林小雨都有種強烈的分割感,這是另一個星球,擁有着她不認識的大陸和世界歷史,然而龍啓國的歷史卻是那麼熟悉,偉大而悠久的文明源遠流長上下五千年,屈辱的近代史還是那麼令人痛心,崛起的速度震驚着世界也震驚着自己,回首望去,不過百年,已傲立世界第一強國之位。
就像面對帶有惡意的霸權主義國家記者問時外事部宣稱的那樣:我們從不爭霸,稱霸,因爲我們的頭頂,只剩星空。
林小雨像是坐上時光機來到數十年後的中華家,爲它驕傲着,也試圖爲它的更加偉大做些什麼。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偶爾在懷疑,她爲之奮鬥的這個國家是原本的那個家嗎?如果不是,她的奮鬥還有意義嗎?
還好,清晨甦醒的她依舊飽含着熱情,拼命的訓練,爲的就是實現她前世今生都堅持的夢想,讓鮮豔的紅旗在全世界最頂尖的體育場上驕傲飛揚。
“好吧,科普就到這,現在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怎麼上去?”裝逼裝一半的周亞澤很難受,但既然是女神說的,那就算了,她開心就好。
“那裡有梯子!”舉着攝像機四處環視的張浩然指向一個地方。
接着幾人圍繞上去。
“繩梯?”周亞澤皺了皺眉,這粗糙的編織方式也不知是誰搞得,整個繩梯歪歪曲曲,唯一值得稱讚的一點是沒看到有老化斷裂的地方。
“看來只有我上了。”林小雨拽了拽繩子衝兩位男生笑笑。
張浩然臉色一紅,但沒出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不出來丟人了。
周亞澤卻想在女神面前表現一把,呸呸在手上啐了口唾沫站出來,“讓我試試!”
“試就是試,吐什麼口水啊,待會兒小雨怎麼上去?”胡巧巧沒有爲他叫好反而埋怨道。
“額。。。”周亞澤還真沒想到這一點,林小雨碰到唾沫,唾沫出自他的嘴,是不是可以理解林小雨把手指伸進自己的嘴裡?
“咕嚕嚕~~”周亞澤猛地甩甩自己的嘴巴,靠!這時候還胡思亂想神馬!上就完了!沒理會胡巧巧,周亞澤抓着梯子就往上爬。
前兩步還好,剛一小半路周亞澤就難受了。他的重心總是放在腳上,就導致整個身子都在往後仰,要不是下面的林小雨眼疾手快拉住繩梯下端,他說不定就橫着掉下來了。
“小心點!”林小雨衝他喊道。
“女神是在關心我嗎?”周亞澤被感動了,不顧危險單手抓梯,另一隻手伸出來比了個OK的姿勢。
“這時候還不忘耍帥。”張浩然一手幫忙扶着梯子一邊仰着頭拍着。
“您不一樣?這時候還不忘拍片兒。”胡巧巧鄙視道。
“到了。”看到周亞澤上半身爬進樹屋,林小雨放開繩梯。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背完古詩的周亞澤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卻又想不出來,只能說這首詩充分表達了他現在的感受。
目之所及鬱鬱蔥蔥,不算茂密的樹葉卻因爲樹足夠多而顯得繁盛。
再遠處的山頂上掛着晶瑩的雪,此時斜下的陽光照得它熠熠生光。
“大概還有兩小時太陽落山。”周亞澤迅速估算着時間,尋找回到人類社會的道路。
其實蠻好找的,不遠處就是一片高樓大廈,當然僅僅是看着不遠,按照地理位置來算,估計得有七十多公里。
不過他們不需要走到城市裡,只要找到有車行駛的大路就行。
“找到了!”周亞澤眼睛一亮,一條筆直的大道浮現在眼前,上面還有一輛大貨車行駛着,也不是高速,不用怕違反交規。
“東北方向二十公里左右!有一條大馬路!”周亞澤跟隊友分享自己的視野。
“東北方向?”林小雨看向那個方位,算了算基地的位置若有所思,好像不太遠的樣子。
這才正常,軍事冬令營畢竟不是真的野外求生,別看幽狼說的距離嚇人,但如果像林小雨他們一樣跑一趟特殊任務,知道事情真相後就明白基地人的良苦用心了。
都是早熟的孩子,大道理是非觀不用一遍又一遍的講,很多東西需要你自己去看,去想,去感受,才能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黑,什麼是白。
“這次冬令營挺有意思的。”想到這裡,林小雨笑了笑。
“確實,相信等其他小夥伴知道後也會很開心。”胡巧巧也不笨,瞬間理解林小雨的話。
“好了,現在就剩點亮燈塔了吧?”拿着打火機,周亞澤小心點燃桌上的蠟燭,話說小屋裡也就這個能點吧?
三十公里外的一處地下基地。
“報告!二號區域燈塔被點亮!”一名帶着耳機觀看屏幕的話務員轉身喊道。
“哦?速度還不錯嘛。”一位扛着兩槓一星的中年人露出饒有興趣地表情,“讓我看看他們的樣子。”
隨着中年人的話音剛落,大屏幕上便出現林小雨一行人的身影,而就在中年人觀察他們的同時,那個白髮少女擡起頭看向攝像頭的方位。
“好敏銳的感覺!”中年人驚訝道,這還是第一個對攝像頭有反應的學生。
“周亞澤!下來!我們該走了。”林小雨不知道那個位置有攝像頭,只是直覺告訴她那裡有東西在窺視他們,而在深山老林裡敢窺視他們的東西,一定不簡單,於是不動聲色的朝同桌喊道。
在三人的幫助下,周亞澤順利的下到地上,“快走吧,離天黑沒多久了。”
周亞澤說了林小雨想說的話,在樹屋上的時候周亞澤還沒感覺,但一下來瞬間就覺得這裡好暗,於是四個人拿好東西開始返程。
林小雨的記性雖好,卻也不見得能百分百重複上山的路,而且下山要比上山難,能上山的路不見得下山就舒服。
根據林小雨和周亞澤的合謀,他們選擇了一條近道,快的話不用二十分鐘就能看到基地。
但有時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你越是貪快,速度越是慢的嚇人。
“所以,這裡怎麼過?”胡巧巧撇撇嘴,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一米寬的小峽谷,如果想走近路那就必須躍過。
“跳唄,一米而已。”周亞澤輕鬆一蹦就跳了過去,張浩然亦然,還轉過身來拍兩個女生,這也是一段好素材啊!
胡巧巧見兩同學已經安然過去,也不覺得一米是很遠,雙腿一蹦,穩穩着陸,但還沒來得及開心,腳下泥土便是一鬆,周亞澤眼睜睜的看着她掉了下去,透過鏡頭,張浩然還能看見她眼中的驚訝和恐懼。
“巧巧!”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胡巧巧消失在兩位男生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