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合歡堂

桃花寺修建在桃花山的半腰上,一條丈餘寬的石階,蜿蜒向上,掩映在繽紛爛漫的桃花之間。石階上面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只有隨風落下來的桃花瓣星星點點鋪撒在上面。

百姓們到了山下就脫了鞋子,花一個銅板將鞋寄託在亭子裡,然後到小溪裡面去洗腳,乾淨了之後,方纔在石階上用頭頂着籃子,一步一拜走向山頂,樣子虔誠無比,數千人就這麼絡繹不絕,向上拜行,無論男女老少,俱都表情肅穆。

葉劍靈看着順着山路蜿蜒挪動的人流,問血蝴蝶:“咱們也要這樣拜上去?”

血蝴蝶冷笑:“除非陶圮修想死了,纔敢受我的拜!”

他話音剛落,旁邊亭子裡就走出一個知客僧,年紀大約十七八歲,長得極爲清秀英俊,只是笑容有些邪氣和諂媚:“凌師叔,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們桃花山來了?也不提前派人來通知一聲,我們也該封山歇業,專門準備好美酒佳人款待您。”

血蝴蝶擺手:“不用那麼麻煩,我正要去東海採藥,忽然想起你這裡的千年桃豸該長成了,便來求兩條。”

“那豸皇每隔千年才成熟一次,我們這裡也才五條……”

“少廢話,帶我去見你師父。”

“是!”小和尚怕極了血蝴蝶,再不敢有半句廢話,帶着血蝴蝶和葉劍靈上山,走的卻不是百姓們朝拜的那條路,而是從亭子後面過去,轉過山崖,在落英繽紛之中,另有一條有些陡峭的小路,那小和尚在前面帶路,雖然他看上去猥瑣了些,但大步流星,彷彿登天一樣,很快就走到了半山腰上,葉劍靈法力全失,髒氣經絡俱被穿心鎖鎖住,體力還不如一個強壯些的凡人,他便一步一步地往上挪,血蝴蝶拖着他的胳膊,身子直接憑空向上拔起,騰雲一般後來居上。

到了半山腰上,一座桃枝籠蓋的亭子中,這裡有兩個和尚在下棋,年歲也都不大,看見這邊上來人,頭也不擡地說:“圓通,你怎麼帶人從後山上來了?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禁地麼?若是觸動了桃花萬劫陣,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帶他們來的小和尚嬉笑道:“師兄可不能怪我,只因爲今日來了一位貴客,有這位前輩在,你們就是真把那萬劫陣發動起來,也未必能夠有什麼效果呢!”

“什麼人……”兩個和尚扔了棋子,擡頭正要喝罵狂妄,一看到血蝴蝶,頓時變了臉色,齊齊站起來走出亭子向血蝴蝶鞠躬,“凌師叔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了,還望恕罪!恕罪!”

血蝴蝶說:“陶圮修呢?”

兩個和尚趕緊說:“正在花佛殿裡爲衆生傳法,師叔可到花神殿休息片刻,正好前些日子後山的窖裡有不少剛剛出土的桃花釀,還有赤龍糕,師叔,呃,正可帶着這位師弟去品嚐品嚐。”說完向圓通小和尚打了個眼色。

圓通立即點頭哈腰:“是啊是啊,師叔師兄這邊請。”

血蝴蝶二人隨着他上了林蔭小路,又走了一段石階,走進長廊。先來到一處宮殿,這裡是依着十幾根巨大的桃樹建起來的,那樹看上去至少也有幾十年了,正正好好排成一個長方形,被用作大殿的支柱,牆壁欄杆俱是木製,雕刻着各種圖案,有鯉魚躍波,有蟠龍腦海,有三羊開泰,還有五虎巴山。窗戶上也是鏤空的精美圖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上面喧譁着翠綠色的絹紗,隨風飄擺在花枝之間。

站在臺階上,先嗅到一股子甜膩膩的香氣,讓人渾身犯懶,進而身體發熱,暈乎乎的感覺極是美妙。

踩着撒着花瓣的竹蓆往裡面走,裡面的地面上也鋪着席子,上面坐滿了虔誠的信徒,左面牆壁上立着踩着蓮花的聖母菩薩,下面有一個女尼,所有的女衆都坐在她這一邊,右邊牆上立着提杵的怒目金剛,下面有個和尚,所有的男衆都在他們這一邊,他們閉着眼睛唸誦古怪的咒語,聲調高地緩急俱不相同,各念各的,卻能夠互不干擾,有調有韻,倒也好聽。

本來在他們中間就有道路,圓通卻不帶他們走,而是從旁邊閣樓上,走上一條懸在空中的走廊,葉劍靈邊走邊向下看,只覺得怎麼看怎麼古怪,下面的香爐把暖暖的香氣蒸騰上來,讓人身子靈魂一起鬆軟,而且渾身火熱,口乾舌燥得厲害。

走到半途,忽然聽見下面僧尼一起開聲:“我們畢生的修持,爲的便是往生極樂世界,去跟諸佛菩薩住在一起,你們的修爲還不夠去極樂世界的條件,不過上師可使大.法力大神通,以無上智慧讓你們體驗一下極樂世界的意趣。”男聲女聲一起響起,讓人聽着是那麼的整齊和諧,讓人拜服,“現在,把你們的上衣解開,疊好了放在一邊……然後恭敬地向對面叩拜,他們便是極樂世界的佛菩薩化身來接引我們的……現在爬過去,摸索他們的身體……”

下面的那些男男女女果真“依教奉行”,各自找到伴侶,開始擁抱摩挲,一會的功夫,便個個血脈噴張,不能自已,不少男的已經開始解腰帶,怎奈那和尚不許:“你們要控制住,不可以有半點邪毒菩薩的念頭,你們要虔誠,真誠地叩拜,去他們的私.處,把你們身體裡最好的精氣度過去……”

葉劍靈看得面紅耳赤,轉頭見血蝴蝶正斜着眼睛對着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他呸了一聲,在心裡默唸了幾遍楞嚴咒,跟着圓通走過空中走廊,來到後殿,這裡規模要小一些,卻更加精緻了,牌匾上寫着“極樂宮”三個大字,正殿裡供奉着一尊佛兩尊菩薩,有一箇中年僧人在這裡數着念珠靜修,不用圓通介紹,血蝴蝶自認得他:“薛羅瀚,你怎麼不到前面合歡堂去跟他們快活啊。”

那僧人睜開眼睛,笑道:“凌道友今日大駕光臨,桃花寺蓬蓽生輝啊!”

他從蒲團上站起來,將血蝴蝶請進偏殿,讓圓通奉茶。

血蝴蝶是個不會說閒話的,上來便提出來要桃木豸,薛羅瀚沉吟不答。

血蝴蝶有些不高興:“怎麼?你們想反悔了?”

薛羅瀚笑道:“既然上次師兄答應了道友的事情,如何能夠反悔?只是如今桃花山很是有些麻煩,那桃木豸道友恐怕暫時拿不走了?”

血蝴蝶冷眼看了看他,見他不似作僞,這才問道:“是怎麼回事?”

薛羅瀚說:“最近那古劍院不知怎麼回事,專門盯着我們桃花教不放,偏說我們這裡是淫窟,是邪教,非要與我們作對,還四處拉幫結夥,約了好些高手,要來與我們決一雌雄,甚至揚言打破桃花寺,燒了桃花山。我們兄弟三人怕他們偷襲,便聯手不下萬劫飛花大陣,中央陣眼用桃花香爐鎮壓,那些千年桃木豸都放在地下吞吐瘴氣,外面只有一些幾十年火候的,都是我們立教之後培養出來的,道友若是不嫌棄……”

“十幾年的桃木豸還抵不過一隻天蠍,那又有什麼用!”血蝴蝶冷哼一聲,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而他本來就是想要躲避鬼蝙蝠的,便順水推舟,“既然如此,我便在這裡等到你們打完,開了桃花爐我再走,只是你們可曾約定日期?他們什麼時候找上門來?”

薛羅瀚正中下懷,連忙說:“是下月初八。”

血蝴蝶道:“既然如此,我便等到下月初八!”

薛羅瀚趕緊讓圓通小和尚給他們張羅住處,卻是後山桃林中的一處閣樓,頗爲幽靜雅緻,又奉上茶點,葉劍靈只修了一口,便覺得香氣衝腦,心神震盪,便放下不喝,又拿起糕點,上面也是一股子甜膩膩的香氣,正猶豫着要不要嘗一口時,旁邊圓通說:“這赤龍糕是上品的,都是十四歲的處子第一次天癸來潮時候採集來的經血製成,最是滋補。”

葉劍靈聽了他的話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當時差點噁心地吐出來,趕緊把糕點扔回盤中。血蝴蝶在旁邊看見,只是似笑非笑。

到了桃花閣裡,血蝴蝶讓圓通自行退去,拉過葉劍靈問:“說說吧,舞蝶現在在什麼地方?”

葉劍靈緩緩搖頭:“我都不知道你們說的桃花舞蝶是什麼人……啊!”

他話沒說完,左肋就被血蝴蝶抓住,五根瘦弱的手指深深地插進肋條之中,不顧流出來的鮮血,輕輕地扭動手指,彈弄葉劍靈的內臟:“怎麼?還不想說麼?”

葉劍靈痛得幾乎暈過去:“我真的不知道!羅啓強只說找到那人着落在我身上,又沒說我就能夠找到……啊!”

這回他的話有沒有說完,肋骨已經被血蝴蝶震斷。

鮮血壓抑不住地從嗓子下面涌上來,葉劍靈滿嘴鮮紅:“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血蝴蝶把手抽回來,伸出舌頭舔.舐.着

指頭上的鮮血,用另一隻手拍着葉劍靈的腦袋:“你很聰明,知道只要不說出來,我就不會殺死你,不過你更要知道,我會讓你過得必死還不如。”他屈指彈出兩隻蟲子,閃電般地從葉劍靈鼻孔鑽進去。

葉劍靈毛骨悚然,只覺得兩條蟲子蠕動着,順着鼻孔越爬越深。

血蝴蝶殘忍地笑着:“這是魔蝶的幼蟲,它們會爬到你的腦子裡,把卵產在你的腦漿裡,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會頭痛欲裂,而它們產卵之後,還會爬下來吃你的內臟,你的五臟六腑都會被一點一點地啃咬吃光,等到一個月後,這些卵就會孵化,我再解開你的天靈蓋,裡面就能夠飛出上千只魔蝶。到那個時候你還不說的話,我就把你的靈魂收到煉魂牌上,繼續用各種法子炮製你!知道你肯說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