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年約十四五歲,長得小巧可愛,頭髮上紮了一圈小辮子,身上穿着火紅色的長裙,手裡拿着鳳仙劍,被龍泉劍逼得步步後退,眼看退到傾倒的石桌前,猛然間一個倒踩七星,雙腳飛快地倒着走上石桌,翻身躲過龍泉劍的一記斜撩,腳尖輕輕一勾,數百斤的石桌便被她輕飄飄勾起,橫刮地面向人羣裡直撞過來。
寧致遠已經看出這女孩道法驚人,大喝一聲:“佈陣!”
十名弟子立即站在一處,舉劍結陣,化成一片劍網向前迎去。
那張石桌直接被劍網絞成碎片,大大小小的石塊飛濺滾落。
少女雙臂張開,如一隻大鳥般飛過來,鼓起小嘴,噴出一溜火星,每一顆火星到了空氣裡都立即化成一團白熾火焰,澎勃的熱量如水一般潑灑過來,落在劍網上,十口飛劍立時融化成了鐵水拋灑在地。
這一幕令所有人震驚,十人手中的寶劍全是上品法器,這少女竟然能夠以腹內丹火將其熔化,這份功力在場任何一個人也做不到。
寧致遠急忙又放七星劍出去,大聲讓弟子後退。
他這七星劍是祭煉過的,女孩不能空手搶奪,輕哼一聲,身子在空中轉折反掠,落在旁邊一塊滾落的大石頭上。
奪魂杖在五行輪裡又開始興奮:“主人!主人!這是鳳凰啊!百年難得一見的鳳凰啊!”他按耐不住,自己直接從五行輪裡飛出來,懸在葉劍靈身旁,杖端三個骷髏一起瞪大眼框對準女孩,顱腔裡閃爍出強烈的焰芒,一副垂涎欲滴地模樣,“纔剛出生不久的鳳凰,肉最細嫩了,好久沒有吃到了……”說完便蠢蠢欲動。
葉劍靈攔住他:“你吃過鳳凰肉?”
“當然吃過!”奪魂杖口氣裡滿是自豪,“想當年仙魔大戰……好吧,那時候我還是血魂大魔主的一條手臂,不過他吃過,就等於我也吃了,我不但吃過,我還摸過,捏過,還親自插入了一個鳳凰的腔子裡,將他的心臟挖出來,還敲吸過風髓,後來封神之戰時候,火德星君坐下就有一個火鳳童子,被我生生連腦髓都吸得乾乾淨淨,這小凰年歲正相當,保養得有好,味道肯定不錯。”
葉劍靈直覺一陣陣頭皮發麻:“以後跟了我,不許你再吃!”
“主人!”奪魂杖萬分委屈地大叫,“你可知道,龍鳳都是極傲慢的東西,他們自認爲當年天地未生,先生祖龍祖鳳,龍鳳交.合,才陰陽判定,又生育世間萬物。那些四爪泥鰍自不必說,鳳凰更是以萬禽之母自居,常常連天人也不放在眼裡,若依我說,便是再高貴也不過是個畜生,下三道的東西,只配給我做吃食!”
二人吵得雖兇,卻只是神念中的感應交流,外人不得而知,此時寧致遠跟羅啓強已經又跟那女孩交上了手,女孩無疑是個已經煉成金丹的妖仙,體內更有三昧真火,只是臨敵經驗太差,而寧致遠和羅啓強也各有奇門道法,所用七星劍和鳳仙令更是人間至寶,雙方都有顧忌,不用大規模的法術以免使毀了洞府,短時間裡竟然殺了個難解難分。
“主人。”奪魂杖向葉劍靈懇求,“你就讓我去吧,我只要吃兩條胳膊,不,一條胳膊,我只要一條胳膊,哪怕只有一隻手也好,剩下的都給你好不好?另外我再告訴你鳳凰肉怎麼做纔好吃,當年血躉小主人就轉愛吃拿到清蒸鳳髓……”
“她可是妖仙,你能制服她?”
“當然!龍鳳都極傲慢,所以他們吃虧往往都會吃在傲慢上,只要主人你不攔我,我只需片刻之間便能將她擒來,交給主人您享用!”
葉劍靈被他說得一陣惡寒:“你只許制服她即可,不許傷害到她。”
“那是自然!如果磕碰淤青了,那地方的肉就不好吃了!”奪魂杖得了葉劍靈允許,高興得幾乎跳起舞來,三個骷髏一起面對那女孩,小骷髏唸咒,中骷髏笑,大骷髏則發出極爲驚恐地尖叫。
這種尖叫,並沒有實際上的聲音,而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讓人心中立即生出一股子不可抑制的恐懼感。
小骷髏的咒語讓人心裡陰暗,彷彿落在一間漆黑空曠的倉房裡,中骷髏詭異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而大骷髏的尖叫,則讓人感覺到同類在受到驚嚇時所發出的最強烈的恐懼。
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間被撕成兩半,寧致遠那十個徒弟更是紛紛捂着耳朵坐在地上,遲延片刻,便忍不住跟着一起高聲尖叫起來,唯有丁子瀧還算鎮定,面前運功相抗,只不過臉上依然潮紅一片,頗爲吃力。
寧致遠和羅啓強是精通魔道的高手,此時也都身子一震,相顧駭然,齊齊退了一步,那首當其衝的女孩中了魔咒,大恐懼上身,也是不停地尖叫,高低不同的尖叫聲充滿整個山洞。
只是她畢竟是妖仙,很快便看到始作俑者是那根懸在空中的醜陋法杖,雖然心中依舊恐懼十足,渾身冷汗,但仍然努力噴出一道仙火。
奪魂杖嘿嘿一笑,三個骷髏同時將嘴巴張開,竟然將這股三昧真火吸了進去,之後整個杖身都被朦朧火焰包裹,葉劍靈感覺他就像泡在溫泉裡一樣舒爽。
“小姑娘,你知道我老人家平生最喜歡吃什麼嗎?”奪魂杖緩緩向前飛動,一邊仍然以魔咒加深女孩心中的恐懼。
女孩雙手抑制不住地抖起來,她被逼的連連後退:“我管你愛吃什麼!不許過來!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滅了你!”
“小姑娘死到臨頭還虛張聲勢,你不過是個沒城事的小凰,有什麼手段能夠消滅我老人家?告訴你,我活了將近兩萬年,最喜歡吃的鳳凰的骨髓,底上鋪了地雲草的葉子去腥氣,再撒點七色蓮花的碎屑和薄薄一層茯苓粉,配上幾顆醍醐果,上屜清蒸,湯滾三滾,拿出來蘸了火雲駝的血醬吃……嘖嘖。”
“啊——”女孩再也堅持不住,瘋狂地尖叫,揮舞着鳳仙劍飛砍過來。
奪魂杖見她心神已亂,將杖身一抖,射出一道血線,透入女孩的眉心。
女孩保持着揮劍的動作被釘在那裡,彷彿成了一座雕像。
葉劍靈生怕奪魂杖兇性大發,直接將女孩吸乾,趕緊大聲喊道:“回來!”
奪魂杖卻不願意:“主人,讓我先把她身上精血吸乾,否則一會剝皮拆骨的時候弄得血呼呼地到處都是。”
“混賬!趕緊給我回來!莫非是還想聽楞嚴咒嗎?”
“好好,我回來!我回來!你就會用那咒嚇唬我!”奪魂杖收了血線,不清不原地回到葉劍靈的手裡,“明明是我擒住的,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先喝些鳳血豈不是理所應當?那鳳凰常年以天火沐浴,一身血液最爲滋補,你竟連一點也不肯給我,着實不公!”
葉劍靈不理他的絮絮叨叨,過去將女孩抱起來放到一塊倒塌傾斜的牆壁上,發現她只是被封了內丹,這才鬆了口氣。
他抓過攝魂杖,向女孩輕輕一點,女孩清醒過來,睜開眼睛迷茫地看看周圍,看見葉劍靈手裡拿着魔杖,頓時嚇得跳起來,不管不顧,一把抱住旁邊羅啓強的腰,尖叫着大呼救命。
葉劍靈問奪魂杖:“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被你弄傻了?”
魔杖桀桀而笑:“我老人家神通廣大,讓她怕誰她就怕誰,讓她愛誰她就愛誰,剛纔已經將恐懼深深地印在她的靈魂深處,她以後只要看到我,自然就會害怕得要死。”他以極爲不屑地口吻說,“鳳凰,哼!他們瞧不起天人瞧不起修羅,瞧不起人類畜生餓鬼,六道衆生在他們眼中都是卑微的!我就讓她愛上一個人類,還是人類中的殭屍!我要把這一幕記下來,將來看到鳳凰族的就拿出來讓他們看。”
羅啓強摟着懷裡瑟瑟發抖的小身子,很是有些尷尬,明明剛纔還是敵人,按理說應該一把推開,甚至揮劍砍過去的,只是雙方之間本來也沒什麼大仇,甚至到現在他還沒弄明白到底是因爲什麼打起來的。
“你你你……你竟然讓她愛上了羅啓強?”葉劍靈吃驚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暗道這魔杖果然是神通廣大啊,一點都沒有自吹自擂。
“那是,誰讓你不給我吃,那我就讓她愛上那個殭屍,讓你也吃不着!”
“誰說我要吃她了!”葉劍靈哭笑不得,“另外羅啓強是活生生的人啊,哪裡就成了殭屍了!”
“他們東方魔教都把自己的身體當屍體煉,剝皮剔骨都是常事,怎麼就不是殭屍了?”奪魂杖嘀咕道,忽然大聲叫起來,“龍肝鳳髓是天地美味,誰不想吃?還敢騙我,讓我看看你心裡在想什麼!”
“住手!”葉劍靈怒喝一聲,向後退了一步,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奪魂杖卻得意地在天上打着轉飛:“原來你判定她是鳳凰巢裡母凰的孩子,想要借這窩鳳凰來幫助你對抗天目鬼王!”
他暗自琢磨:我就偏不讓你如願,我要藉着你這點奢求,愛上這個小凰,卻偏偏讓她討厭你!讓你在人前丟面子,讓你被母凰收拾!
這魔杖嘿嘿對着葉劍靈唸咒,然而葉劍靈這回有了地方,默持楞嚴,他連念三次魔咒,皆沒有起效果。
“好了,不許再胡鬧!”葉劍靈見奪魂杖三個骷髏又對準了女孩,伸手將他抓下來,收進五行輪裡,“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裡面,若是再敢弄出什麼幺蛾子,我就每天對你念誦三千遍楞嚴咒!”
奪魂杖嗚咽一聲,沒了動靜。
葉劍靈收了魔杖,衝羅啓強笑道:“還沒有抱夠啊?”
羅啓強紅着臉將女孩輕輕推開。
因奪魂杖暗施魔法的緣故,這女孩看羅啓強,是怎麼看怎麼順眼,眉毛鼻子,膚色眼神,一舉手一投足間,都感覺具有絕大魅力,頗有一種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反觀葉劍靈,因奪魂杖魔法只施了一半,她先前又看見葉劍靈手裡拿着那個醜陋可怕的魔杖,因此對他心生厭惡,雖然不深,但是隻覺得他不是好人,不由自主地就想遠離。
她坐在石牆上,揉紅了眼睛:“你們都是壞蛋!敢欺負我,等我回去告訴大姐,將你們都燒成灰燼!”
“哦,你大姐那麼厲害?她是誰啊?”羅啓強探尋地問。
“大姐就是大姐嘍,我大姐可厲害呢,能把太陽吞進肚子裡!”
羅啓強也是見多識廣,聽她這種口氣,將太陽吞進肚裡去應該不大可能,十有八九吞的是太陽真火,這女孩又是在這裡出現,更能噴吐先天三昧真火,那麼定是山口裡的鳳凰無疑:“你沒有名字啊?”
“當然有的!”女孩昂起滿是淚水的小臉,“我叫啻炎飛。”